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忽然被這麼好幾個人一下圍住的感覺……實在是糟糕透了。
雲裳自己都覺得背後冒上來一陣涼氣,倒吸了口氣,完全是靠自己的毅力強迫自己讓自己的神經看起來放鬆一些,然後出聲問道,“各位久等了,陛下有何旨意?”
爲首的那個青年男子讚許的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道,“公主殿下猜測的一點不錯,我等的確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在此等候公主殿下的。”
雲裳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底下頭在自己的脣邊綻放出來一個苦笑的弧度,“陛下的旨意呢?”
“陛下的旨意在此,公主請接旨。”那青年拔高了一點聲音,好讓四周圍的人都聽見,雲裳微微斂衽,跪倒在地,雙手向上,“雲裳接旨。”
雲裳聽了半天,這封旨意其實說的很簡單,如果要說今天早上那一道告訴她要強留樓雲鈺在皇宮裡陪他商議國事的旨意是一個脆生生的巴掌的話,那麼現在這一道聖旨就是香甜甜的一顆棗子。
先給一個巴掌,然後再賞一個甜棗,這種事……雲裳也只有苦笑,鳳紫泯這一個手段可真說不上高明,甚至還有點幼稚的讓人可發一笑。
她樓雲裳雖然不太明白官場之中的事情,可是她也不是一個三歲半不懂人事的孩子啊,這麼簡單的手段她能看不出,能不覺得可笑嗎?
不過眼下是人在矮檐下怎得不低頭,雲裳只能暗氣暗憋,等到她聽見那個青年男子繼續說道,要他們幾個人一起隨行,陪同樓雲裳回揚州的時候,雲裳強忍着一肚子的怒氣噌的站起來,那個青年嚇了一跳,以爲她要幹嘛,警惕的往後退了一步,這一退,就退弱了幾分氣勢。
雲裳冷冷一笑,將他手中的黃絹聖旨一把劈手奪過來,“樓雲裳領旨謝恩!幾位要是真打算與我同行而歸的話,還請快些上馬,人命關天,時間不等人,我一人表代兩子,不敢耽誤一時半刻。”
那人點頭,一揚手,後面的三個人都一起上了馬,雲裳一看人家的高頭大馬十分漂亮,是馬匹中當之無愧的高富帥,一看就是吃的好,喂得足,相比較之下,自己的馬就顯得有點明顯的……矮窮挫了些。
雲裳朝自己的馬走了過去,那青年就擡手攔住她,“公主,陛下體會您的心情急迫,特意讓屬下帶來一匹好馬,此馬可以日行八百,夜行一千是眼下皇家的馬圈裡最……”
“是好馬就成!走了,駕!”
那個人還在絮絮叨叨的說着,眼前那個一身素色衣裳的女子已經一翻身上了馬,將繮繩一勒,馬兒高高的揚起前蹄發出系縷縷的一聲嘶鳴,再看時,只能聽見雲裳從馬上傳來的一聲包含了太多情緒的囑咐,“二位大哥,我四哥就拜託你們了!”她的心裡如同被一缸沸騰的水正在來回翻煮一樣的煎熬難受,潛意識裡總覺得這一次的揚州之行並非是去給樓鐸探病那麼簡單。似乎冥冥之中還要發生什麼事情一樣,而這些事情總歸是不能被她樓雲裳提前猜測到一二的神秘所在。
馬蹄奮力蹬地,發出一陣聒噪的聲響,撻撻噠噠的聲音清脆悅耳,卻也讓人感到其中的倉促和緊急的味道。
剛開始的時候樓雲裳還算是騎得很平穩,畢竟是在京郊之地,路上還有一些販夫走卒在挑着貨物從城外往城裡趕,而等到天色將近中午的時候,他們的馬已經出了京郊,到了四邊的空曠地的時候,樓雲裳在馬上一塌身子,幾乎是完全抱住了馬的脖子,一手的鞭子高高舉起,啪啪的抽打在馬的臀部,馬兒吃痛,絲律律一聲驚叫奮力張開四蹄往前頭奔去!
那幾個青年男子幾乎都要跟不上她的速度和節奏!幾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都不約而同的加緊馬腹,也抽打馬臀,幾匹馬快如離弦的箭弩一般,在鄉間小道上留下一路塵土飛揚。
如此奔波的,高強度的趕路,讓雲裳很快就體力消失殆盡,勒着馬繮繩的手指都木然的沒有了知覺,耳邊只有呼呼作響的風聲在不停地從耳邊掠過,再消失,掠過,再消失。
這樣下去……她一定會從馬上掉下去的!雲裳心裡很明白這點,她現在馬速非常快,如果不能很好的握緊繮繩的話,被摔下的概率那就是百分之百,想到這兒,雲裳一咬牙,騰出右手來將馬繮繩在自己的左手腕上,牢牢的纏了兩圈,這才罷休,在她的身邊奔馳的那個青年男子,也就是這幾個人的頭目看見她的動作,忍不住眉頭一皺,在馬上給身邊的人打了一個眼神,那邊的人明白他的意思,將自己的馬更加往雲裳這邊貼近了些。
她的這種做法簡直已經不能用瘋狂來形容了,她現在這個做法就是典型的作死!
騎過馬的人都知道,馬繮繩最忌諱被勒住在騎馬人的身上了。因爲這樣的話,很容易讓騎馬人在突然發生什麼危險的情況的之下不能跳馬逃生,最糟糕的可能就是人掉下來了,而身上的繮繩沒有鬆開,被繼續牽連在瘋跑的馬兒的身上,就會被自己的馬活活拖死。
是以,她這一個舉動剛剛做完,身邊的捱得最近的兩個男人就不約而同的握緊了自己的佩刀,時時刻刻做好她意外墜馬的情況發生的對策。
而云裳自己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她不是第一次騎馬,自然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十分的可怕,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已經完全來不及了,她的心裡總有一個人,總有一個聲音在不斷的說着,要快一些,再快一些。
好像,她不這樣做的話,她的心,就不會安安穩穩的在肚子裡呆着似的。
“公主,前頭再過一座山,咱們就停下來休息休息吧。”青年頭目大聲的對着她喊道,雲裳如若沒有聽見一般,繼續帶馬前行。
青年和隨後的三個人打了個手勢,只能繼續跟着這個已經陷入半瘋狂狀態的女人一起發瘋的在月色下繼續風馳電掣一樣的前行。
星夜兼程的好處是她可以很快到達揚州界面,而這樣的壞處就是……在第二個不眠不休的晚上,他們繼續奔跑的時候,樓雲裳的身子忽然一歪,從馬上華麗麗的跌了下去,而她被纏住的右手很給力的沒有鬆開,被繮繩套的牢牢,整個人被拖着走了好長一段路。
頭目一見不妙,加快馬速,在超過雲裳的馬頭的時候,揮刀一刀將馬的頭迎面砍下!
鮮血濺了滿地,滿身,那人也不在乎,直接跑出老遠,再兜頭回來的時候,其餘的三個人已經將昏迷過去的雲裳弄到了馬上,解開她手上還勒住的繩子,他們纔看見,原來她的手早就在不知道是什麼的時候磨出了許多的血泡,而那些血泡又破了,鮮血早就浸染過了那顆繮繩的表面。
這雙前天還水靈靈的玉蔥似的手掌,這會兒就變成了這樣一幅血肉模糊的可怕樣子,這三個莽漢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頭目從前方將馬帶回來的時候,看見被他一刀劈死的馬頭躺在距離馬身五六米遠的地方,而馬的嘴巴旁邊已經流出了大量的白色唾沫,這匹馬就算自己不劈死它,它也大限已到,活不成了。
這種生命力極強的大馬都被累死,那這個看起來纖細的女子……豈不是?
他想的自己心頭一涼,臨出發的時候,陛下的旨意可是讓他們平平安安的護送這個女人回揚州老家,可不是讓他們將這個女人送到送命爲止啊。
“快,把藥拿出來,給她灌下去。掐人中,對!”頭目立馬吩咐其他幾個人忙碌了起來,他們都是當兵的行伍出身,誰也不知道該如何照顧女孩子,一時之間,亂作一團,遙遙的,幾個人都不約而同,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氣息從背後忽然襲來!
毫無徵兆的,他們的身體一麻,根本不能動彈。
而這幾件事只是發生在幾秒鐘之內,憑藉他們的功夫,他們竟然沒有一個人能躲得過這個人在背後這電光火石的一招。
幾人都被人家點中了穴道,絲毫動彈不得。
只能是轉轉眼珠子,你瞪我,我瞪你,用有限的視線一角側目看去,只見到了一襲雪白的衣袍的人影在他們面前一晃,說時遲那時快,就是那麼一晃神的功夫,他已經彎下腰,將躺在地上還處在昏迷狀態之下的樓雲裳打橫抱起,一派逍遙自在的,不緊不慢的節奏好像是在嘲笑他們的愚蠢一樣。
沒來得及看清人家的面目,那個一身白色衣裳的人已經將樓雲裳帶到他們剩下的馬上,一擡腿,將她託上馬,自己也翻身上去,兩人共乘一匹馬,再一眨眼,這二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這一瞬間的功夫他們只來得及看清楚這個將樓雲裳帶走的人,是個男人。
而且,是個很美很美的那人,雖然沒有看清楚正面的五官相貌,但是,這個人身態風流,舉止瀟灑從容,渾身上下透着一種瓢然的感覺,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去敬畏和恭順。
這個人,肯定不是一個普通人。
這幾個如同木雕泥塑一樣的男人保持着剛纔救人的姿勢,尷尬的用眼神彼此進行着眼神之中的交流。
而他們當中最倒黴的就得說是那個頭目,他哀傷的想着,自己將陛下最寶貝的無憂公主殿下給弄丟了,他是不是還不如和剛剛那匹倒地而亡的馬一樣,來個口吐白沫,辭別人世比較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