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他?我?
於蒼的臉色頗爲古怪。
看看眼前這是什麼……一棵紮根太陽,從世界壁表層生長向無盡星界的可怕巨樹!
這棵巨樹,其體積要比整個藍星還要大上無數倍,其中錯綜複雜的能量混亂洶涌,自己隔着這麼遠都能隱隱感覺到無數力量試圖隔着時空封印觸及到他,這樣的地方,讓他進去救人?
別說他現在和外界產生不了交互,就算可以,這樣的地方他也不敢靠近啊。
……等會。
於蒼想到了什麼,打開了詞條庫,看了眼詞條植入鍵……亮着的,似乎能用。
能用詞條記錄儀的話……
於蒼眉頭稍皺,陷入了思索。
再看看吧。
於蒼在原地停留片刻,確認身周那些開始漸漸濃郁的能量暫時威脅不到他之後,便舉步,再次靠近。
世界屏障並不是薄薄的一層,它也是有厚度的,雖然這個厚度放在世界的尺度上相當之薄,但是在人的眼中,已經與天塹無異。
前面提過,小世界是“鑲嵌”在星界之中的,就像是布丁中的葡萄乾。
每一粒“葡萄乾”,都會有一個太陽,和一個主要的生命星球。世界屏障就是以生命星球爲球心、星球到太陽的距離爲半徑的一個球。
在小世界的角度來看,太陽無疑是在繞着生命星球在世界屏障上轉圈,但其實,假如將視角切換到星界,這個系統的旋轉中心應該是太陽纔對。
有的小世界,還會有更多的生命星球,甚至是更多的太陽,那種情況會讓世界屏障的變化變得更加詭譎、不可預測,不同星系之間的力量相互作用,偶爾會讓太陽被吞進世界屏障之內。
這種情況,給星界與小世界的溝通帶來了許多的麻煩,想要穿過太陽進入小世界,往往需要先計算太陽現身在世界屏障之上的時間。
不過,目前來看,這方世界倒是沒有那麼複雜,太陽一直存在於世界屏障上,沒有下潛的意思。
世界屏障擁有一定的厚度,來到太陽附近時,那世界屏障會被太陽撐得更厚,卻更容易被穿過,這也是爲什麼可以通過太陽進入小世界的原因。
如今,那顆巨樹的根系已經將這一部分世界屏障完全覆蓋,這場面,是密恐患者看了就要當場去世的程度。
隨着於蒼靠近,巨樹的更多細節得以被於蒼看到。
被困住的……似乎不只有那一個向自己求救的人。
在這棵巨樹的樹冠之上,結着無數的“果實”,這些果實像是半透明的膠質,身體內部星光璀璨,將這巨樹裝點得彷彿童話一般美輪美奐。
但是這美好畫面的細節,卻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那些果實可不是巨樹結出來的……而是它捕獲的!
那哪裡是什麼果實,而是一隻一隻的識獸!
這些識獸被捲進了那暗沉樹枝之中,無數棕色的線條刺入了識獸的身體,看其中的能量流動,顯然是在吞噬着識獸體內的韻律。
這個吞噬過程一定十分痛苦,這從那些識獸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來,但是哪怕表情再猙獰,那些識獸也全部沒有出聲,彷彿被禁言了一樣。
並且,不知道那巨樹對識獸做了什麼,它們身體內的韻律散都齊齊發出了耀眼的星光——雖然美麗,但這顯然並不是什麼好事,這種程度的發光就算沒有巨樹,對於識獸來說也是相當沉重的消耗。
有些識獸體內的光芒已經十分暗淡,就算強行激活也沒有多少了,甚至半邊身子也都已經被染上了棕色。
於蒼再仔細觀察,發現,在那些識獸附近,巨樹的樹冠之上,還有很多的識獸形狀的枝幹扭曲成團……或許,那些就是被吸食乾淨的識獸屍體所化。
“嘶……”於蒼倒吸一口冷氣。
他意識到不妙,連忙在心底向空與序下令:
“立刻回到我們分開時的地方,原路返回,遠離這方世界,我等會去找你們。”
這世界太詭異了,就算兩隻識蟲現在不受荒的感染,於蒼也不敢冒險。
畢竟,眼前的巨樹,可不是“感染”就能做到的。
事實上,那些識獸雖然一個個都面目猙獰,但是看上去還有理智,有些看到自己的識獸還露出了求救的神色,並沒有被荒感染的樣子。
按理來說,那巨樹又不會自己活動,捕獲識獸的辦法無非就是等着識獸自己湊上來,然後再抓住,但是面對這樣一個詭異的地方,怎麼可能有那麼多識獸不長腦子,前仆後繼地被抓到?
就算識獸真的不是每一隻都像界影那麼聰明,也總不可能眼睜睜看着一個掛滿了同類屍體的巨樹,還要湊上去嚐嚐鹹淡吧。
所以,這巨樹一定有着某種不爲人知的捕食手段,是於蒼沒有察覺的,這種情況下,他自然不會放心空與序自己出去探索。
空還好一點,比較穩重,但以序的性子,識獸會踩進去的陷阱,她大概也會中招。
兩隻識蟲很快做出了迴應,這讓於蒼稍稍鬆了一口氣,而後收拾心情,再次看向那棵巨樹。
離得近了,他看到了那位向他求助的人。
那確實是一位“人”,他擁有完整的韻律之軀,軀體內的所有韻律都纖毫可見,並且閃耀着灼目的輝光,顯然,他也和那些識獸一樣被這巨樹所捕獲,但是和那些巨獸不一樣,他還可以開口,發出聲音。
但……也只能說一句。
而和其他識獸不一樣的是,在他的身體周圍,無數火焰熊熊燃燒,並且擴散開來,籠罩了一個相當大的範圍!
雖然於蒼離他還有相當遠的一段距離,但是粗略估計,那燃燒的火焰區域怕是足足覆蓋了數千公里,放在藍星,足夠覆蓋一整片大陸!
而這片區域之外,仍然不是火焰的終點……在火焰區域的邊緣,熾白色火焰的色澤開始逐漸暗沉,向着黑色轉變,到最外圍的時候,火焰的色澤已經和巨樹枝幹無異,不仔細看已經看不到了。
這樣一算,火焰的範圍還要更遠——而,就算如此,這一片火焰在巨樹之上,也只佔據了很小的一塊空間,就像是一個不大的斑。
看上去……那火焰區域應該就是那位學者釋放而出,用以阻攔巨樹的侵蝕的……能看得出,確實是有用的,但是既然那位學者仍然被困在其中,想必效果也沒有那麼顯著。
火焰熊熊燃燒,但是巨樹的枝幹卻沒有被燒斷的樣子,反而是黑色火焰的區域不斷向着內部靠近。
“救我……救我……”
相同的韻律之音不斷被他說出,傳遞到自己的耳中。
那位學者已經注意到了自己,他的一隻眼睛已經永遠閉上,僅剩的眼睛彷彿灼灼大日,哪怕在一片燃燒的火焰之中仍然十分顯眼。
學者雖然能夠說話,但此時傳遞出來的信息已經仿若低語,看上去大概是無法溝通了。
忽然。
從學者那裡傳來的聲音斷了。
雖然距離尚遠,但是於蒼還是能夠感知到……那學者的獨眼之中,流露出了一抹驚愕與失望。
而後,他便不再說話了,甚至僅剩的一隻眼睛都閉上了。
於蒼:……
雖然他一句話都沒說,但是怎麼感覺他被嘲諷了呢。
你的沉默震耳欲聾。
這時,他意識到了一件事。
“那座標,不會是這個學者發出的求救座標吧?”
於蒼摩挲着下巴,越想越覺得合理。
或許,這位學者不止發出了一個座標,只是有一個座標恰巧被趙央腦子裡的那個識蟲吃進了肚子裡,然後到了於蒼的手中。
那按照這個情況分析的話……傳送的條件,或許就是“完整的韻律之軀”?
這位學者被困在星天視域之中,這裡畢竟特殊,在現世就算擁有再強的力量,假如沒辦法進入星天視域,仍然無法對這裡產生什麼干涉,只有同爲學者的自己,才能進行救援。
至於現在他爲什麼沉默了……恐怕是對自己的實力產生了一些失望吧。
也確實,以自己現在的實力,想要從這巨樹手中虎口奪食,還是有些過於異想天開了,更何況自己現在還是處於時空封印之中。
但是,事無絕對。
於蒼看着自己的詞條記錄儀。
或許……有機會。
他此時已經停下了腳步。
這個距離雖然離那巨樹還有相當遠的距離,但是他已經能感覺到很明顯的灼熱了,再靠前,或許就會對自己產生傷害。
他嘗試着對那輪黑色的太陽發動了詞條提取。
一個七天的倒計時一閃而逝。於蒼:……
神話詞條嗎……可惡。
既然能產生倒計時,就說明哪怕是現在這樣的狀態,也依然可以提取,但是緊接着消失了……應該是因爲距離太遠了。
現在可是在星界,一個太陽之前,這裡的距離看着很近,但其實放到外界跑一輩子都跑不完。
那麼……試驗一下。
於蒼在心底確認了空與序的安全,並讓他們在原地等待自己之後,便輕輕閉上了眼,意識已經切回了王之我。
……
座椅之上,王之我睜開了眼。
他從桌子上拿起了空白魂卡和寫陣筆,凝神片刻,眉頭輕輕皺起。
不行……王之我沒辦法制作魂卡。
看着在牀上熟睡的“自己”,王之我搖了搖頭。
被時空封印後,自己的意識能在王之我和韻律之軀之間靈活轉換,但就是回不到自己原本的身軀之中。
離譜。
他的打算是用詞條植入時的召喚功能,試着能不能直接將那位學者拉出來,但是不能製作魂卡的話,一切就成了空談。
“怎麼辦呢……”
於蒼思索片刻,忽然一拍腦門。
怎麼忘了還有這個能力……應該有用吧……先試試。
王之我站起了身,來到牀前,看着熟睡的“自己”,發動了一項能力。
【親征】!
這項能力可以讓自己與王之我合二爲一!但是使用之後就會陷入沉睡,而現在,於蒼正是試圖用這種辦法,讓自己的意識直接進入身體之中!
嗡……
王之我化作流光墜入於蒼的身體,黑暗的房間亮起又熄滅,牀上,於蒼已經睜開了眼。
他起身,下牀,而後沉默。
“……怎麼這麼彆扭。”
於蒼撓了撓頭。
確實彆扭。
現在他的狀態,就相當於是“我控制王之我控制我”,中間隔了兩層延遲,不彆扭纔有鬼。
而且他感覺,這個狀態不是很穩定,他控制起來比較吃力,持續時間一長,可能就自己退出了。
“得抓緊時間。”
於蒼當即坐到了一邊的桌子前,視線掃過。
嗯……可以製作魂卡,而且詞條庫中的一些詞條的植入成功率都產生了一些微妙的上升……或許真的可以將那位學者召喚出來!
從趙央的經歷來看,那位學者在巨樹之中至少被困了五年之久,這麼長的時間還沒有被感染,他口中的信息十分重要。
假如有可能的話,他非常希望能夠將其救出來!
“那麼——”於蒼拿着空白魂卡和寫陣筆,輕輕閉上了眼。
……
巨樹之前
於蒼意識迴歸,他看向遠處被困的學者,高聲道:
“學者!我會嘗試對你進行召喚,伱只管接受就是。”
這話一出,那位學者在火焰中睜開了眼,他沉默片刻後,一道斷斷續續的聲音遙遙傳來:
“你……年輕……回……冒險……不必……”
面對這句話,於蒼輕輕一笑。
看來,這位學者性格上也不是什麼惡人……很好。
想到這,他的意識立刻回到了藍星,選中了一條傳世含量極高的公式,直接選擇了植入!
他幾乎是把所有成功率有所提高的公式都加入進去了,經過簡單的調試,成功率已經來到了最高:3.2%!
雖然仍然不高,但是總算是值得嘗試。
詞條植入!
一道光芒閃過……失敗了。
“……嘖。”
好吧。
看來,對面那位學者還不算信任自己。
假如他配合的話,成功率就算低,也不是不能成功。
他心念一動,意識又回到了巨樹之前。擡起頭,他剛想說些什麼,卻看見那位學者的表情忽然愣住了,眼神像是錯愕,又像是再思考。
而後,還沒等於蒼想好怎麼勸說,便看見那位學者的眼神在很短的時間內完成了從驚疑不定到視死如歸的轉變,而後——
轟!
那一整片區域的火焰忽然爆燃,洶涌的火舌滔天而起,連那區域周圍的黑色火焰都被壓制得向後急速後退,火焰覆蓋的區域眨眼間就擴張了數百公里!
見到這樣的場景,於蒼的眉頭卻緊緊皺起。
他這是……想到什麼了?
雖然看上去,那學者一發力就直接猛猛壓制住了周圍的火焰,但是於蒼知道,這完全就是迴光返照,等這一波過去了,那位學者或許就連維持剛纔僵持的局面都做不到了!
他要幹什麼?
這時,於蒼看見,那位原本連說話都斷斷續續的學者,忽然在熊熊火焰之中怒吼出聲,一瞬間彷彿驚雷炸響,音浪化作韻律狂潮向着周圍爆發,所過之處,所有巨樹枝幹都颯颯作響,彷彿搖搖欲墜!
“吼!!!!!”
嗡!
隨着怒吼的發出,一抹凌駕於所有火光的熾白光芒在他的獨眼之上亮起,緊接着,那枚眼睛彷彿化作了另一輪太陽,竟然在光芒之中逐漸脫離了他的眼眶!
於蒼臉色稍變,他似乎感知到了什麼,連忙打開詞條記錄儀,只見其上,所有詞條的植入成功率在這一瞬間瘋狂上漲!
“這是……”於蒼暗罵一聲。
不是,他是想你響應一下召喚,但是你這響應過頭了吧!
你這一波過去,要是自己沒接住,那你自己很大可能就直接消散了啊!
而現在,他的很多傳世詞條都已經進入了植入冷卻,根本沒辦法選擇最合適的那條公式!
“……不管了。”於蒼一咬牙。
那位學者顯然誤判了自己的召喚能力,也有可能是突然看到了希望,已經把持不住自己,但是不管怎麼說,現在那位學者殊死一搏,自己的配合或許就是救出他的唯一機會。
那麼……
於蒼也不管合不合適了,從記錄儀之中選出了幾個詞條組合成了公式,便直接選擇了植入!
“吼!!!!”
震撼的怒吼聲再次從樹冠之上爆發,周圍的火焰化作了熊熊燃燒的火焰巨環擴散開來,彷彿日珥!
火環掠過之處,巨樹立刻沾染上了火焰——當然,這些火焰孤立無援,不消片刻就會被那些搖曳的枝幹撲滅。
而這時——
轟!
那顆被學者逼出體外的那隻眼睛,在於蒼選擇了植入的前一刻似乎感知到了什麼,火光噴涌而出,其本身立刻化作了一道流星,眨眼之間已經掠過了世界屏障,直直向着於蒼衝來!
“——植入!”
轟!
火焰流星穿過韻律之軀,於蒼只覺得一股堪稱恐怖的沛然大力在自己身前爆發,帶着自己不斷後退,滿天星空不斷在眼前後退、後退,甚至化作了逆流的流星雨!
而後便聽見一聲震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恍然回神之時,自己的意識已經回到了身軀內的王之我中。
騰!
火光在手中的空白魂卡上不斷燃燒,光芒逐漸消退,一張藍色的魂卡已經顯露了出來。
連接魂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