或許是沒有想到我會在這麼晚打電話過去,樸慧姬聽到我的聲音時明顯一愣,不過很快,她便用一抹淡淡的從容讓自己平靜了下來“謝謝,你不用擔心,我和蘇菲沒什麼不習慣的。樑小姐對我和蘇菲的照顧很周到,我們還約好明天一起去逛幹海子的廟會……”。
“希望你明天有所收穫!”我向鏡子中的自己皺了皺眉頭,將煙叼在嘴裡含糊道“你不用那麼着急去思囡,給自己一段時間好好的休息幾天,順便適應下雲洲的生活。如果你在這幾天裡覺得有什麼不習慣的話,可以回香港去”。
“我是來工作的”樸慧姬在電話那頭輕鬆的笑了笑,學着以前我的口吻說道“現在我是思囡中國的最高協調人,我需要向董事會負責的……”。
你自己不就是董事會成員嗎?”我順着她的情緒笑了笑,用手指將發燙的菸頭捻滅後悄悄的舒了口氣“早點休息,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爲雪頭白?!”無力的掛斷電話,我苦笑着衝鏡子中的自己反問了一句後,不知所謂的搖着頭將自己埋在了浴缸的那一方溫熱之中。
“老公!”我拖着疲憊的身子剛剛打開浴室的門,蕭瀟便有些瘋狂的撲過來掛到了我的脖子上撒嬌道“抱抱……”。“你幾歲啊!”我彎腰將蕭瀟橫抱在懷裡,看着她故意在我眼前撲騰的穿在腳上地那雙施華洛施奇水晶鞋笑道“你打算穿着它去哪兒”?我要去布拉格!”蕭瀟在我臉上輕綴了一口。幸福的憧憬着“我要在自己的城堡裡舉行一個大大的舞會,到時候我要請所有朋友都來參加……”
蕭瀟漫無目的地在我懷裡幻想了一陣,忽然情緒的低落了下來,擡起頭用含着一層水霧的大眼睛看着我認真地問“老公,灰姑娘在午夜十二點之後終究是要脫掉水晶鞋的。對嗎”?“你不是灰姑娘!”我緊了緊抱着蕭瀟地手臂,看着她的眼睛認真地說道“每個公主都應該有一雙水晶鞋,只要你穿上這雙鞋子,無論走到哪兒都不會迷路”。
“我不會迷路的!”蕭瀟用許久的沉默將我的話消化了下去後。旋而擡起頭向我露出了燦爛的微笑“我不要做公主,我要做天使!我要用自己的翅膀在你身邊飛,讓你以後到哪兒都不能丟下我”!你還是做我的公主吧”我順着蕭瀟的話感嘆了一句,抱着她邊往臥室走邊吻上了她的嘴脣“你要是變成天使在我頭頂上飛,那我以後不就不能在你犯錯誤地時候打你屁股了……”。
我就要做天使”我和蕭瀟倒在牀上後,她翻身壓在我身上帶着色色的表情用手挑起我的下巴“你逃不出我的手心了!我就是要永遠都在你頭頂上飛,讓你永遠也跑不掉!”
“其實我曾經也是個天使”雲消雨歇後,我看着蜷縮在我臂彎裡沉沉睡去的蕭瀟笑了笑,小心地點上煙後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自言自語道“只不過後來因爲飢餓,我把自己的那雙本來用於飛翔的翅膀燉湯喝掉了。但是我不覺得這是一種墮落。只是生活的尊嚴在生存地壓力面前失去了自己的高貴而已”!
不過失去這種高貴的應該不止是我一個人,因爲第二天當我走進公司的時候,那些和我久未謀面的員工們向我這個新近躋身福布斯全球富豪榜的老總問新年好的時候,臉上不約而同地出現了這種崇拜的失落。
“墮落有時候也是件好事!”我微笑着對自己嘀咕了一句,打開自己那間被收拾得一塵不染的辦公室走了進去後,向一直尾隨在我身邊地秘書吩咐道“看看歐雪婷在不在公司,如果在的話,讓她到我這裡來一趟”。
“葉總新年好!”我秘書出去沒多久,一身紅色蘇繡的歐雪婷便俏生生的出現在我的面前“您找我?!”“你變漂亮了!”我笑着用手中的文件指了指椅子。打量着她端正地坐姿說道“好像不單變漂亮,還懂得和我保持距離了”?“我沒有!”歐雪婷很嫵媚地低下了頭,柔聲解釋道“我只是不確定你爲什麼叫我過來……”。
這麼久沒見你,所以想你了唄!”我無所謂的聳聳肩,邊打量着她故作矜持地樣子邊吩咐道“幫我泡兩杯苦丁吧,或許你今天一上午都得在我辦公室裡呆着”。
“嗯”歐雪婷複雜的看了我一眼,邊泡茶邊試探着問道“有什麼急事兒要我去辦嗎”?“一定要有事請嗎?”看着歐雪婷背對着我彎下的腰身,我似笑非笑的幫自己點燃煙“你好像從一進門開始就已經確定了我一定會有事請讓你做?是什麼讓你這麼肯定呢”?隨着我的話音落下,歐雪婷的身形明顯一頓。不過她很快便釋然的向我解釋道“可能是因爲你買了那隻足球隊的原因,所以年前的時候公司總會隔三差五的有些莫名奇妙的人想來採訪你。另外,因爲羅書記那件事,紀委也派人來過幾次”。
“還有一個人你沒說!”看着歐雪婷小心翼翼的將茶盞放在桌子上,我淡淡的吐了個菸圈“馬玉菲應該也來找過你,而且不止一次。對嗎”?是”歐雪婷遲疑的點點頭。有些侷促的解釋道“羅書記被雙規之後馬玉菲一共來過四次,都是首先拜訪薛董事長。然後纔來找我的。而且她找我的目的也很簡單,一是想讓我告訴她你什麼時候能從俄羅斯回來,而是想讓我幫她聯絡下我所知道的和羅書記有交情的老闆”。
“老羅早晚被她給折騰死!”我無奈的感嘆了一句,看着一臉疑惑地歐雪婷解釋道“老羅現在就像是陷在沼澤裡。只要他不動,就還有可能被人撈出來,而如果他一直這麼盲目的掙扎下去,那只有死路一條!馬玉菲這麼上竄下跳的幫老羅活動,其實就等於是在沼澤裡掙扎。而她接觸的人越多,這件事的牽涉面就越廣。而牽扯麪越廣,則必然讓省裡產生一種危機感,迫使他們由現在地隱忍不發變成快刀斬亂麻。進而讓這件事發展到沒有一絲迴旋的餘地,所以老羅現在已經失去了被上頭網開一面的機會,只有死路一條”。
“難道省裡一開始沒打算處理羅書記?”歐雪婷詫異的反問了一句,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我問道“從馬玉菲現在的緊張程度來看,羅書記一定是有些問題的!既然他有問題,這不正是給陳市長製造麻煩的好機會嗎?的爲什麼省裡要隱而不發呢”?“從老羅被立案到現在,老陳有沒有在公開場合對這件事表過態?”我無所謂的反問了歐雪婷一句,看着她搖頭的樣子笑道“咱們國家是法治社會,什麼東西都要講證據的,所以在這件事沒有調查清楚之前。誰都不能妄下結論”。
“不信?”迎着歐雪婷向我投來的那種異樣的眼神,我無所謂地端起茶盞輕綴了一口“你知道羅先傑是因爲什麼被立案的嗎”?鉅額財產來源不明?”歐雪婷略略的思考了下,試探着問我“有一次我聽明玉的金總說去年有幾個十一處的人在澳門執行任務的時候,發現羅書記在那邊的萄京、東方、新世紀這幾個賭場裡滯留了好幾天,而且還參與了幾次大賭局。後來羅書記因爲生活作風問題被掛職以後,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當時十一處的人拍的關於他賭博地那些錄像被送到了省紀委,於是省紀委立刻就將羅書記秘密控制了起來”。
“老金倒是真舍跟你說實話!”看着歐雪婷蹙眉的樣子,我不置可否的問道“後來呢?老金是不是告訴你說有人從省裡給老羅透了氣。所以他準備往香港跑路,但卻在機場被截住了呢”?“嗯!”歐雪婷認真的點點頭,繼續着自己的疑惑“爲什麼既然已經有錄像作爲證據了,還要觀察呢?爲什麼上頭不介入這件事,而直接轉給了省裡呢?這樣,不就是等於給了羅書記應對的時間嗎”?
“玩兒火!”我將那方白色的紀梵希打火機在手中掂了掂,重新點上一支菸後慢慢的思索道“你幫我想幾個問題,第一,老羅哪裡來的錢去澳門賭博;第二。爲什麼會那麼巧被十一處地人撞見,並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況下將他拍了下來;第三,象老羅這樣愛擺譜的人,他怎麼會一個人到澳門去而不帶同伴或隨從;第四,爲什麼老羅知道自己出事之後第一個想到的跑路地點是香港,而不是美國、加拿大這樣的地方”?
“說不通!”歐雪婷迷茫的思考了一陣後。擡起頭求助似地看着我問“羅書記肯定是有來路不明地收入。這些收入促使他去澳門消費,或者說是他想去澳門將這些收入轉移到國外去。但如果說十一處的人是有意跟蹤他地。那麼爲什麼還要將這件事通過省裡呢”?
“好像是我在問你吧?”我笑着向歐雪婷招了招手,攬着她的腰將她放在我腿上後,一邊嗅着她的髮香一邊回憶道“還記得我跟你說過關於那個黑洞屈光的假象嗎?現在這件事就是這樣,首先,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一點,那就是老羅有不低於三千萬人民幣的非法所得。因爲這些來源不明的收入,老羅曾經先後到過澳門那邊十七次,想一邊在那邊享受,一邊順手將這些錢洗到國外去。而十一處的那些人拍到的那捲錄像,恰恰是老羅最後一次去澳門時候的畫面”。
“你不用懷疑我的話!”感覺到歐雪婷的身體有些僵直,我壞笑着在她耳垂上輕噬了一口“金鑑林能得到的消息,我自然也能得到,而且,我在北京和港澳那邊的人脈要比金鑑林深的多,他不知道,我也知道”。
“唔”歐雪婷嬌笑着躲開了我的嘴脣,但很快又若即若離的往我懷裡靠了靠“我不是懷疑。我只是覺得像羅書記這樣一向很注重自己形象地人,一下子有那麼多非法所得讓人很難理解。難道這就是屈光的假象”?“要真這麼簡單就好了!”我斜斜的倚在沙發上,順勢將歐雪婷摟在懷裡“不管這算不算假象,我們現在都可以確定兩件事,那就是因爲老羅拿了他不該拿的錢。並因爲想把這些錢轉移到國外去而引起了十一處的注意。十一處其實很早就已經注意到了他,但至於說爲什麼不在一開始就直接立案,反而是在隱忍了一段時間後將這件事發到了省紀委,那就只是上頭該考慮地事情了。咱們這些小老百姓還是不要去想它的好”。
歐雪婷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關鍵,對我的話頗爲失望,於是放下矜持轉而向我撒嬌道“你好像知道地!告訴我好嗎。我可不想在金鑑林他們那幫人面前總當聽衆”!好奇心害死貓!”我躲開歐雪婷的眼睛,重重的在她頭上摩挲了幾下“我真的不知道!不過你要是想知道的話,我倒是可以幫你分析分析!”嗯!”歐雪婷順從的往我手上貼緊了些,擡起頭眼巴巴地等着我的“分析”。
“這些東西你應該自己想的!”我下意識的避開她的眼睛,自言自語般地回憶道“前段時間我跟你說過一件事,是關於老樑、老陳和樂老他們三個人之間那場較量的。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咱們這邊的宋武鋼和羅先傑接連出事後,現在他們三個人好像忽然間都安靜了下來。一個個都變成了毫不相干的看客,這難道不讓人覺得奇怪嗎”?
“這還不是最奇怪的!”看着歐雪婷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靜,我滿意的點點頭“最奇怪的是宋武鋼,他自從被捕後,便再沒有任何關於他地消息傳出來過,就連他名下的那些產業,也仍舊是在照常運作,絲毫沒有大難臨頭的感覺”。
“樑老要保他?”歐雪婷試探着問了我一句,看到我點頭後試着分析道“如果將這些事連起來考慮的話。那麼應該可以得到一條清晰的線路,而這條線路,就是現在繃在樑老跟老陳和樂老之間角力的那條繩子。樑老最開始是想用絆倒崔總來增加自己着頭獲勝的砝碼,但是因爲來自上頭的壓力,崔總並沒有被胡文忠抓到把柄,所以樑老在雲洲這個棋局上的第一招完全是失敗地。
不過這時候忽然間宋武鋼因爲沒有償債能力遭到銀行起訴,使得樑老有機會用他作爲棋子使出了第二招,但這招棋走得讓人很迷惑。因爲我記得金鑑林曾經說過,樑老其實才是宋武鋼的老闆。而胡文忠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因爲立功心切才追查宋武鋼那些事情的。這樣的話,樑老等於是作繭自縛,而且宋武鋼被捕後又直接被十一處的人截走,如果他鬆口地話,會對樑老很不利,也可以讓陳市長抓到反擊地機會。
於是這個時候樑老不得不使出了第三招。借羅書記的生活問題向陳市長施壓。但十一處爲什麼突然間參與了進來呢?如果按慣例,他們完全可以不經過省裡而直接對羅書記展開調查。可爲什麼他們偏偏只是將證據送來,而繼續保持觀望呢?而且羅書記雖然從被掛職到被立案只經過了幾周地時間,但立案之後爲什麼大家忽然間都靜了下來,不光宋武鋼那件事沒有了動靜,甚至就連羅書記本人好像也一直保持緘默,難道大家都在等什麼嗎”?
看着歐雪婷冷靜的望向我的眼睛,我笑着聳聳肩“不是我,我雖然的確是剛從國外回來,但還沒那麼大魅力讓這些人等我呢。不過你說的也對,他們確實是在等,或者說是在猶豫。我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老陳和樂老在跟樑老的這場較量中,一直處在守勢,根本就沒有做出過反擊的動作。即便是宋武鋼那件事讓老樑被動了一些,那也是由他作繭自縛造成的,而如果沒有十一處中途插手,老樑完全有能力將這件事壓下來”。
“猶豫?”歐雪婷不由自主地重新僵直了身子,蹙着眉頭苦苦思索道“他們在猶豫什麼呢?樑老手裡現在有指控羅書記的證據,只要紀委再加上些審訊手段,一定可以讓羅書記認罪伏法的。那麼如果樑老想對老陳下手的話,現在不就是最好的機會嗎”?
“只是個機會,但不是最好的!”我笑着搖了搖頭,轉而盯着歐雪婷的眼睛問“假設現在老羅已經交待了他的事情,那麼你認爲老陳會做什麼,或者說老羅最終被定罪會給老陳帶來什麼影響”?反擊!”歐雪婷果敢的迴應了我的問題,完全將自己代入其中“如果我是陳市長,一定會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把羅書記被雙規這件事的影響在雲洲降到最低,力求不讓省裡以這件事爲藉口來針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