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這頭的章忠謀和江尚義都沉默了。
他們知道,這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挖角事件,這是一場由卿雲發起的,針對夷積電的全面戰爭。
“曹董,何至於此啊?”
江尚義試圖挽回局面,“夷積電和聯華電子,我們都是工研院一脈的,打斷骨頭連着筋,您何必去幫外人啊。”
電話那邊的曹星辰聞言冷笑了一聲,“一脈?哈哈!江尚義,要不要我幫你回憶回憶,章忠謀那無恥的小人,當年是怎麼偷走我的商業計劃的?”
那邊的江尚義也是苦笑連連,這又是一樁陳年舊案了。
工研院一期企劃案是聯華電子,其實晶圓代工模式,最早是由曹星辰提出來的,想在聯華電子落地。
而章忠謀聽說後,動用了各種關係,於是有了工研院二期工程——夷積電,直接將曹星辰的商業計劃落了地。
從此,兩家便結了仇。
此後10來年間,夷積電憑藉着先發優勢,一直壓着聯華電子打,也從聯華電子挖了不少人。
於是,章忠謀和曹星辰的矛盾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而97年3月章忠謀一直倚重的總經理布魯克突然離職。
他是章忠謀相識30年的舊友、合作創業7年的夥伴,一夜之間成爲勁敵:他加入了聯華電子。
兩年後,蓮華電子產能便達到179萬片晶圓,超過了夷積電的169萬片。
聯華的崛起,帶給臺積電的衝擊是巨大的,張忠謀不得不在66歲之際,也就是1997年,重回夷積電出任CEO穩定局勢。
同年江尚義回到小島,擔任研發副總,將研發人才隊伍從400人擴編到4600人規模,憑藉白加黑兩班倒的模式,贏得130nm銅製程之爭,這才挽回了劣勢。
江尚義其實很清楚,夷積電和聯華電子的矛盾,是根深蒂固的。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此時他只能好言相勸。
不過電話那邊的曹星辰顯然沒那麼好說話的,呵呵一笑後,他冷冷的說着,
“江總,別費力氣了,炎黃集團和聯華電子並不是外人,我們正在合作開發手機業務。”
江尚義聞言也是苦笑連連。
好傢伙……
那邊的曹星辰此時又笑了笑,繼續說着,“江總,我對你也是仰慕已久,夷積電已經大廈將傾,不如……”
“曹星辰,我想你搞錯了一件事。”
章忠謀突然開口打斷了曹星辰的話,他的聲音冰冷而堅定,“這不是結束,這只是開始。你們會爲今天的決定,付出代價的。
記住我的話,曹星辰,遊戲還沒結束,我們走着瞧!”
說完,章忠謀直接掛斷了電話,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冷酷的笑容。
“準備一下,”章忠謀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卻平靜了許多,“尚義,召開高層會議。”
江尚義點了點頭,不過正準備出去之際,章忠謀又叫住了他。
“尚義,放棄65nm……”
……
在章忠謀被迫做出艱難決定的同時,華亭蒲東機場正上演着一場別開生面的歡迎儀式。
隨着從明珠港起飛而來的飛機緩緩降落,一羣特殊的乘客——夷積電的資深工程師們,即將踏上華國的土地。
這已經是最後兩個架次。
他們的到來,不僅是個人職業生涯的一次重大轉折,更是華國半導體產業發展的一次重要機遇。
王德超、章汝京、樑猛鬆以及大小王先生、黎光楠、黃令儀等爲代表的華國半導體行業的大佬們,此刻正站在接機大廳裡,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
他們知道,這些工程師的加入,將爲華國半導體產業注入新的活力和創造力。
儘管他們從昨夜一直站到此刻,但他們的精神狀態異常飽滿,眼中閃爍着對未來的期待和憧憬。
大廳屏幕裡,隨着工程師們陸續走下飛機踏上一輛輛等候的機場穿梭大巴車,大廳內的氣氛逐漸熱烈起來。
機場的領導和工作人員,與自小島而來的這些資深工程師們握手、擁抱,表達着對他們的歡迎和敬意。
工程師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所感染,他們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隨着雙腳邁上這片土地上,這羣攻城獅們多少都有些五味雜陳的。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算是背井離鄉,多多少少心裡都有些不自在。
只能說,炎黃集團給出來的,實在是太厚了,讓他們完全無法拒絕。
畢竟工作時長大幅縮減的同時,薪酬大幅度提升,家庭基本需求炎黃集團都給出多種解決方案供他們選擇。
此時……
耳邊響起的,是不熟悉的語音,但能聽懂。
目之所及的,是不熟悉的字體,但能看懂。
而且貌似也不怎麼費功夫,聽說讀都沒問題,寫,倒是困難,幾十年的習慣不是說改就能改的。
但是,他們寫的繁體字,國內人看起來也是沒什麼難度。
也就是說,雙方溝通沒大的問題。
這就比他們來之前預計的困難,要少的多。
畢竟同源同種。
也許,這就是歸屬感。
大廳裡,黎光楠和黃令儀站在歡迎隊伍的前列,他們的眼神中閃爍着對未來的無限憧憬和激動。
黎光楠忍不住輕聲對黃令儀說:“看這些年輕人,真是華國半導體產業復興的火種啊。他們的加入,讓我們的事業又燃起了新的希望。”
旁邊以復旦大學校方人員參與這次迎接活動的石廣勇,聽着很想笑。
emmm……
好吧,相比起這些老頭老太太,這羣三四十歲的攻城獅,確實算是‘年輕人’。
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
不過望見老頭老太太們泛紅的眼眶,石廣勇還是識趣的閉上了嘴。
他其實知道這幾百人的意義。
雖不說完全補上了華國半導體產業缺失的兩代人,但他們的到來,極大的緩解了此刻華國的半導體人才的窘境。
黃令儀點頭,聲音中帶着一絲顫抖,“是啊,他們的經驗和精力,將爲我們的事業注入新的活力。”
旁邊默不作聲的許居衍呵呵笑着,“小卿,好樣的!”
不過笑着笑着,幾滴老淚就順着臉龐流了下來。
鄒世昌開口便是哽咽,“太難了!這麼多年,我們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王陽元拍了拍他的肩膀,“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站在一旁的王德超見狀,臉上裝作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打趣地說,
“誒誒誒……你們倒是高興了!可那小兔崽子給我出難題了。
392個人,我們復旦大學哪裡安排得了那麼多教授副教授的名額哦!”
但誰都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比任何人都要激動和自豪。
他的心裡樂開了花,這批工程師的到來,對復旦大學乃至整個華國半導體產業都是一大幸事。
王德超琢磨着,未來的復旦,一定會有以他這個傑出校長命名的書院。
黎光楠聞言,笑着對他說,“王校,你要是覺得太多了,可以分點給華科院或者清北嘛。”
王德超一雙白眼翻了過去,立刻反駁,“那怎麼行,這些都是我們復旦的人!生是我復旦的人,死也是我復旦的死人!”
這像是護寶貝一樣的模樣,引得周圍人一陣輕笑。
章汝京在旁邊也是笑眯了眼,“我本以爲他把小樑給帶回來就算好的了,沒想到直接給了我這麼大一個驚喜。”
旁邊的王守覺、王守武這兩位大小王先生則在低聲交流,他們的眼中流露出對往昔的回憶。
望着從通道里一羣羣的攻城獅,王守武悄聲說着,“看到他們,我就想起了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
那時,國軍兄弟也是如此成建制的倒向我們。”
王守覺聞言一個沒憋住,直接笑了場,連連咳嗽着。
這兩人在人羣中地位最高,輩分最大,自然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面對衆人的問詢,80多歲的王守武此時也覺得有點尷尬。
以自己的身份來講,剛剛的嘀咕多少有點失言,有點破壞團結。
不過,這個發現,他覺得挺提勁的,還是悄聲說了出來。
一羣老頭老太太聞言,也是吭哧吭哧的笑着。
別說,真有點那麼點意思。
章汝京知道了倒沒什麼,他家原本就是被裹挾過去的,一直就對小島沒什麼好感。
年輕一點的樑猛鬆,聞言也不好說什麼。
52年出生於小島的他,聽着這話,其實心裡有點不舒服。
有點不尊重人,但也不好說什麼,畢竟說話的那位,出生於上世紀10年代,有些事情是刻在骨子裡的。
可轉念一想,樑猛鬆自己就轉過彎來了。
自己現在也是有身份證的人了,頓覺好像挺正常的。
在哪座山頭就要唱哪首山歌。
何況別人也沒說錯,本身就是內部矛盾,都不參與內部爭鬥的,所以纔會成建制的溜。
所以不少的部隊,如川軍、滇軍被稱爲‘內戰從來沒贏過,外戰從來沒輸過’的英雄部隊。
王德超哈哈大笑,湊趣地說着,“據說那小子,最愛的便是教員的書。”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對卿雲的讚賞和戲謔。
嚴曉浪站在一旁,看着這些充滿活力的工程師們,感慨地說:“卿雲真是國家的福將,他的這次行動,不僅僅是個人的榮耀,更是整個國家的幸運。”
不過這種話私下說說就是了,當面講確實有點埋汰人。
衆人笑笑也就過了,倒是扯着王德超在說着392個攻城獅的編制問題。
這事,卿雲託早來幾天的樑猛鬆傳過話。
直接用,是肯定不行的。
這個聲勢太大,也沒到撕破臉的時候,要講體面。
所以,都如同樑猛鬆一般,在大學裡掛個職,再偷摸的幹活,是最好的選擇。
不僅對外有個大家都能下得去臺階交代,在內部,也可以加快人才代際培養的‘傳幫帶’速度。
畢竟,此刻,國內半導體產業,缺的是整整兩個世代的人。
要想趕上,繁榮整個產業的人口,必須下大力氣進行鋪開。
所以,這392個國軍攻城獅,再加上之前章汝京滿世界薅來的那幾百人,就是可以燎原的火種。
其技術、經驗的傳承作用,遠大於直接使用。
所以……
諸位大佬的身後,其實也是代表着各個知名高校的,他們自然也希望能夠分得一杯羹。
這羣具備先進製程實戰經驗的攻城獅,他們眼饞的很。
小一點的學校,幾個人就可以撐起一個系。
此時,王德超嘿嘿笑着,表示,想搶人?
沒門!
“編制不是問題,我們復旦大學解決的了,不勞友校操心。”
旁邊的院長大人章汝京更是直接明言,“衆所周知,大學的師生比在1:14以下最合適的。
以後我們復旦大學國家集成電路學院,本碩博加起來1萬人都算少,這點人根本不夠!”
他表示,這才哪兒到哪兒的!
這番話,無疑是在護犢子,但也表明了復旦大學對於這些人才的重視和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