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人生無常,大腸包小腸【3000】
這句話不是罵人。
是真的。
剛纔的這通電話,是大堂哥陸有仁,用村委的紅色座機打來的。
電話裡面只說了兩件事情。
他老婆生了,生了個七斤大胖小子。
然而,不等陸陽說出恭喜。
緊接着,是第二件事。
他爹死了,陸陽大伯死了。
就在同一日,他剛剛抱着大胖小子,還來不及把媳婦和兒子,從醫院帶回去給他爹看一眼。
村裡就來人了,在醫院找到他,給他帶來了噩耗。
他爹因爲長兒媳婦要給他添大孫子這件事情,好幾天都樂的合不攏嘴,連那往年需要靠長期臥牀修養的老頑固疾病肺氣腫也似乎好起來了,不再像以前那麼咳。
然而,樂極生悲。
就在今天早上凌晨,陸陽他桃子嫂子突然肚子一陣陣的疼,陸有仁擔心媳婦兒可能要生了,跑回老房子去拍門叫醒了他媽。
他媽來了以後,掀開被子,伸手往裡面一摸。
頓時摸到了很多黏糊糊滑滑的東西。
“哎呀,還真是,羊水破了,我大孫子在裡面待不住了,要出來咯,趕緊趕緊,送醫院,兒啊,你有車,咱們上鎮裡的醫院去。”
大伯孃也慌了。
按理來說,農村女人沒有這麼金貴,即使是現在改革開放已經十年,但是在廣大農村上,仍然還有很多待產的孕婦,會選擇自己在家裡生娃,有些甚至上午剛生產完,下午就下地幹活了。
當然,這只是逼不得已,不是真的說,這個時代的女人就是鐵打的,像生兒子難產,一屍兩命的,生兒子大出血的,兒子保住了,母親卻沒了的,生產完,沒工夫坐月子,落下一輩子病根的,大有人在……
過去,上槐村,幾乎每隔幾年,就會有至少好幾起這樣的悲劇發生。
尤其是頭一胎,格外需要提防。
所以也是從改革開放以後,開始慢慢的,有家裡條件好一些的,擔心大孫子下不來的,對娶進門來的兒媳婦比較關心一些的,咬咬牙,想想辦法,送兒媳婦去醫院生產的也逐漸多了起來。
老陸家,以前是沒有這個條件。
但從去年開始,幾個和陸陽這個堂兄弟親近的兄弟們,日子已經過得越來越紅火了,不是嗎?
陸有仁現在是媳婦也有了,兒子也馬上要有了,新房子也蓋起來了,工作也穩定。
手底下十來個卡車司機徒弟。
廠裡的卡車隊,根本就不用他怎麼操心。
大伯孃爲了能安全抱上大孫子,所以沒準備給他省錢。
陸有仁不同意,嚷嚷的一邊抱着媳婦來,一邊道::“不行,堂弟說了,生兒子最好還是去縣裡的大醫院,去鎮上的衛生醫院,還不如就在村裡算了,找個穩婆,反正難產了,他們也是束手無策,又不會那啥什麼?剖腹產來着,而且要是大出血了,也是隻能等死,堂弟說了,鎮裡的衛生醫院可沒有血庫,最後還得是求救縣裡的大醫院,咱們既然有車,乾脆就直接拉桃子去縣裡醫院算了球,孃老子,你就別管了。”
可能也是陸陽,平常跟着大堂哥聊天的時候,沒少說有關女人生孩子,有可能會出現意外的方方面面,提醒他要注意哪些事項。
他竟然都記下來了。
這不,關鍵時刻,張嘴堂弟說,閉嘴也是堂弟說,關鍵這個堂弟還這麼有出息。
那得聽啊!
大伯孃是一個沒有主見的人,在家就聽他大伯的,出門了,這不現在是在大兒子的新屋裡面,那就聽大兒子的,大兒子說要帶媳婦去縣醫院生,那就去縣醫院生。
“行,那我老婆子跟着一起去,不然你一個大男人,哪會伺候女人?”
“等哈啊,我回去跟老頭子說一聲。”
說完就往老屋跑。
把情況給早已經被驚動醒來的陸陽他大伯一說,又囑咐兩個被鬧騰起來的小的,老七和老八,今天早上是沒有時間給他們弄吃的,讓他們起來後,去廠裡,找他們住在廠裡的三哥要吃的,順便帶點回來給他們老漢吃,然後麻利點,趕緊去上學。
前腳跟剛說完,後腳跟就已經出了門。
那邊,新屋前,陸有仁早已經連媳婦帶被子一起捲了,抱上了大卡車,又麻溜跑回屋裡,提出來了一大布兜生兒子要用的像嬰兒的小衣服,嬰兒的尿片,喝水的奶瓶,媳婦的洗臉盆,擦身體的毛巾,爬進駕駛室,正按着喇叭,急的不耐煩的催促他老孃。
就這樣,過去了兩小時。
老七和老八,起牀後,雖然也確實聽他們老孃的,去廠裡找他們的三哥陸有義要了吃的,還給他們老漢帶了一些回來。
然後就都上學去了。
Wшw ▲тt kΛn ▲¢ ○ 家裡只剩下陸陽他大伯一個人,左等右等,也不見有人回來報喜,終於是按耐不住,起牀走幾步,試了試,感覺到身體最近恢復的不錯,乾脆把大兒子沒開大卡車之前買的28-自行車推出了院子,跨上去騎着往縣城走了。
高高興興的,
準備去接自己的大孫子回家。
問題就出在這,不試試還沒事,試試果然就逝世。
陸陽他大伯,自以爲自己身體恢復的還不錯,可還沒蹬着自行車走到半路,就又重新開始變得氣喘吁吁,咳嗽個不停,有些喘不過氣來。
而這時,恰逢又是大晌午了,火辣辣的六月份太陽,高掛在藍藍天空之上的正中央,曬的路邊樹叢裡的知了已經不停的在開始哀嚎。
陸陽他大伯只覺得天旋地轉,哐噹一聲,連同着正在蹬着的自行車一起,摔倒在了馬路牙子上。
這個時候,不像後世,路上往來的車輛本身就不太多,加上這地方,前不靠村,後不着店,剛好又出了上槐村的範圍,離縣城又還遠着。
一時半會兒,居然沒有人發現,摔倒在路邊的陸陽他大伯。
至於死因,到底是摔的,還是肺氣腫發作,或者是中暑,太陽太毒了,馬路牙子上太熱了,被烤死的……
不解剖,誰知道?
真相也只能是存疑,隨着時間的推移,慢慢開始不會再有人提起來。
什麼人發現的?
說起來還巧了。
壯壯同學的四姐夫,縣招商辦的那位李幹事,最近一段時間,跑老丈人家,那是跑的特別勤。
一來:工作需要。
上面已經指派了他,上槐村茶山煤礦啓封與重組工作,他是欽點的聯絡人,專門負責代表縣裡與上槐村村委,也就是他老丈人溝通。
二來:私人需要。
小舅子的錄像廳,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好,也不能說是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反正是每天都爆滿,收錢都收到手軟,數錢也數不贏。
這是他弟弟的小舅子,小夥子打探到消息以後,回來說給了姐姐姐夫聽,姐姐姐夫,就是他弟弟還有弟媳,就趕緊到他家來,說給了他還有他媳婦聽。
眼饞啊!
都不用催促,他這幾天蹬着自行車,從縣裡跑到鄉里,跑上槐村老丈人家跑的這麼勤,除了作戲給領導看以外,何嘗也不是在等南方的消息。
小舅子可是說了。
那製衣廠的老闆已經答應了,此番南下,會想方設法再弄一批二手的錄像機回來,到時候便宜買下來,幾家湊點錢把錄像廳開起來。
用自己老婆的名字入股,到時候,自己夫妻二人,只管在家裡等着數錢。
美得呢。
也就是這麼個不算巧合的巧合,壯壯他四姐夫,再又一次來村裡找老丈人打聽消息時,剛好就在村口不遠處馬路牙子上,發現了摔倒在路邊的陸陽他大伯。
可惜,還是爲時已晚。
等到他慌慌張張的騎着自行車,拐進村子裡叫人來,陸陽他大伯,早已經斷氣多時。
“哇,堂哥,我沒父親了,我不孝啊,我連他老人家的最後一面都沒見着。”
車裡,老六已經哭的稀里嘩啦。
陸陽雖然沒哭,但聽到他哭的這麼傷心,眼睛也不禁紅了起來。
怎麼說呢?
大伯雖然生前對他並不是很好,沒怎麼管過他,畢竟人家還有五個親生兒子,兩個親生女兒,一家九口人,自己一家吃都吃不飽,哪還有餘力管他這個血脈再次一級的侄兒子?
這麼說吧。
陸陽他這個大伯,對他沒有恩,但也沒有仇。
除了大伯孃有時候嘴臭一些。
陸陽看在大伯的血緣關係份上,也一般不跟她計較。
此時,陡然聽到這個有血源關係的大伯意外去世。
他其實還挺意外。
因爲按照重生之前的記憶,大伯的肺氣腫,即使不得到醫治,也仍然還能再拖幾年。
去世的時候,好像記得應該是93年,還是92年,某一個冬天。
可現在才89年,整整提前了至少三年,接近四年的時間。
家裡面寬裕了,經濟條件好了,得到了醫治的大伯,卻反而因爲意外而提前走了。
怎麼說?
世事無常啊!
坐在車裡,望着這羊城夜晚的燈紅酒綠,陸陽不禁感慨。
火車站到了。
給足小費,打發了這開車親自送自己二人的酒店經理。
陸有智哭夠了,抹乾淨臉上的淚水,自告奮勇的排隊去買票。
陸陽掏出腰間的大哥大,打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