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他是怎樣一個人?”
“一個將死的炮灰,不值一提……好吧,他一無所有,卻喜歡讀書,甚至跟人強調過他想通過學習舊時代的知識來改變世界。可笑的是,他根本連不自量力的機會都沒有。”
“我知道不少救贖者在完成任務以後,會去圖書室翻一翻《花花公子》、《閣樓》之類的書籍……”
“不!不!他可不是想通過繁殖來改變世界!事實上他花在其他書上的時間和這種書一樣多!”
“所以,他的後勤技能就是通過這些學來的?”
“可能還包括物理、化學、生物……甚至是文學和音樂!”
“……難能可貴,竟然是一個有秦淮的炮灰。可是,讀書是一件吃力不討好,並且花錢很多的事情,他靠什麼支撐?”
“雖然他的機修和醫療水平都很一般,但對於炮灰來說,這些奶媽技能可以讓他擁有更多掙到妖精幣的途徑。也許……這就是他的辦法?”
“他出的任務不少,爲什麼八年下來都還沒死?”
“既然是奶媽,每次任務就得呆在後面,如果再有一點兒小聰明,活下來的機會確實比其他炮灰更大。”
“除此之外呢?”
“夫人,您對一個炮灰的期待,是否有些太多了?原諒我的失禮……他的力量、防禦和速度都很差,槍械能力也很差,幾乎沒有自保能力。”
“那他有沒有圈子?”
“炮灰的圈子,能叫圈子嗎?嗯……他很小氣,除了有幾個炮灰經常和他一起出任務,平時除了讀書,沒什麼圈子。”
“被剔除後,他有什麼反應?”
“一直很平靜,沒有沮喪,也沒有絕望。我認爲這是在假裝鎮定,沒人不會爲自己迷失的未來而恐懼,一味地壓抑只會讓他更加恐懼。”
“他現在到了哪裡?”
“他的房間。”
……
……
嘶嘶!嘶嘶!
初夏,鋼鐵聯邦,拉布拉多的傍晚。
N91號基地周邊撕扯着迷離的電光,灰色的建築羣倒映在低矮的輻射雲下,閃爍出森冷的輪廓。這是因爲基地周邊環繞着舊時代的太陽能電離幕牆遺蹟,損毀的充電裝置,讓本來就不穩定的電壓一到傍晚就迷亂碎散。
正如葉蘇此刻撕扯着的心臟。
這不是緊張,而是因爲變異。剛纔的檢疫似乎有點刺激到了這個新生的變異組織,非常痛苦,步履蹣跚。不過他一直強裝平靜,忍着劇痛回來,不想被人看到他有多麼絕望。
4組救贖者營地,一條巷子,一個房間,兩室一廳58平米。
任務結束,葉蘇第一個接受檢疫,也是第一個被剔除的。剛檢疫完他就回來了,沒有同行的人。
打開門,沒有窗戶,光線十分陰暗。
客廳極度擁擠,充斥着各種機械零部件、廢舊電子元件、塑膠電線等廢物,高高壘起,令人壓抑。推開左邊的房門,裡面放着一張牀,牀邊是一個很大的醫藥箱。他顫抖着雙手,找到一個全玻璃100ml注射器,又拿了一些繃帶、一盒注射用阿莫西林、一小罐自制鎮定劑和一套珍貴的戰地手術套裝,打包帶出去。
右邊的房間,有一個擺滿了試管、量瓶、燒瓶等醫藥或化學器皿的試驗檯。
一邊的錐形瓶裡面,裝了一些營養液,裡面泡着一隻極度萎縮的手掌,還沒有腐爛,但有些發白。如果仔細觀察,會看到整個手掌心長了很多黑色的細毛,在營養液裡面靜靜地浮游。
這隻詭異的手掌取自於一個過來求醫的炮灰。因爲重傷後失去收入來源,截肢以後不久他就餓死了,屍體則被火化,骨灰拋灑在下水道。諷刺的是,那個炮灰曾把這隻變異的手掌視爲累贅,卻沒想到這隻手現在成爲了他在這個世界上僅有的痕跡。
但葉蘇沒心情感慨這些。
他掏出一根鐵絲,在試驗檯底下打開一個沒有鑰匙的鎖,箱子裡面擺放着各種瓶瓶罐罐和一些裝着未知晶體的透明袋子,上面標識着只有葉蘇自己才認得的符號。他選中一支裝着藍色液體的玻璃瓶,小心翼翼地拿出來。
取出注射器,插入玻璃瓶的橡膠塞,藍色液體隨着注射器活塞的緩慢抽拔而上升。針腳向上,微微前推,有一絲藍色液體從針管射出,多餘的空氣排出管外。
葉蘇長吁一口氣,拉起袖子,將針頭扎入靜脈,緩緩推入。
一分鐘的沉寂,葉蘇毫無動作。一分鐘後,整個人開始無規律地抽搐,眼睛翻白,嘴角吐出泡沫。
三分鐘後,他逐漸醒來,心臟部位的痛感大大減弱。
可大腦卻開始有些恍惚了。
這是高純度藍冰的代價,靜脈注射能夠強力陣痛,讓人興奮,可副作用卻極爲明顯,比如致幻,但葉蘇已經顧不得了。他趕緊將那些瓶瓶罐罐和未知晶體都收起來,裝進一個黑色垃圾袋。想了想他又從垃圾袋中翻出三包白色晶體和一小瓶無標識的藍色晶體,扔進了自己準備的大揹包中。
他再次回到客廳,從進門左邊的那個簡易工作臺下面,摸出了一袋奇怪的電子元件半成品。收好之後他拿出一個機修工具包,又從一邊的垃圾堆中翻出一個老舊卻強勁的摩托引擎、一根傳動鏈條、兩米鋼絲和一些通用的機械和電子元件,還有一升機油、五升汽油。
作爲一個奶媽,生存工具必不可少。
收拾好一切,便準備起身離開。對於能否走出這個基地,他毫無把握,但如果不試一試,會死不瞑目。
可是在起身的那一刻,也許是因爲動作太快,大腦瞬間失血,一片空白。短暫的失神過後,心臟猛烈膨脹,感覺大腦又有些充血過度,沒有站穩,跌倒的身體又將各種廢品撞落一地。
本來開着的門,隨之掩上,房間一片漆黑。
葉蘇坐在地上,昏昏沉沉地搖了搖頭,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三級不良變異,怎麼會這麼嚴重?純度92%的藍冰,竟然也不能讓我興奮?難道連一點時間都不能給我嗎?
他難以形容自己的絕望。
雙手撐起身體,試圖重新站起來。
可他忽然感覺地上有點滑,手上沾了東西,十分粘稠。
放到鼻前聞了聞,是一股深沉的腥味,就像是被放了很久的血液,卻沒有變質發臭?對!就是那種味道!
葉蘇微微一呆,這裡怎麼會有血?剛剛是因爲沒有注意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