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陽微寂滅,風過熱辣。
吳鳶見白岈點頭答應,心中略感欣喜,無論能否打敗漁美人,浦尚農留在蛟龍海賊團都比較危險,指不定汝蛟龍何時會起殺心。考量漁美人如今境況,多了浦尚農、譙神鴉兩人也無多大用處,反正自己對他們的軍情已經瞭若指掌。最好趁此將兩人送回漁美人,方是完全之策。
他輕拍手掌,朗聲道:“把浦尚農、譙神鴉兩人都給我帶上來!”
士兵領諾而去,白岈很不放心,唯恐吳鳶耍些奸計,認爲他已經走火入魔,是非不分,故而加足了精神,時刻留意着敵人的一舉一動。
少許之後,白岈見幾十名手持鐵戟的漢子押赴兩人前來,不禁緊握神霄劍,眉目緊瞪,緩緩地運起真氣,時刻準備着大打出手,以免被吳鳶反咬一口。
浦尚農、譙神鴉見到吳鳶後眼神中流露着滿滿的恨意,雙手緊握,睚眥欲裂。吳鳶立馬嗔怒道:“人都帶來了,快把狂刀還給我!”
言語之中,或多或少帶着幾許焦躁不安,生怕無法安全的做好交易。但是這一點神情卻因爲白岈素日來的苦戰而磨練的機謹心理在無形之中給大肆抵制排斥了,根本無法察覺。
白岈冷聲道:“漁美人高手如雲,而你只有狂刀,我會被你牽着鼻子走嗎?你先放人,我再還你狂刀,我身處你重兵包圍之中,難道你還怕我跑掉不成?”
浦尚農、譙神鴉曉得白岈是機敏之心,便厲聲道:“不用管我們,快毀掉他的狂刀,讓他一無所有,這種人不值得同情!明知是被丁若雁算計,還要幫他做事,真是愚不可及!”
吳鳶道:“我只答應你跟你交換,可沒說放你們走,既然不答應,大可毀掉狂刀,我絕對不會向敵人低頭!”
白岈笑道:“我豈不知此?你我只可交換,我自有脫身之法,連馬旄騎都不害怕,難道還在乎蛟龍海賊團這些蝦兵蟹將?”
吳鳶哈哈大笑道:“好,有膽量!”話訖,本欲下令放人,忽見一人疾疾飛馳而來,身穿金色軟甲,生的桃夭無比。見是汝蛟龍後,吳鳶有些心浮氣躁,想要視若無睹,先下令放人,誰料汝蛟龍當先喊道:“且慢,都給我好好看着他們!”
吳鳶雖然是行軍元帥,但那裡比得過汝蛟龍這位掌門人,士兵得聽此話後,矛頭直指浦尚農、譙神鴉,其中竟然有些人也將手中寶劍指向了吳鳶,一副擔心他會叛變的架勢。吳鳶見此,極爲不滿,眸子不禁乜斜了起來。
白岈冷笑道:“依我看來,你在蛟龍黑賊團也沒有多少地位可言。”
時已汝蛟龍落定腳步,吳鳶憤怒道:“寧做他人狗,不向鬼低頭。即便被人日日唾罵,我也絕不會放過封肖若,就連你也不會放過,毀了我妹妹,你別想活着離開!”
白岈憤怒道:“我何曾毀了她,你不要聽信讒言,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真是愚蠢!”
汝蛟龍笑道:“你把吳嬌綠迷惑的不淺,恐怕她現在與你一道,即便是他親哥哥,她也不管,反而會幫你,還幫封肖若主持博古會,我是說你有本事,還是說吳嬌綠玩恩負義?”
吳鳶沉聲道:“掌門,狂刀乃我家族血液煉化而成,丟不得,還望海涵。”
汝蛟龍道:“這個嘛,我自有法子讓你重拾家族血脈,傳承之血怎麼能抽取乾淨?狂刀毀了也無妨,而如今正是對付漁美人的最佳良機,不能放虎歸山,你也不想前功盡棄吧。”
吳鳶垂首不語,浦尚農嗔怒道:“你也該認清她的爲人,卸磨殺驢,你早晚會被她殺死!”話音剛落,就被身後的士兵踢倒在地,一臉搶在地上,血肉模糊。
吳鳶眉眼不眨,冷靜道:“掌門大可放心,即便浦尚農回到漁美人我也有十足把握打贏它,但狂刀無論如何我也丟不得。”
汝蛟龍笑道:“原來你是信不過我,我也有十足的把握讓你沉睡的厲害覺醒,再說,我趕斷定白岈不敢毀掉狂刀,何必被他牽着鼻子走?無毒不丈夫,就是因爲你懦弱,所以才走到今天這一步,迎來的是一無所有。”
冷風吹過,浮動着白岈的鶴氅銀髮,凜凜殺氣,聽得汝蛟龍話後,心知不妙,自己果然會看在吳嬌綠的份上對吳鳶留有情面,但若如此,只怕浦尚農、譙神鴉兩人也必死無疑。吳鳶已經被汝蛟龍蠱惑,心底的憤恨激發,如潮泛起,最聽不得“懦弱”“一無所有”的字眼。
白岈凝眸道:“吳鳶……你已經無藥可救了……”
汝蛟龍見吳鳶悶不作聲,笑道:“把浦尚農、譙神鴉給我殺掉祭旗。”吳鳶一怔,眸迸寒光,身後的士兵速即緊握鐵戟,打起了精神,紛紛怒視着吳鳶。其中有一男一女,氣魄最爲嚇人,正是沫兮冷、寧小狐着裝打扮而來。沫兮冷私下裡解印,默唸咒語,忽見吳鳶印堂穴上的黑氣遊走急速起來,而吳鳶卻不得而知。
白岈發覺蹊蹺,龍睛四處搜尋,果見一個穿着兵樣,雜在人羣中的人在暗中施法解印,他吃了一驚,當下怒火中燒,挺劍指罵道:“沫兮冷,你居然還敢來!”
沫兮冷、寧小狐在逃脫南懷谷後並未走遠,甚至窺視了烏魈與丁若雁的廝殺,見烏魈用鎮魂鴿化爲分身拖住丁若雁,而真身則飛去了九陽仙府,便知烏魈是去給霞韞染通風報信。兩人本以爲,烏魈會相助自己,誰料烏魈放棄了重建“黑鯊魚聖教)”的願望,並有隱退之心。
兩人失落之下,折身而反,棲息在汝蛟龍軍中,希望利用她的野心,使自己在煌海上能分一杯羹。
其實自打吳鳶、羽瀅等人從素練島逃難至此後,沫兮冷就暗中用黑暗文咒控制了吳鳶,爲的是吳鳶謀反時可以強行操縱他,只因爲吳鳶被汝蛟龍說服,故而一直沒有施展。而今日唯恐吳鳶對浦尚農、譙神鴉兩人無法下死手,如果留情,那他必將會有一天背叛自己,因此時刻準備着。
吳鳶仰天長笑道:“天讓我如此,我又何必再念舊情?”
白岈道:“你想清楚,他們在騙你,你喪失了狂刀,就連家族血脈也放棄,你究竟要墮落到什麼時候!你被沫兮冷下了‘黑暗文咒’,你已經被他控制了!”
沫兮冷道:“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在他體內種下的乃是激發他沉睡力量的靈氣,並非控制他。今日他大義滅親,足見他的忠心,我大可以爲他喚醒血脈!”
吳鳶一怔,眸子瞪得老大,道:“你此話當真?我的家族血脈已經被邱弘方抽取了精華,若不如此,將無法續接麒麟臂,真的還留有沉睡的力量?”
沫兮冷笑道:“你不信大可以嘗試一下,適才我已暗中施法,注入你體內的靈氣已經爲你破除烏雲,將會雲開見日。一般血脈傳承,需要通過修練才能逐步激發喚醒,你續接麒麟臂時所抽取的不過是你修練的三成家族血脈而已。”
吳鳶半信半疑,緩緩運勁,果然手掌的一側銀光迸發,肉生剛刃,唯是黑色而非白色。但他仍舊大喜過望,喜極生悲,道:“他日我爲了邱綺芙放棄了家族血脈,今日有了後悔藥,我萬萬不能再被感情迷惑,必揮師北上,將你們殺個片甲不留!”
白岈驚愣不已,但發覺略有差異,並非是黑色與白色的不同,而是吳鳶所運起的“手刀”給人的感覺有種陰森恐怖的氣息,想必是吳鳶體內的“黑暗文咒”模仿而來,並非是真的喚醒了他體內沉睡的力量。
坦白的說,吳鳶今日用的乃是“黑暗文咒”的力量,而並非素練島的血脈傳承——刀脈。
白岈見他不可理喻,乾脆就不管不問,冷盯着沫兮冷道:“你們究竟還有什麼陰謀,黑鯊魚邪教已經被殲滅了,就憑你們兩人還能做什麼?難道幕後黑手,果真是‘墨媂’?”
沫兮冷道:“即便烏魈放棄,我們仍舊信奉‘蕭姝’,信念仍舊是‘蕭蕭易索,靈魂當佐。所謂蕭佐,彼成與我。’我這一生都會爲創建黑鯊魚而奮鬥,不存在什麼幕後黑手,真正的黑手就是我黑煞沫兮冷!”
白岈凝眸射冽,他不明白,即便痛恨沫兮冷也不明白,他知道沫兮冷還有點良心,不可能爲如此執迷不悔,這其中定有什麼原因。只是這原因就像是一條無形的枷鎖般束縛這他,讓他不得不因此而效命。
看着吳鳶舉起了黑刃左手掌,宛如劊子手般走向了浦尚農、譙神鴉,兩人全無懼色,眼神尖銳,只道:“這輩子結交你,我真是有眼無珠!”
吳鳶全不理會,曩夕因羽瀅擔心白岈入魔,不息徒手握劍而感動,想到了妹妹對自己的擔憂,但是這一切都隨着白岈與封肖若的生死之交而破滅了。
白岈冷冷發笑,讓一衆人倍感困惑,忽見殺氣沖天,鶴氅鼓起,隨着“神霄劍氣”的運作,使得周匝雲霧海水呈現了一種漣漪的外散現象,正是“天賴丸轉”的奧妙所在。
白岈與烏魈、寧泊客等人的作戰,沫兮冷雖然並未親眼目睹,但是也聽得了十之八九,對其制衡絕學也頗爲了解,而今日卻發現他的制衡絕學又精進了一步,一看便知,已將自己的拿手招式融匯進了神霄掌中。
這種殺氣的四射,給人一種窒息的壓迫感,神經彷彿即將崩斷的琴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