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只要是老和尚我想知道的事情,必定逃不過我的法眼。”普衆揚起下巴,對於田蜜表現出來的驚慌,表示很受用。
他笑指自己的小院,“看看我這塊地方,是東山山脈最高峰的最高點。居高臨下,一覽衆山小,什麼都看到啦。就連你小時候生過幾次病,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你騙人!你又沒有千里眼順風耳,哪裡能看見天下萬物?”田蜜驚慌過後是極度的氣憤。這老騙子,當直以爲自己是半仙哪,不過是仗着會察言觀色,連蒙帶猜說中了幾個,就敢在這裡騙小孩!
她站直身子,指着老和尚道:“我小時候生過幾次病,還不是我爹孃告訴你的?你叫我爹去討百米粥,那我問你,米粥能當藥吃嗎?”
老和尚攤攤手,“你不能否認,你是吃了百米粥當天就好的,對吧。只要有用,你管它是不是藥呢?”
“我……”田蜜氣結跺腳。這老和尚,哪裡是什麼得道高僧,分明是個老無賴!
“阿呆,我們走!我跟這老騙子沒話說!”田蜜扯起阿呆的手,氣呼呼地跑出了小院。
普衆捻着白鬍子,含笑點頭,“好一個牛氣沖天的娃娃!男娃娃心智迷失,無視我的無上清明氣情有可原,女娃娃竟然也沒有被嚇到?哎,可惜是個女娃娃,不然抓來做個關門弟子倒是不錯。”
老和尚撣撣僧衣,抓起石桌上的紫檀佛珠手串摸了幾顆,突然眯眼大笑,“原來還有這麼一回事。女娃娃,咱們還會再見面的。”
不知道自己被老和尚算計的田蜜急匆匆地往客院跑,她有意和老和尚鬧翻,不過是爲了趕來看看雲氏的那個誰。老和尚什麼時候都可以來看,那個人卻不是那麼容易見到的。
尋着來時的路,田蜜和阿呆悄悄接近客院。不過他們並沒有從客院前面走,而是抄了偏僻小徑,鑽進客院後方的一叢竹林中,一間一間地尋找雲氏的蹤跡。
兩人貓着腰,矮身穿行在窗戶底下,接連聽了幾間房,忍受了各種嘈雜,終於在最後一間聽到了雲氏的聲音,可是……怎麼會……
聽到隱約曖昧的喘息聲,聽到雲氏親啊愛啊的**聲,田蜜又氣又怒,急火攻心,臉蛋緋紅,簡直要暈過去了。
她強忍着噁心偷眼看向阿呆,發現他皺着眉,似乎對屋裡傳出來的奇怪聲音很疑惑,支楞着耳朵想要聽得真切一些,彎曲的膝蓋無意識地擡高,腦袋幾乎要碰到窗櫺上去了。
田蜜伸手將阿呆扯了下來,兩隻小手順便就捂上了他的雙耳,用眼神警告他不要亂動,也不要亂聽。
阿呆乖乖蹲着,棱角分明的臉頰微微轉動,細膩的肌膚摩挲得田蜜的手心麻麻癢癢的,心裡泛起一絲異樣感,她的臉更紅了,象要滴出血來。阿呆伸出手指去撫摸她的臉龐,擔心的眼神卻讓她更加心慌。
田蜜尷尬地別過臉,勉強將心神專注在竊聽上。她發現阿呆這麼一打岔,房裡的動靜變了,沒了那些羞人的聲音,雲氏正語氣慵懶地和那人探討未來人生。
聽到雲氏提到自己的名字,田蜜摒住了呼吸,不知不覺間鬆開了阿呆的耳朵,將拳頭攥得緊緊的。
“侯爺,您真的不介意妾身帶那孩子進府麼?”
“嗯。不就多張嘴吃飯嗎?我堂堂西昌侯府,難道連個小孩兒都養不活?再說了,她手裡不是還握有田家的財產嘛。”
“都怪妾身沒用,硬是找不到她把東西藏在哪裡了。家裡都找遍了,醉月樓那邊妾身還插不上手。”
“沒關係,女兒長大了,終究是要嫁人的,到時候……嗯?”
“是,妾身明白了。妾身會耐心等到六月,侯爺可要按時發轎子來呢。”
“你這妖精,不就再等三個月嘛。嘶……妖精,竟敢撩撥爺,看爺不好好懲罰你……”
靡靡之音再起,田蜜覺得沒有必要再聽下去了。事情已經很清楚了,雲氏確實在找某樣東西,不是玉佩就是財產,至於會不會有第三種,田蜜猜不到。最重要的是六月份一到,雲氏就要改嫁了,居然想要帶她一起去。
最讓田蜜心驚的是,這個男人竟然還是什麼西昌侯。大燕國的權貴啊,自己這小胳膊小腿兒的,哪裡鬥得過人家?
不行,回去要馬上找葉氏兄弟商量商量,怎樣才能保住小命,保住田家的財產不落入他人之手……
田蜜溜出竹林,神思恍惚地走到後山塔林,倚在一棵松樹上,怔怔地想着心事。明媚的陽光照在她身上,刺骨的寒意卻從內心深處散發出來,凍得她渾身發抖。
丈夫在時就與人私通,丈夫死後還要謀奪女兒的家產,還沒守孝三年就準備改嫁……雲氏所做的一切,與田蜜記憶中的賢良溫婉的母親形象完全不一樣了,她平生第一次懷疑自己不是雲氏親生的,因爲現在的雲氏待她比丫鬟還不如!
改嫁呢,多麼重要的人生大事啊,居然不跟自己這個獨生女商量一下就私自決定了。
唉,想什麼呢,人家連你手裡那點銀子都想謀了去,哪裡還會管你死活?沒準你死了人家還會放鞭炮慶祝呢。
人性涼薄,有過之無不及。不要再對雲氏存有幻想了,她心裡除了那個西昌侯,再也容不下別人……
田蜜一邊強迫自己硬起心腸,把雲氏豎爲敵對的一方,一邊淚流不斷,打心裡感到悲哀。爲田胖子悲哀,也爲自己悲哀。
父女兩個都瞎了眼吶,養了雲氏這麼一頭白眼狼。爹爹啊,您的女兒就要被人吃得骨頭都不剩了啊……
阿呆從懷裡摸出一方手帕,正是此前田蜜給他的那一塊。他走近田蜜,將她滿臉的淚水擦去,動作輕柔,眼睛紅紅的,似乎也在爲田蜜的傷心而難過。
田蜜握住阿呆拿着手帕的手,淚花滾滾落下,“阿呆,孃親不要我了,我該怎麼辦啊。”
阿呆吸吸鼻子,突然上前將田蜜攬在懷裡,手掌輕輕拍打她背部,“阿呆保護蜜兒,一直一直!”
“阿呆……”田蜜把臉埋進阿呆懷裡,哭得肝腸寸斷。
“小姐,小姐,你在哪裡……”
前方傳來紫薇和紫玉的呼喊聲,田蜜再不捨,也猛地推開阿呆,從包包裡取出自己的手帕,一邊擦眼淚一邊朝兩個丫鬟的方向走去。
阿呆將淚水溼透的手帕疊巴疊吧,又塞進懷裡,追了上去。
“哎呀,小姐,您怎麼哭了。阿呆,時不時出了什麼事?”紫薇驚訝地盯着田蜜淚痕斑斑的小臉看了看,扭頭質問阿呆。雖然她們不待見這個孤女,但夫人說過不能動她,若是在這廟裡出了什麼事,只怕夫人也要追究她們的責任的。
田蜜徑直擦着眼淚,哽咽着說道:“沒事!跟老和尚聊天呢,說起我爹爹來了,心裡難過,就哭了唄。”
見丫鬟們半信半疑,田蜜又道:“我真沒事,哭過就好了。知道哪裡有水可以淨面嗎?我不想讓孃親看見,她會傷心的。”
“好好好,小姐真是孝順。跟奴婢來吧,這邊有熱水。”
見田蜜傷心之餘還想着自家孃親,紫薇和紫玉也有些感動,一左一右護着她去梳洗,完了將她帶到客院廂房,
房中除了雲氏,再無他人。牀榻上也乾淨整潔,似乎剛纔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榻上的小圓桌上擺了幾樣齋菜和兩碗素面,雲氏眼角春情未退,笑着喊田蜜吃飯。
田蜜應了一聲,在雲氏對面坐下,眼睛盯着碗裡,儘量不去看她的臉,免得影響胃口。
雲氏得到西昌侯的承諾,正是春心蕩漾的時刻,也沒怎麼注意田蜜的異常,倒是紫薇嘴快,將田蜜在後山哭泣的事說了,雲氏安慰幾句也就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