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辛依舊緩不過來，漫不經心捏着巨石上的肉片。
那麼大一頭烤豬被十個人消滅乾淨，原地只剩下凌亂的骨架。衆人回味着肉香靠在大樹下休息。
霧氣還沒有散，代書箱建議先不要急於趕路，野人山的霧氣可能會殺人。一旦走進瘴氣濃郁的區域，十個人不死也得掉層皮。
波爾加眨着眼睛聽着，“代，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當然。我不會拿盟軍的作戰任務開玩笑。”
波爾加不再說什麼，默默整理着包裹。十個人十個包裹，裡面的裝備差不多，只是武器上有差別。有的是湯姆森輕機槍，有的則是新研製的帶瞄準鏡的狙擊槍。武器不同，所針對的戰鬥也不同，湯姆森適合遭遇戰和近距離作戰，火力強殺傷力大。狙擊槍則適合遠距離獵殺和暗殺。
波爾加手裡是一支狙擊步槍，槍管和槍身加起來要比普通的步槍長許多，槍管塗成了綠色，便於隱蔽。她擦拭着狙擊步槍的每一個零件，很仔細、很小心，彷彿在呵護自己的孩子。
代書箱的眼神不禁在波爾加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這是一個剛毅的女人，戰爭在她臉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記，左臉頰上淡淡的傷疤昭示着那些不平凡的經歷。她的眼神堅毅而決絕，同樣是戰爭洗禮的結果，彷彿沒有什麼能使她畏懼。
代書箱心裡產生了一絲好奇，波爾加到底經歷過什麼，這樣的眼神不是一個女人應該有的。
波爾加無意間擡頭，發現代書箱正盯着自己，堅毅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冰冷的目光跟代書箱對視，後者不得不把眼神移開。
太陽升上高空霧氣才散去。十個人整理裝備，出發。
整個上午都在泥濘中趟過，有驚無險穿過三片沼澤。面前是一條山脊，繞過去不可能，只有翻越。
翻山途中又下起雨，洪水向着山下奔流，沖斷大樹、沖走巨石，十個人正處在半山腰，不得不抱住大樹保命。
渾濁的洪水咆哮而下，衝倒一棵又一棵大樹，沖走一塊又一塊巨石。十個人都提心吊膽，萬一頭頂上的山體出現滑坡，大家都得死。管你是不是部隊的精英，管你是中尉還是上尉，在大自然面前個人的力量顯得那麼渺小。
李克己仰頭看着山勢，急切地對代書箱說道：“老代，咱們得趕緊轉移。”
“爲什麼？這麼大的雨，在山腰行走很危險。”代書箱不明白李克己的意思。
“這裡有可能滑坡。”李克己說道。“你看。”他指了指頭頂的大山。
果然，一大片參天的大樹在整體傾斜，速度很慢，但是找對參照物的話還是能發現。
代書箱把情況轉達給波爾加，她是組長，命令得她下。沒有解釋的時間，必須立刻轉移。“波爾加上尉，我們不得不現在就離開這裡。”代書箱道。
“現在？”波爾加問了一句。
“對，現在。”
波爾加沒有再說什麼，命令衆人立刻轉移。
十個人在泥濘的山腰橫向跋涉，這是一個艱難的過程，溼滑的山體經不住任何重力，不少人走着走着便滑下去。好在樹木足夠茂密，能及時抓住樹枝。巨石在雨水的沖刷下從高處滾落，帶着淤泥，咆哮着滾入山谷，令人心驚膽寒。萬一砸在人身上絕沒有生還的可能。
雨還在下，雖然軍服都是防水布料，每個人還是渾身溼透，皮膚長期被雨水浸泡，起皺發白，長時間下去可能會糜爛。
一棵大樹被洪水衝倒，裹着泥沙奔騰而下，一路轟鳴，猶如幾十輛坦克在奔騰。衆人不禁停住腳步，大樹滑行的軌跡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根本來不及有過多反應，大樹裹着泥沙已衝倒跟前。
走在最前面的雷大虎拼命往後退，還是晚了，大樹裹着泥沙將他吞噬，滾滾而下。
“雷大虎！”有人呼喊。
但是沒有用，他再也不可能聽見。
姜虎眼睛血紅，一把揪住代書箱的脖領，“爲什麼要轉移？否則大虎也不會死！”
姜虎的話還沒說完，轟隆……身後響起更劇烈的轟鳴，猶如千百輛坦克齊頭並進，飛濺的泥漿和石塊淹沒了橫向近百米的範圍，綠色被瞬間掃除乾淨，淤泥的土色取而代之。
原來休息的位置瞬間抹平。
姜虎呆呆地站立，揪住代書箱的雙手緩緩鬆開，只剩下無奈的哽咽。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太突然了，眨眼之間一個鮮活的生命沒有了，早晨還跟大家一起吃烤肉，瞬間就這麼沒了。事發太突然，即便這些人久經沙場、看慣生死，此時仍不免發呆。
代書箱的建議拯救了所有人，卻損失了姜虎。這不是他的錯，錯的只是這場雨，或者說是這個該死的野人山。沒有人埋怨他，因爲他救了十個人中的九個，也沒有人感激他，因爲雷大虎因此而死。
大雨終於停住。烏雲散去天空澄明。剛纔滑坡的地方留下一條寬大的痕跡，綠色被徹底抹平。猶如大山上的一道傷疤。
衆人情緒低落，僅僅出發一天而已，一個戰士的生命就沒了。那可是盟軍當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精英，就這麼被野人山吞噬了，連屍體都留不下。
衆人默默地繼續上山，沒有人說話，只有腳踩淤泥的噗噗聲。終於爬上山頂。居高臨下，莽蒼蒼的野人山一眼望不到邊際。
衆人這時候才明白代書箱昨天的話，果然是一條魔鬼之路，幸好沒有耽擱，不然真的很難在規定的時間完成行軍任務。衆人再看代書箱時，眼神漸漸起了變化，這個中國軍人不簡單！
代書箱、姜虎、李克己和高立都望着山下發呆，活生生一個人就這麼走了，事前沒有一點預兆，令人很難接受。雷大虎，一個新38師出來的精英士兵，幾年前就是副連長，爲人仗義，深受底下士兵的敬重，做連長是遲早的事。如今就這麼沒了，連屍體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