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西檢察院內,檢察長劉衛和副檢察長鄧兵穿好制服,別好檢徽,正襟危坐各自的辦公室,一臉嚴肅。
今天,新招錄公務員前來報道,劉衛想借此機會,好好考驗考驗。
上午九時,來了第一個報到的同志,劍眉虎目,不怒自威。鄧兵看在眼裡,心裡暗自滿意。
“你叫楊方山?”
“是的。”楊方山聲若洪鐘。
“工作計劃寫好了嗎?”
“鄧檢,寫好了。”楊方山掏出工作計劃,遞了上去。
鄧兵一擺手:“劉檢吩咐了,你們寫的工作計劃,他要親自審閱。”說完,又指了指辦公桌上幾本案卷,“幫我帶過去,呈劉檢審閱。”
楊方山拿過案卷,嘴角動了動,沒有作聲。鄧兵發現,楊方山的眼神有些慌亂。
穿過長長的走道,楊方山愈來愈緊張,心砰砰直跳。聽說檢察長鐵臉無情,難以接近,第一天上班就單獨見他,楊方山沒有這點勇氣,無法鎮定。
劉衛濃眉緊鎖,眼底隱隱藏着一腔怒火。他知道,這時候需要他兇一點,更兇一點。這個,對他來說,並不難。玉西檢察院沒有不懼怕他的。
“劉檢。”楊方山的聲音微微顫抖。
他遞過工作計劃和幾本案卷,手也跟晃動。劉衛看在眼裡,有些失望。
他就着工作計劃略略一看,臉上漸漸烏雲密集,怒意大盛。楊方山站在前面,忐忑不安。
突然,劉衛霍地站了起來,怒吼:“這寫的什麼狗屁東西!重寫!重寫!”話音未落,左手已將工作計劃捏成紙團,一把砸在地上。
楊方山站在原地,驚懼不已,手足無措,目瞪口呆地望着突然暴怒的劉衛。
劉衛怒氣衝衝,重重坐在椅子上,抓過楊方山帶過來的案卷,胡亂地翻了翻,卻在不知不覺間,調換幾本,隨即往前一推,喝道:“拿回去!”
楊方山腦袋一片空白,話都說不出來,木然接過案卷,走路都不知如何邁腿。
楊方山失魂落魄地捧着案卷回到鄧兵辦公室,鄧兵看在眼裡,心裡嘆惜。他接過案卷翻了翻,和顏說:“你拿錯了案卷,難道不知道嗎?”
楊方山心裡一顫,吞吞吐吐地說:“我、我、我不知道,我、我這就去拿。”
“算了,我呆會自己去拿吧。”
楊方山如蒙大郝,落荒而逃。
一連4人,如同大海中的一葉扁舟,無人能夠扛得住劉衛狂風暴雨般的盛怒,情況如出一轍。
鄧兵暗暗得意:“劉檢,怕是找不到合適的,乾脆到反貪局將何勁夫調來吧。”
劉衛搖搖頭:“不急,還有最後一個。”
下午三時,最後1人終於登場亮相。只見他眉如劍挑,目如點漆,器宇深沉,英氣隱透,卻又虛懷內斂。
“你叫張馳?警校畢業的?”
“是的。”
“那你會點功夫?”
“三腳貓功夫,不值一曬。”
“好,帶着你的工作計劃和這幾份案卷,到劉檢辦公室去吧。”
“是。”張馳並不多言,拿起案卷,從容退去。
如當初設計一般,劉衛拿着工作計劃,瞄了一眼,準備暴怒之際,發現張馳居然以文言文寫就,言簡意賅,氣勢磅礴,隱然有古代國士之風,有點怒不起來。可想到用人之際,若徒有其文,毫無益處,遂雙眼一瞪,怒:“真是邯鄲學步!路都走不穩,居然還想跑,寫的什麼屁東西!讀也讀不通!”雙手一搓,揉成一團,揚手一甩,紙團直飛到門外。
張馳站在那裡,默默看着,不喜不怒。
他緩緩轉身,向前幾步,拾起紙團,展開,撫平,再次放到劉衛面前,堅定從容,徐徐說:“劉檢,古文雖沒寫好,但我一腔爲檢察事業獻身的心,無比火熱,請您不要低估。”
劉衛不禁嘖嘖稱奇,說:“好,張馳,希望你不要忘了,今天說的這番話。”隨即將調換好的案卷一指:“你把案卷帶回去吧,我今天沒時間,不看了。”
張馳拿過案卷,正準備走,突然說:“劉檢,案卷拿錯了。”
“噢,哪裡錯了?”劉衛的眼睛發亮。
“我從鄧檢那裡拿案卷時,從側面看了下,已經記在心裡,這裡有三本不對。再說,現在案卷的重量與之前也稍有差別。”
“那你挑挑看,是哪幾本?”劉衛指了指辦公桌,只見桌上有十來本封面幾乎一模一樣的案卷。
張馳向前,凝視片刻,準確無誤地挑了三本,換走手中案卷。劉衛驚異不已:“小張,你從哪裡學的這般本領?過目不忘?”
“劉檢,其實沒什麼,我記性本來不好,那年,爲了通過司法考試,狠下心來,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背,記憶慢慢有了長進。而且,剛來時,我想,您是檢察長,桌上肯定案卷多,千萬不能弄錯,順道有意識地記了記。至於估算重量,只是熟練生巧罷了,我是農村的,兒時經常跟着父母出去賣菜,對重量越來越敏感,有時不用稱,就能準確說出重量。”
“好,好,好。”劉衛高興起來。
張馳走後,劉衛喊來鄧兵。
劉衛說:“張馳這人不錯,心細如髮,不卑不亢,沉着冷靜,又能寫得一手好文章,而且用的是古文,實屬不易。”
鄧兵拿過張馳的工作計劃書,輕念着:“向聞良禽擇木而棲,明臣擇主而事。吾之所志,檢察也;吾之所向,公訴也。雲開霧散,蛟龍出海,未嘗不心喜也,故心如明鏡,志如堅石,誓死捍衛法律之威也!”不禁讚歎:“寫得好,有氣勢。”隨即臉色一變:“劉檢,你看,張馳志並不在駐所,而在公訴啊。”
劉衛笑着說:“年輕人嘛,總有夢想。再說,還有幾關呢,他未必能過。”隨後又喃喃道:“但願他能過,但願他能過。”
鄧兵繼續輕聲念:“屈原見逐,乃投汨羅;賈誼失志,見問鬼神。古今賢聖,纔不見用,泯然衆人,用非所長,未及中人。吾才疏學淺,然志縱千里,恰天高海闊,風清氣正,乃吾輩幹事謀業、大有可爲之機也!”
唸完,鄧兵高興地說:“恭喜劉檢又招納了一個人才!”
“是啊,你看張馳這文章,情真意切,力透紙背,浩然血性,見諸字間,這麼有擔當的人,爲我玉檢所有,實在太好了!只是隨後幾關,他能闖過嗎?”
鄧兵嘿嘿笑着,一言不語。
第二天,劉衛、鄧兵帶着張馳等6人去瓦地市第一看守所參觀學習。車子一路奔馳,劉衛心情很沉重,心想:“今天是最艱難的一關,倘若張馳未能過關,那安排誰去完成這個任務呢?何勁夫嗎?”劉衛輕輕搖頭。
鄧兵滿臉輕鬆,心情高興,他料定張馳不能通過此關。
到了瓦地市第一看守所,在駐所檢察人員的帶領下,一行人到提訊室、會見室、收物室、監區巡視檢察,楊方山等人又是好奇又是興奮,邊走邊問。這也難怪,看守所歷來是神秘之地,他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當然倍感新奇。
惟張馳與衆不同,神色間甚是淡然,不喜不憂。他一邊認真地看,遇到不解,立即虛心向劉衛、鄧兵請教,言語之間,頗有見地,劉衛看在眼裡,很是歡喜。
走着走着,不知不覺到了監區大廳,劉衛一人走在前頭,與衆人拉開一段距離。這時,一名民警提解一個在押人員從提訊室回來,擦身而過。
突然,在押人員身形暴起,猛地掙開民警的押解,一個箭步,快如閃電,掠到劉衛身後!
劉衛一驚,待要反抗,已經晚了。在押人員的手臂一彎,狠狠勒住劉衛的脖子,他的右手,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柄閃閃發光的匕首,緊緊貼着劉衛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