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順在明啓帝身邊說了一句什麼,明啓帝點點頭,就道,“既然人都來齊了。咱們就開始吧。”
福順點點頭,揚聲道,“帶擊鼓人!”
外面一聲接着一聲的傳喚聲,將人的心也吊得高高的。衆人不由的朝大殿門口望去。
隨着那人身影的出現,衆人都不由的倒吸一口涼氣。
這不是大駙馬麼!
既然是大駙馬,有什麼事不能悄悄的稟報陛下,非得鬧得人盡皆知。想到大駙馬是黃家的人,又都不約而同的朝黃丞相看去。
蘇清河還是第一次見黃斌。髮鬚皆白,面容祥和,真的很難將這個人當做一個壞人。
黃斌在衆人的注視下,坦然自若,彷彿什麼也沒有察覺到一般。
蘇清河眯眯眼,這個人真的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人。
“下面所跪何人。”明啓帝垂着眼瞼問道。
“回陛下的話,小臣黃江生。”大駙馬道。
蘇清河看了一眼大駙馬,她還是第一次聽說大駙馬的名字。
“緣何敲響登聞鼓。”明啓帝神色平和的問道。
“回陛下的話,小臣要揭發,揭發朝中有不臣之心的勳貴大臣。”
大駙馬的話音一落,大殿裡就炸開了鍋。
不臣之心!指的可不就是謀反。
勳貴大臣!究竟是勳貴還是大臣。或者兩者皆有嗎。
這種事沒有確鑿證據誰敢亂說啊!就是皇上處置起來都要謹慎,他一個小小的駙馬,不過是皇上給自己姑娘找出來的長相漂亮些的男寵罷了。即便出身黃家又如何,真正在意的孫子,哪裡捨得讓他去做駙馬。
蘇清河擡眼看了一眼誠親王,見他沒有任何多餘的神色,就不免猜測,他究竟要朝誰下手。
良國公神色淡淡的,但心裡卻知道不好。黃斌這個老匹夫,果然心狠手辣。
沈中璣微微的吐了一口氣,此次沒牽扯上,真是運氣啊。
明啓帝似乎沒聽見下面的竊竊私語,笑着問道,“你知道什麼,儘管說來。朕赦你無罪。”
大駙馬仰起頭,看了一眼良國公,才道,“小臣要揭發良國公,懷有不臣之心,圖謀不軌。”
良國公雖說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真被叫破了還是不免心驚。再加上他本有幾分刻意裝出來的驚訝之色,倒讓人一時看不出他是不是真的事先一點也不知情。良國公想到黃斌的狠辣,估計這纔想要全身而退是不能了。但黃斌想要一點事都不沾,也要看他答應不答應。
話雖然是大駙馬說出口的,但衆人的視線卻一致的落在黃斌身上。大駙馬一個小年輕懂什麼啊!沒有人指使,他也不敢說啊。一個毛頭小子的話,或許不可信。但是兩朝重臣,幾十年宰相的黃斌,他的話難道也不可信嗎。
一時間,衆人看向良國公的眼神就有了一些變化
。
六皇子榮親王面色早就鐵青,說高家,可不就是指摘他嗎。說高家要謀反,可不就是說他不規矩。真是其心可誅。
他頓時跳出來,呵斥道,“黃江生,說話是要有證據的。良國公府是什麼樣的地位,不是你三言兩語就能誣陷的。這個後果,你擔得起嗎。”
大駙馬眉頭微微一皺,揚聲道,“這個自然。沒有證據,小臣哪裡敢敲響登聞鼓。”
榮親王一愣,看了良國公一眼,“但願你能拿得出令人信服的證據。”
蘇清河看了榮親王一眼,心裡暗暗搖頭,還是太年輕,沉不住氣。黃斌敢讓大駙馬將高家咬出來,必然是有後手的。高家想要摘清楚,不容易。但高家有事,不意味着你榮親王就有事。你先是皇上的六皇子,纔是高家的外孫。你倒好,先主動貼了上去,直接捆綁在了一起。真是蠢到家了。
大駙馬見無人再說話,就道,“小臣的暢音閣,有一位唱青衣的戲子,人稱‘小白玉’。此事,還得讓小白玉這個當事人說說,才能說得清楚明白。”
衆人不由的想起前些日子,在暢音閣發生的事。
看來,果然是有貓膩的。
明啓帝點點頭,“那就叫上來問吧。”
人帶上來的很快,蘇清河見到的小白玉是上着戲妝的。如今這般,她還是認不清楚是不是同一個人。她微微側過身,看了一眼沈懷孝,就見沈懷孝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蘇清河這纔打量這個小白玉,年紀很小,十四五歲的樣子。模樣倒是清俊,也長了一雙丹鳳眼。難怪有人說他是先帝后嗣會有人相信呢。
這孩子有些拘謹,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跪下後磕了幾個頭,就不再言語。
明啓帝問道,“這個,可是你所說的小白玉。”
大駙馬沉聲道,“正是。”
“那就說吧。”明啓帝的語氣始終淡淡的,聽不出喜怒。
那小白玉看了看周圍的人,才緊張的道,“草民要狀告良國公府……良國公府爲了讓高家女登上後位,竟然謀害先皇后!如今先皇后被囚禁於坤寧宮!”
一石激起千層浪。
蘇清河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她迅速看了一眼安親王,就見對方也是一臉凝重的搖搖頭。顯然事先並不知情。
而英郡王更是愕然的睜大眼睛,看向蘇清河。見蘇清河也是搖搖頭,就趕緊垂下眼瞼。他以爲只有他知道的秘密,原來壓根就不是秘密。
最驚愕的還不是蘇清河等人,而是大駙馬。
就見他一臉驚愕的看着小白玉,這跟商量好的是不一樣的!
他要是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又算計了一次,就真成了豬腦子了。
如今事情因他而起,卻也再不能由他來掌控。他不由的看向祖父黃斌,微微搖了搖頭。這不是他安排的,這跟他事先安排好的劇本完全是不一樣的。
什麼皇后,先後!全他媽鬼扯!他都不知道的事,你一個戲子你是怎麼知道的。
榮親王都懵逼了!這說的高家女可不就是她的母親,當您的皇后。
坤寧宮裡關押着人嗎
。
他真的不知道。這人竟然還是先皇后。
這玩笑開的有點大!
另一個緊張的還有太子!要是白氏還活着,他這個說不清是真太子還是假太子的太子,身世可就真的藏不住了!
一時間,整個大殿,都沒有說話的聲音。
大家關切的看向太子,畢竟關押的是這位的‘親媽’。太子頂着衆人的視線,連退縮都不能。
榮親王就有些坐立難安了。如今連插句話都不敢。
良國公這次是真蒙了!這事他真沒幹!可他卻不能保證坤寧宮真的就沒藏人。
誠親王心裡驚濤駭浪,大公主是怎麼謀劃的,他一清二楚。他敢肯定,以大公主的能力,不會臨時更改劇本。
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從頭到尾,這所有人都被一個人算計了。這個人是誰呢。
誠親王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而蘇清河第一時間,馬上認識到,這是一個機會,一個給賢妃正身的機會。
安親王和蘇清河對視一眼,馬上都明白彼此的意思。這個機會太好的,千萬不能放過。
長久的沉默,明啓帝輕輕一笑,“皇后正位中宮,貴爲國母。如今當着滿朝文武,被如此指控。不查清楚,看來不足以洗清皇后的委屈。這麼着吧。先讓人去查查看……”
“父皇!”榮親王站起身來,“父皇此舉不妥當。那人區區一個戲子,這深宮大內,幾十年前的事情,他從何得知。依兒臣之見,還是先拷問拷問這個戲子再說。”
衆人都沒有說話。因爲這樣的破綻太明顯,誰都看得出來。
但爲什麼沒人質疑呢。還不是因爲這個戲子的身份本身就是無關緊要的,重要的是他身後有人,要他將這些說出來。他也就是個傳聲筒。不是他,自然也會有別人,有什麼差別呢。
查不查的實在沒有太大區別。
大家唯一關心的是他說的是不是真的。這不是誰阻攔一下就能略過的事情。
良國公站起身來,給榮親王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才道,“陛下,還請您先讓人搜查坤寧宮。若真有此事,還請陛下詳查。坤寧宮關押着人,但這卻未必一定與皇后有關。即便真是娘娘關押的,那麼,事情就更蹊蹺了。以娘娘的身份,不是應該殺了那個所謂的還活着的先皇后,才能確保自己永遠安全麼。如此,把人關押起來,着實不合情理。而如此隱秘的事,還恰巧被一個戲子探知了。就更是離譜的厲害。請陛下明斷。”
榮親王一聽,臉上就露出幾分釋然和輕鬆來。
蘇清河心裡暗暗點頭,到底薑還是老的辣!
明啓帝點點頭,“愛卿所言甚是有理,就這麼辦吧。”他看了福順一眼,福順馬上躬身退了出去。
蘇清河猛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她擡頭看向明啓帝。今兒這一齣戲,是借了大公主的手,來掀高家的。但真正得利的肯定是賢妃。
那麼,這齣戲的導演是誰,已經不言而喻了。
明啓帝察覺到了蘇清河的視線,心裡暗自欣慰,這個閨女就是機靈。
玫兒,朕不能再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