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程燃頭疼的問題就在於被蔣舟看到了太多不該看的事情,以至於爲了不多費口舌解釋,所以接下來下午的時候把蔣舟一併叫上,兩人行動變成三人行動,讓他找個館子安排一下,以備待客。
那罰款的三千塊錢就算是接待消費了,賞罰還是要分明的,比如先前蔣舟就太失職業素養了,這無論如何也是不應該的,不管他算不算經歷了人生中類似夢想成真的震驚。
當然這對蔣二娃來說不算是什麼苦差,甚至很是欣喜,如天光乍破,就是秦西榛表示程燃你是不是真的很缺錢,請人居然還要別人來幫忙買單,都摳到這份上了,你很可以啊。
程燃說能節約一筆是一筆,地主家也不見得有餘糧不是麼,更何況你不也是個富婆,關係到這份上,誰請不是請,你要想請也可以。
秦西榛飛了他個白眼,說感覺咱們現在好像調了個啊,你是什麼鼠,偷油鼠?
程燃笑以前山海那是不懂事,現在當家才明白柴米油鹽磨壯志的道理啊。
秦西榛冷冷瞥他一眼,“小氣!”
眼看程燃被秦西榛這麼冷眼相對,蔣舟背脊生汗,恐怕拿出去問問,沒有男人不想在這個小天后面前表現自己的豁達大度甚至各種優良品德以增加對方觀感印象,最起碼也不至於丟失分寸露出缺點。
程燃不注意這方面,蔣舟儘可能挽回少東家的形象,連忙問秦小姐想吃什麼,他這邊可以盡情安排,是錦江賓館,還是合江亭的廊橋,市內的頂級餐廳,他都能打電話留到包間,蔣舟通過天行道館上了幾次報紙新聞過後,在蓉城小有名氣,全家也大漲臉面,親戚裡有級別不低的官員表親,也走得近了,謝候明更以長輩身份送了天行道館一份禮物,就是幾次在他看來值得參與的飯局上,謝候明都邀請蔣舟和他一同赴宴,所以蓉城一些頂級餐廳的老闆,都認識這位經常出沒一些高規格小圈子飯局的座上賓,蔣舟由此介紹認識了不少在官在商的脈絡,而他爲人自帶一股豪俠氣,哪怕他年紀不大,對他另眼相看的人着實不少,有些很有來頭的也願意跟他忘年交,別看程燃這樣認識的人叫他蔣二娃,在外面天行道館蔣哥的名字,還是廣爲人知的。
秦西榛說蓉城好吃的小吃很多,以前她經常和朋友把蒼蠅館子和名小吃掃蕩一遍,就不用去太過高檔的地方了。蔣舟有些猶豫,提出這種地方是照顧秦西榛的身份,因爲有私密的包間和良好的服務,不至於讓秦西榛曝光,而如果秦西榛要去的是那些人來人往的大街場所,這根本不現實。
結果程燃卻朝他點點頭說沒關係的。
秦西榛就那麼簡簡單的戴了個帽子,坐在春熙街的那家龍抄手店吃小吃的時候,蔣舟一度很緊張的左顧右看,但其實最後也沒想象中的衝突畫面。
小吃店開間很大,基本都是長桌子,人們就在長條板凳上坐着,人擠人吃東西,秦西榛頭髮垂下來,兩側黑髮筆直傾泄擋住兩側臉頰,儘管仍然會有人因爲她的出挑樣貌多看幾眼,最多就是感嘆長得真像啊。
在人最多的地方仍然來去自如,他們一連去吃了幾家好吃的小吃,肥腸粉,傷心涼粉,擔擔麪……往往都是小館子,外面的餐廚熱火朝天,當然點了單自己去取餐就不用程燃和秦西榛勞神了,蔣舟跑上跑下,自動把這些任務接攬了過去,端小吃,問要不要加菜,噓寒問暖。
這倒不光是秦西榛的緣故,還因爲她是程燃的朋友,可不能怠慢了,而且這個過程,蔣舟覺得如青山得道,渾身都是輕的,說出去也是一番成就啊,曾幾何時,擠上擠下的幫秦西榛取餐,帶她吃遍蓉城好吃的小館子,這豈不是人生一大值得標榜的經歷。
蔣舟取餐的時候,人聲鼎沸的小吃館子裡,穿着牛仔褲的秦西榛大大方方把腳踩在桌子下面的擱腳架上面,手肘撐着膝蓋,一隻手掌按在臉上,側着頭看程燃,頭髮從耳畔落到鎖骨,笑道,“想到讓我變大老闆的辦法了嗎?”
程燃道,“讓我想我就想……剛纔讓你給我個唱歌來聽怎麼不唱?”
秦西榛道,“我不好意思。”
程燃愕然這叫什麼事,“專門給我唱不好意思?那當初山海我豈不是虧得很大?我唱了十首啊。”
秦西榛嘻嘻一笑,“就是因爲看過你那時候……所以……更不好意思了。”
程燃瞪眼,心想我那時候是什麼畫面讓你現在猶有餘悸。
秦西榛收回目光,蔣舟端盤上桌,她再不看程燃,對蔣舟說“謝謝!”蔣舟頓覺骨子又輕幾兩,連忙問還要什麼我再去拿,秦西榛說不要啦,辛苦了趕緊吃吧。
……
一個下午吃了各種各樣的小吃,就連程燃自詡還算是大胃王的都覺得撐得不得了,但秦西榛卻好像內力深不可測,雖然說着飽,但路上遇到糖油果子還去買了兩串,末了才察覺到他們問他們要不要?蔣舟已經快扶腰的搖頭,程燃看着秦西榛這纖纖瘦瘦的身子,裡面藏了個冷聚變發動機嗎。
秦西榛拿糖油果子回來的時候正好遇到了一羣學生,其中有人驟然盯着她的面容,蔣舟一看心叫要糟。
在人來人往的鬧市,秦西榛在其中反倒很容易融入,人們一般不疑有他,但是在這種場合和一些關注歌手娛樂事業的年輕人們狹路相逢,情況就驟然不一樣了。
就在有些女生眼睛裡爆出火花的時候,一隻手直接繞過了秦西榛脖頸,攬着她的肩膀,程燃從她手裡拿過咬了一顆的一串糖油果子,接過去吃起來,一邊道,“老妹,等你買個東西這麼慢!”
幾個原本欲呼出聲的女生又愣住了,狐疑的看着程燃攬着秦西榛和蔣舟徑直過街離開,最後纔不約而同,“好像秦西榛啊……如果不是那個男生叫她妹妹,差點以爲就是了!”
等過了街口分開,秦西榛重重打了他一掌,露出兩顆虎牙,“你妹……佔我便宜!”
蔣舟在旁微笑,兩人認識過程在先前他就知道了,秦西榛是程燃山海高中的音樂老師,只是她走的特殊藝體招生,其實正式當老師的時候,不比程燃大幾歲。
蔣舟問還想吃什麼?秦西榛搖搖頭,輕撫小腹,說這回是真的吃不下啦。
蔣舟進一步問,那想去什麼地方玩嗎?
秦西榛想了想道,以前讀大學的時候來蓉城,會和朋友去臨河路的酒吧,是叫做老房子吧,最早的了,要不我們去那裡吧!
蔣舟立即附和,說自己倒是認識那裡小有名氣的歌手樂隊。一副他很是老練的模樣,但旋即他看着秦西榛腆臉道,“當然和你沒法比。”
程燃看着秦西榛,說到酒吧的時候她明顯若有所思,恐怕那是當初她音樂夢想起始的地方,以前一羣朋友熱血沸騰的開始,想必是承載着很多回憶的。
程燃點點頭。
天色暗了下來,燈火在城市中逐漸攻城掠地蔓延。
臨河路上的酒吧街如今已經氣候大成,老房子作爲這裡最早最出名的酒吧,早已進行了一次擴建,現在位於河邊的一整塊空地,邊界全部由柵欄和灌木叢分界,內部的草坪上緊湊的擺着小圓桌和方凳,有樂隊歌手就在屋檐遮擋延伸的草地那邊,在聚光燈下演奏歌唱,氣氛熱烈非凡,就是聲音稍顯吵了點。
而在和草坪空壩區相連的仿古建築的屋脊檐樑裡面,則是一個個呈扇形分佈的雅座區,人們坐在房間裡面,既有一定私密空間,也能將表演區域一目瞭然,屋內區的燈光製造得很柔和,以紫色和藍色爲主,秦西榛戴着鴨舌帽,只需要頭放低一點,就是正面看她,都不容易把她全貌看個清楚。
蔣舟帶隊過來的時候,老房子的老闆親自過來,跟蔣舟喝了杯酒,說今天真是趕巧,好些個出名的蓉城地下音樂圈歌手今天扎堆過來,有你認識的,有你可能認識的,老闆一連說了好些個名字,蔣舟臉色變得稍微有些不對。
若是平時,這樣的場合顯然是湊上的熱鬧,但眼下不成。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蔣舟就遇到了他下意識最不想遇到的場面。
那在表演區的臺階前唱了兩首歌的歌手錶演完畢,在老闆附耳之後,拿着吉他,一路在人的打招呼和拱手之間過來,來到雅座蔣舟面前,微微笑道,“蔣哥,聽老王說你來了,今天一定跟你喝兩杯!”
蔣舟有些爲難,“我有客人。”
“蔣哥的客人,那得一起敬!”然後他正準備看向坐着的一男一女,蔣二娃一把扶過他肩頭,“走走走,去那邊和你喝,今天發揮的不錯……”
過了片刻後蔣舟走回來,屁股還沒坐熱,那邊剛剛唱完的一個女歌手在和先前的男青年碰頭後,在對方指點下過來了,拿着小巧的酒瓶,“天行道館的蔣哥……上次抱歉走得急,沒能跟你喝一杯,今天我自罰三杯……”
“不用不用,一杯就行,行了行了,你忙你的,我在這邊聽你唱就最好了。”
“蔣哥你喜歡就太好了……”末了那女歌手又拿着瓶子雙手衝程燃和秦西榛,“我也敬你的朋友,今天大家玩的愉快。”
程燃舉起百威啤酒瓶向這個並不陌生的女歌手遙遙一舉,秦西榛拿起面前的瓶子壓着帽檐點點頭,小喝了一口。
屁股還沒坐熱,蔣舟的名氣所至,又有幾撥人過來敬酒。
程燃和秦西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程燃揶揄道,“蔣哥名氣很大啊……半個蓉城音樂圈都認識你。”
蔣舟那叫一個手足無措,“少東家你就別洗我腦殼了,都是老蓉城,又因爲天行道館的名氣,傳來傳去,我也不知道怎麼大家都管我叫蔣哥了……”
蔣舟忽而反應過來,衝程燃道,“說起來,我這不是在幫你頂這些事嘛……”
程燃笑,“好好幹。”
表演區那邊傳來爆發性的哄聲,原來剛剛一個歌手錶演了一首歌,剛剛完畢,就引得一陣口哨和喝彩。
程燃和蔣舟同時看向秦西榛,秦西榛點頭微笑,“是我的歌。”
秦西榛的不少歌很考究技巧和功底,因此也是一些歌手樂隊想展示自己技藝磨練自己功力經常拿出來壓軸的。
剛纔光過來敬蔣舟酒的歌手就有四五個,但眼下那邊很明顯還有差不多數目的歌手在到來和演唱,而那個酒吧臨河寬敞的壩子裡,即便那些小圓桌已經拖到了邊緣,擠在草坪上的人都不下一兩百人。
程燃看着這番熱鬧,道,“這裡是天天生意這麼好,還是今天比較特殊?”
蔣舟道,“蓉城圈子裡的好幾撥這些歌手,唱着唱着久而久之就很出名了,不過彼此都有傲氣,平時誰也不服誰,今天老房子這邊,一起扎堆過來,其實就是切磋了。”
果不其然,有女歌手唱完後,場上爆發出鼓掌的,喝彩的,也不乏有些喊笑着說剛纔音準能再高一些嗎的好事者,女歌手也不着惱,拿着話筒半開玩笑脅迫,要不你上來。這樣的互動和玩笑打趣也是酒吧希望看到的,不光能促進音樂圈子的交流,也能迅速把氛圍炒火起來。
有的人追歌手,就是知道對方的演出行程,在哪個酒吧就專門跟過去。
只是老房子酒吧這裡得天獨厚,因爲場地大,而且是蓉城眼下最出名的場所,等閒一般酒吧還號令不了這麼多圈內人,很有盟主的觀感。
只是那些扎堆的音樂人歌手們私底下就已經開始竊竊私語了,先前來敬了蔣舟酒的在那邊,甭管相互之間是不是有江湖恩怨,現在都在湊耳低聲交談,目光不時往屋內大堂雅座方向掃去。那些久聞蔣舟之名,卻還不認識的駐唱歌手樂手,此時似乎也受到了小範圍的這股震動波及,頻頻往蔣舟方向看來。
騷動在外圍傳遞,就連正在演唱的演唱者,都稍微有些慌神。
蔣舟嘆了口氣,程燃擱下酒瓶,打算買單,秦西榛脫下了帽子,黑髮瀑布般傾瀉,大概喝了點酒,酒吧紫色光線把她面容照耀出幾分豔美。
她掃了一眼程燃,輕聲,“我不是不給你唱。”
停頓了一下,她懶倦道,“最終幻想系列是吧。”
……
在程燃安靜的目光下,她轉向蔣舟,“幫我借一把吉他。”
蔣舟慌忙起身去了,然後程燃就看到她在前一個歌手演出結束後,起身後長身走到表演區那邊,這個過程的騷動從屋內,迅速向屋外的羣體蔓延。
塵世如潮。
蔣舟在燈光聚焦的屋檐下,兩邊都是紅漆木立柱的臺階那邊把樂器遞給她,上一個女歌手雙手捧在胸前,不敢相信的站在一旁,看到秦西榛坐在了她剛剛坐在的那個高凳上面。
在短暫的震波和人們喧譁過後,又漸漸消減下去。
因爲秦西榛在那邊敲了敲話筒,想了一下,道,“我跟朋友過來的,這歌,我唱給他聽。”
旁邊的鼓手和樂手都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了。
秦西榛轉頭,在那把她整個臉頰都展露無遺的耀目燈光下,朝身後的樂隊們道,“沒關係,接下來我自己來就好。”
然後她彈起琴,修長的手指伴隨着高超的技藝在琴絃上掃撥,植鬆伸夫作曲那簡簡單單卻又在細微處強大到莫可名狀的旋律,在飛螢環繞的光耀中迸發。
光的最亮處,秦西榛嘴脣朝向話筒。
第一句就空靈憂傷到有讓人想哭衝動的“Whenever Sang My Songs……”
在夜色中震顫。
是《最終幻想VIII》的主題曲《Eyes On Me》。
沒有人知道今天的這一唱意味着什麼,實際上連蓉城的這家酒吧都不知道它在今夜之後將成爲音樂圈無數人心目中聖地,從此慕名而至着絡繹不絕,甚至所起到的影響和激勵,使得無數佔據了選秀和流行樂壇半壁江山的新生代音樂人雨後春筍般從這裡走出。
此時此刻,身臨其境的程燃只覺得心臟怦然一跳。
《Eyes On Me》
穿透時空,何等的情懷啊。
全場如癡如醉聽完,人們忘了鼓掌,忘了嚎叫,忘了口哨,忘了喝彩和歡呼,只看天地間的那個女子。
短暫的中止期過後,秦西榛換了個姿勢,纖指於弦再撥。
這回前奏的旋律調子是與衆不同的悠揚,植鬆伸夫的《最終幻想Ⅹ》的主題曲《素敵だね》
素敵だね,羅馬讀音是“su teki da ne”。
譯文意思是,“多美好啊。”
玩過不知道多少次通宵的這個遊戲,雖然和先前英文主題曲不同,秦西榛這次唱的是日語,但程燃對於譯文早爛熟於胸。
他也在清唱。
“多美好啊
如果兩人能手牽手邁步
想和你
攜手漫步你家的街道
看着你容顏
輕輕觸碰
儘管這一切
只是清晨的夢。”
su teki da ne
多美好啊。
多美好啊。
……
……
夜似乎在歌聲中淪陷。
蔣舟雙目彷彿彙集無限爆閃星光的轉向程燃,終於不管不顧拼死道,“辦公室裡……其實,你們吻上了吧?”
“吻……”程燃有那麼一瞬間纔回過神來。
吻你麻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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