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就要跟着他離開麼!”
還不等徐崢回答利尬的話,聽見了動靜從後面趕過來的蘇長老就用疑問壓過了他未出口的話,只不過那雙矍鑠的眼睛卻是直接的看着一直低着頭的白淺,顯然等着自己這個剛剛認得外孫來給他回答。
白淺的沉默,讓徐崢察覺到了異樣,與利尬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很有默契的一起閉上了嘴。
“逸之,你今天要跟他離開這裡麼!”
想起昨夜的對話,白淺沉默了片刻,他突然跪在了老人的面前,擡起了他一直低着的頭,認真的對老人說:“是,我要跟他一起走!”
火光與月光交匯將白淺臉上的表情照的清晰,三個人都看清了,白淺眼中的認真,眼底的堅持,白淺對面的老人卻不再說話,只是落寞的沉沉不言,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外孫磕了三個頭,對他說:“祖父,對不起,是我不孝,我一定會在回來的!”
良久老人才低低的問:“一定要走麼!”
“是!”
“那麼你就走吧!這個給你!”
老人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舉起自己的龍頭柺杖輕輕一旋,將龍頭擰掉了,從空洞的柺杖中間拿出了一個薄薄的泛藍色小冊子,遞到了白淺的手中,對着發楞中的外孫叮囑道:“這個是前些日子我自己撰寫的,以雪蓮花瓣做藥引,上面有我們族人人特定的保胎方法,生產時候服用蓮蕊可以確保你父子平安,自己小心些吧!”
說罷,也不理會其他三個人的表情,轉過身,僅留下一個落寞的背影。
淚水盈滿了逸之的眼,模模糊糊的看着那個蒼老的背影越走越遠,伴隨着一世的孤獨,一瞬間滿滿的情緒漲的他胸口直髮疼,他突然間發現自己並不恨他,昨夜胸口含混的怨怒發酵變成了心疼,他顫抖着脣,忍不住對着那個背影喊道:“祖父,我想父親他並沒有恨過你,因爲你是他的父親!”
那個越去越遠的身影明顯因爲他這句話狠狠地顫抖了一下,背對着衆人的方向,那雙眼慢慢的留下了淚,雙眼閉上,腳下的步子只是頓了一下,他便離開了,真的離開了,沒在猶豫,只是有什麼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我一定會回來的,等我!”
白淺對着那個已經消失的身影哽咽的呢喃,晶瑩的水珠已經打到了手中的冊子上,打溼了未乾的墨跡。
徐崢將白淺抱到了自己的懷中,看着他哽咽的難過,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無言的拍着他的後背,輕聲在他耳邊說:“別哭了,我答應你,等到這些風波都過去以後,我一定陪你回來!”
利尬看着那本封皮花了的冊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知道,那大概是昨夜蘇長老熬了一夜的成果。
他一直知道,長老他這麼多年都孤獨一人,心裡一直都有一個心結,對於蘇叔叔的死耿耿於懷,那是他唯一的愛子,卻爲了維護族規的權威,下了狠心下了誅殺令,那時他是族長不得不爲之,可是他也到底是一個父親啊!
又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他只希望,白淺那最後的一席話,能夠解開他心底那麼多年的心結,不會再自責難過。
“你們......一定要今天走麼,畢竟你們今天才......!”
“必須今天走,有人在追我們,我不想再給貴族帶來麻煩!”
徐崢看了趴在他肩上哭成一片的白淺,也跟着沉默了片刻,卻不改初衷,他們必須要走,不光是爲了他們自己。
利尬見徐崢堅持,也就沒有在多做挽留,只是低聲問:“你們需要什麼幫助麼!”
“需要一個馬車,以及一些行糧,還有淡水!”
徐崢也沒和他客氣,利落的回答了利尬的話,看着魅影族族長吩咐人去準備他們需要的東西,便看向了利尬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湊過來的離影和老六,手上輕輕地拍着白淺,薄脣優雅的張開,對他們命令道:“老六,一會兒我會叫族長送你出林子,將你送到我們昨夜進來的那個位置,你去通知等在那裡的玄武,叫他駕着馬車往西邊去,繞一圈自己回總部,離影則跟着我,我們從另一個方向走,擾亂追兵的注意力!”
“是,將軍(主上)!”兩個人沒有遲疑的答道。
利尬瞥了他們兩個人一眼,沒有表情的等在那,很快的就有人將一輛灰白的馬車駕了過來,同時到來的還有被離影架過來的莫道子,人已經喝的迷迷糊糊的,嘴裡也不知道唧唧咕咕的唸叨着什麼?被離影毫不留情的扔進了車廂後,自己也跟着進去了,徐崢簡單跟他告辭以後,看着白淺將一個瓷白色的小瓶子交給老六,吩咐他怎麼給夜鶯服用解毒,待他交代完,兩個人也上了車,分成兩撥離開了魅影部族。
馬車晃晃悠悠的在不知何時遮住了月色的森林裡面前行,螢火蟲形成了一條光亮的綵帶,爲車引路。
四個人坐在馬車裡等了沒一會兒,就聽見一聲嘶鳴聲,馬車慢慢的停了下來,徐崢對離影撇了撇頭,離影會意的的爬了出去,一拉開簾子發現不知何時已經出了絕境森林,前面是一片皚皚白雪形成的冰原,而一開始駕車的那個魅影人已經失去了蹤影,無聲無息的離開了。
“將軍,已經出了森林了!”
“嗯,離影你來駕車吧!往北走!”
關閉的車門中含含糊糊的就聽見徐崢的話傳出來,離影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馬上坐在了車廂前面,過了裹身上的棉大衣,拿起馬鞭吆喝了起來,車軲轆只是在冰原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一陣小雪飄過以後,就磨滅了痕跡。
車廂裡徐崢面色蒼白的靠在了鋪在地上的毛毯上,輕笑着環住消沉的白淺說:“逸之,別難過,我答應你,我們一定會回來的,等出去先找個地方你生了孩子,我們就一起浪跡天涯,你想回來我們就一起回來,我知道這一直都是你想要的,以後我所有的時間都會留給你和孩子!”
“不管是遼闊的草原,波瀾的大海,還是巍峨的高山,只要你想去,我都陪你!”
徐崢笑的溫暖,他感覺到了懷中的那個人身子微微一震,擡起了那雙吃驚卻依然明亮的眸子看着他,驚喜的,水潤的顏色讓他的心頭也跟着一陣悸動,不自覺放鬆下來,突然一陣疲倦涌了上來,眼前跟着一黑,一個溫暖的呼喚上漸漸遠去,便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長卿,長卿......!”
明明眼前的人剛剛還在跟他說話,可是隻是一個眨眼的時間,那張宛如刀刻的俊顏上突然蒼白起來,那雙溫柔注視着他的眸子猝然放大,失去了神彩。
白淺慌亂的抱着,呼喚着懷中的人,卻得不到更多的迴應。
突然想起被他忽略的那些傷,焦急過後白淺慢慢地強制着自己安靜下來,將徐崢的身體平放在地攤上,壓抑着指尖的顫抖,將纖長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脖上,號過脈才稍微的鬆了一口氣,還好虛弱了些卻沒有生命危險人也只是昏過去了,他蒼忙的從自己的裡衣中掏出了一個續命丸給徐崢吞下去了才平穩一些。
苦笑的看了一眼玉瓶中僅剩下的兩顆藥丸,一點都不覺得心疼,藥再珍貴也沒有他的安全重要。
平靜下來以後,他才拉開徐崢身上的衣服,看見那古銅色皮膚上交錯的布條,沁了血的花了膿的,錯錯落落入目的竟然沒有一塊完好一些的皮膚,或大或小的劃痕,傷口重的地方已經被處理過了,也有些地方又出了血,也有的地方痕跡很淺,並沒有被布條裹起來。
眼睛中忍不住又有淚水想要彪出來,皓齒緊緊咬着粉嫩的脣,淚水卻沒在流出來。
他纖細的手指小心的將他身上的傷口又重新處理了一遍,將布條用淡水洗好,上過藥重新處理好,就連皮膚上細小的劃痕都小心翼翼的抹上了藥膏。
等到將一切簡單的處理好,天已經接近拂曉,車子行出了冰原,這時白淺才輕輕地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撩起簾子的時候,敏感的發現外面不知道何時開始,冰雪都已漸漸地消融,春天已不遠了。
昨天晚上結婚的時候徐崢穿的那件紅色的新郎衫已經被汗水打溼了,白淺有起身拿着面巾給他簡單的搽了搽汗,回頭打開車廂的暗格,準備找件像樣的衣服給徐崢換上,只不過,格子一拉開,他瞬間就無語了,這是誰準備的衣服,爲毛除了男人穿的衣服以外,還有女人穿的羅裙,他是眼睛瞎了嗎?
無語的拿出了一件儒雅的長衫,廢了老勁給徐崢換上了,剛繫好腰帶,就聽見離影的聲音帶着慌亂的在車門外響起:“該死的,你們趕快準備一下,我們的車被幾個官兵盯上了!”
“什麼?”
當馬車猝然停下來的時候,他只來得及將躺在地上的徐崢易好容,易容用的藥水擺了一地,他都來不及收,更來不及往自己的臉上抹,馬車的門就在兩個人的推搡着打開了。
熹微的日光照進來的時候,白淺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