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柳的臉色蒼白着，他的手緊緊捂住胸口，那裡像是有一股無形的痛楚在不斷蔓延。
在這一刻，他深刻明白了常先生說出那句‘前方吃緊，後方緊吃’時的憤怒。
不過讓他驚詫的是，此刻會議室裡的中後臺部門負責人，一聲不吭的，反而眼裡全是一副委屈甚至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李勤一邊提醒着智柳吃藥，一邊看向了風控部的負責人，“廖凱，你說說怎麼回事？”
廖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努力剋制着什麼，而後緩緩的說着，
“李總，智董，我部門的休假情況確實有異常。所有的休假都是人力資源部下發的強制休假通知，而且每份通知上都蓋有人力資源部的電子印章。”
李勤聞言皺起了眉頭，目光投向了另外一邊的內審稽覈部，“曾凡雷，怎麼回事？你們是有安排嗎？”
休假有兩種，一種是自下而上的員工請假，一種是公司自上而下命令的強制休假。
在國有企業裡，是有強制休假一說的。
一般都是爲了方便內審稽覈。
曾凡雷一臉茫然，而後趕緊搖了搖頭，“今年的內審工作已經結束了。”
他表示，他可沒那麼不懂事，在這種關頭還安排內審，只會添亂。
見李勤還要問什麼，郭偉擺了擺手，一臉晦氣的說着，“勤大爺，不用問了。
薛總，我有個建議，待會你帶着人力資源部和各個部門對一下休假臺賬。
這麼大批量的休假，肯定是環節上出漏洞被人利用了。”
這話一出，會議室內的議論聲戛然而止，一個個目瞪口呆起來。
薛蘭也反應了過來，陰沉着臉的點了點頭。
李勤都被氣笑了，“還能這麼玩？他還有沒有底線！”
智柳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狠辣，“這是要內外夾擊，亂我軍心啊。”
楊志遠的心中也是一沉，他知道，這一定是卿雲的報復。
這個年輕人的手段層出不窮，讓人防不勝防。
忽地李勤的手機振動了起來，本想按掉的他，看見名字，愣了一下，給智柳說了一聲，
“不好意思，我家老爺子，我出去接。”
智柳聞言理解的笑了笑，“那伱趕緊的，記得替我給大爺問好。”
多年的好友，年輕的時候，智柳沒少去李勤家蹭過飯的，和李勤的父母熟稔的很。
半響，就在智柳還在安排人查休假單的時候，李勤捏着手機陰沉着臉的回來。
智柳見狀，心中一緊，連忙問道，“老李，老爺子出什麼事了？”
李勤嘆了口氣，表情有些哭笑不得，“老爺子不知道被誰忽悠了，說是認識了七八家賣保健品的，結果買了70多萬的保健品。
現在好了，他還打電話來，讓我也買一套三萬九千八的磁力枕，說是什麼高科技，對睡眠有好處。
我讓我老婆趕緊去處理去了。”
辦公室裡的人聽了，都一臉目瞪口呆，紛紛譴責：“現在賣保健品的太缺德了，專挑老年人下手。”
“這事兒太蹊蹺了，老爺子平時挺精明的，怎麼會一下子買這麼多保健品？”李勤沉着臉，顯然對這突如其來的情況感到非常困惑和憤怒。
智柳皺了皺眉，他感覺到這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保健品銷售問題，“老李，你先別急，這事兒可能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不是這麼簡單？”李勤疑惑地看着智柳，等待着他的解釋。
智柳站起身，開始在會議室裡踱步，他邊走邊說，“你想，爲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你家老爺子會接觸到這麼多賣保健品的人？而且一買就是70多萬，這不符合常理。
七八家銷售人員同時出現，這事兒不簡單，肯定有古怪。會不會是卿雲在背後搞鬼？”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李勤皺巴着臉在那琢磨了半天，最後一臉牙疼的說着，“還真特麼的有可能是那小子。”
說罷，他感到一陣寒意從脊背升起，“這個卿雲，實在是太沒底線了！”
齜牙咧嘴的李勤皺着眉頭，一臉的困惑，“不是！他這麼玩，是想幹嘛呢？對我又有多大傷害呢？
這特麼的不是小孩鬧嗎？太煩了！”
正在扒拉煙的郭偉，嗤笑了一聲，“大爺，有沒有可能，他就是想讓我們煩？”
他在心裡腹誹着，難道這就是那個小子所說的，‘高端的商戰總是樸實無華的’？
馬雪徵嫌他們抽菸味大，起身拉開窗簾準備開窗透氣，而後卻目瞪口呆的望着對面。
衆人見她一副見了鬼的模樣，紛紛順着視線看過去。
一時之間，一衆男士頓時挪不開眼睛了。
對面寫字樓裡有幾個房間，各有一個穿着暴露衣服、身材樣貌姣好的小姑娘，正對着他們這邊搔首弄姿的跳舞。
她們的動作極具挑逗性，顯然是在故意吸引這邊幻想集團員工的注意。
硬件事業部的副總裁夏碭望着對面跳舞的小姐姐們，喃喃自語着，
“我說怎麼回事，怪不得我手下的那幫小兔崽子這段時間工作效率這麼低！”
特麼的，有好看的都不知道叫他這個老大一起看！
衆人聞言忍不住笑，在那吭哧吭哧着，而後好幾個部門的領導臉卻頓時陰沉了起來。
都是窗戶向對面寫字樓的部門。
“下賤！”
馬雪徵啐了一口後，將窗簾重新拉上。
瞥見會議室裡一衆男性那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惋惜眼神，馬雪徵白了他們一眼，沒好氣的說着，
“你們這些老爺們兒的，能不能有點出息？！”
一衆男士訕訕的笑笑，而後裝作沒事的盯着自己面前的筆記本。
別說，對面的小姐姐們一個賽一個的漂亮，而且身材真特麼的好！
郭偉右拳放在嘴邊，輕咳了一聲，“我們還是想想這怎麼防吧？”
楊志遠撇了撇嘴，“怎麼防？防不勝防！總不可能去巡捕房舉報她們有傷風化吧？巡捕來了也沒招的。
別人又沒漏點，我看了看，裝修都是舞蹈室那種，到時候別人可以說在正經的跳舞，是我們自己想歪了。”會議室裡頓時噗嗤噗嗤的笑着。
楊總觀察真仔細！
首席戰略官喬箋一邊腹誹着小蝴蝶的男朋友卿雲簡直是壞到家了，一邊出着主意，提出對辦公區進行換位，統一將女員工換到面向對面寫字樓的那一面，這樣既能避免男員工分心，又能保持工作的專注度。
馬雪徵聞言，眼睛一亮，“喬箋，這個主意好！這樣一來，我們既能保證工作效率，又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郭偉卻嗤笑出聲，他搖了搖頭，說：“馬總監，這招可不靈。
我都不說部門協調、工作怎麼開展的問題了，我敢打賭，一旦我們把女員工換過去，對面跳舞的就不是小姑娘了，而是男健身教練了。”
衆人聽了郭偉的話，先是一愣，隨後爆發出一陣鬨笑。
李勤更是拍着桌子，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智柳也被氣笑了。
“這小王八蛋，真特麼的損！難道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嗎？我們不能這麼簡單地就被人牽着鼻子走，得想個穩妥的辦法。”
他現在越想心裡越不是滋味，賭咒發誓要搬辦公樓。
衆人商量來商量去，發現除了規定辦公時間拉上窗簾外，別無他法。
郭偉忽地像是想起了什麼，對着綜合部負責人開口說道，“老劉，記得把這邊的廁所鎖了。”
劉凱生聞言愣了一下，而後臉上浮現起古怪的笑容，連忙點頭稱是。
一衆人等對郭偉這話感覺莫名其妙的，面對智柳疑惑的眼神，郭偉咳嗽了一聲，語焉不詳的解釋着，
“老師，我們員工裡單身年輕人挺多的。”
智柳聞言更懵了。
關單身不單身什麼事？！
他正要說什麼的時候，李勤拉了他一把，悄然在臺下做了個手勢。
智柳見狀，懂了。
隨即他便勃然大怒的咆哮起來，“這活該千刀萬剮的王八蛋！”
忽地，他心頭一絞，一陣鑽心的疼痛讓他的臉色變得蒼白，他一隻手緊緊抓住胸口，另一隻手撐在會議桌上，努力維持着身體的平衡。他的額頭上開始冒出冷汗，呼吸也變得急促而沉重。
“老智，藥呢？”李勤見狀，一邊問着，一邊在智柳身上翻找着，“剛喊你吃，你不吃的。”
“我我.”智柳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微弱而顫抖，幾乎聽不清楚。
“快，拿水來！”李勤對旁邊的助理喊道，同時扶着智柳慢慢坐直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讓他的頭靠在椅背上。
言語間，李勤摸到了速效救心丸，趕緊倒出幾粒讓他就着端來的礦泉水服下，而後又倒出幾粒讓他含在舌下。
這種老毛病，讓智柳身邊的人都習慣了操作流程。
“來，再喝點水，慢慢呼吸。”
智柳就着李勤的手，小口小口地喝水，他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但臉色依然難看。
他閉上眼睛，儘量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但心臟的不適依舊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他的胸口，讓他難以呼吸。
會議室裡的氣氛變得緊張而沉重，所有人都關切地看着智柳。
半響，緩過勁兒來的智柳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可能是時候安一顆核動力心臟了。”
李勤無奈的看了他一眼，“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他想說，最好的辦法是退休。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這個好友，權力慾望太重了，怎麼可能會退休。
又是好一會兒，智柳的臉色才逐漸恢復了些紅潤。
他用力揉了揉胸口，他嘆了口氣，長嘆一聲，聲音中帶着一絲疲憊和沉重，
“看來，我們的對手比我們想象的還要狡猾，他們不僅僅在商業上與我們競爭，更在心理層面上向我們發起了攻擊。”
他的目光掃過會議室裡的每一個人，最終停留在郭偉身上，“小偉，你剛剛說的對，他就是想讓我們心煩意亂。”
郭偉點了點頭，他懂智柳的意思。
這個便宜老師，現在說話費勁兒，讓他繼續補充。
郭偉站起身來，他的聲音在會議室裡迴盪，帶着一絲凝重，
“各位，我們不能被這種小伎倆所影響。這其實就是一次典型的心理戰。
心理戰是一種通過傳播特定的信息，影響對方決策者和普通成員的心理狀態，以達到己方戰略目的戰術。
它不直接通過武力衝突，而是通過心理層面的攻擊，讓對手產生混亂、恐慌、懷疑，甚至是內部矛盾。”
他環視了一圈會議室，繼續說道，“炎黃集團的這些行爲，無論是通過美人計分散我們的注意力，還是通過保健品事件影響我們高層的情緒，都是精心策劃的。
他們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要讓我們從上到下心煩意亂，從而影響我們的決策和行動。
而且，我敢肯定，這些還遠遠不是他們所有的手段。”
郭偉的話讓會議室裡的氣氛更加緊張起來，每個人苦笑連連的同時也都意識到了形勢的嚴重性。
那邊的楊志遠望着自己眼前的筆記本電腦，冷笑了一聲，“郭總，你說對了。”
說罷他迅速扯過投影儀的連接線，連上自己的電腦。
衆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投影幕布，而後紛紛目光呆愣了起來。
望着幕布上出現的圖片，每個人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
只見圖片上面幻想集團的自營店店招上，出現了一個廣告牌，廣告牌上寫着八個大字：炎黃子孫不能接受，末尾是一個向下的大拇指，精準的指向了自營店店招上‘幻想’的英文名。
會議室裡的氣氛彷彿凝固了一般，衆人望着投影幕布上的廣告牌圖片，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震驚懵逼逐漸轉變爲憤怒和無奈。
他們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卻也被這一招打了個措手不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