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依舊喧譁的走廊,
徐載靖回到雅間,
剛轉過屏風,
就看到齊衡一手扶着桌子,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稍稍穩了穩身形後,朝着一旁踉蹌的快步走去。
齊衡一邊走,還一邊用手捂住了自己嘴。
“不爲!拿桶進來。”
徐載靖朝着屏風外喊的時候,齊衡已經開始站不穩。
徐載靖一把扶住齊衡,雅間門也被打開,不爲提着木桶快步走了過來。
“呃”
齊衡躬下身,嘴微微張開,一副憋氣難受的模樣。
徐載靖扶着齊衡,無奈的拍了拍他的後背,朝桌上掃視了一眼,便看到載章、長柏和顧廷燁都在‘閉目冥想’。
“呃嘔.”
聞着味,徐載靖有些微微挑了下眉。
戰場之上見識的多,這點味道也不至於讓徐載靖難受。
“咳咳!”聽着齊衡被嗆的咳嗽,徐載靖又拍了拍他的後背。
“我這纔出去多久,你們幾個怎麼都.”
聽着徐載靖的話,似乎是受到齊衡造出來的味道影響,長柏和顧廷燁也開始微微蹙起了眉頭。
“汗牛,稚闕,去,給窗戶開條縫,透透氣。”
徐載靖喊道。
長柏和顧廷燁的小廝,趕忙走到臨街的窗邊。
“二郎,以後我.再也不和你..拼酒了!”長柏靠在椅背上,皺眉說道。
齊衡扶着徐載靖的胳膊,剛直起身,喉頭又是一緊之後,再次躬下身。
“嘔”
“哥,你們三個這麼一會兒喝了多少?”徐載靖問道。
“不多,三人一小壇而已!高興!”載章擺了擺手。
聽到此話,徐載靖無奈的搖了搖頭。
“喝~”
不遠處的長楓閉着眼,擺手喊道。
柴家,
二門處,
拂衣披着厚實的斗篷,挑着燈籠站在門口,將手裡的對牌交給了看門的嬤嬤。
片刻後,
“查驗無誤,拂衣姑娘請進。”
嬤嬤邊開門邊說道。
“有勞嬤嬤。”
說完,拂衣挑着燈籠進了後院。
秋聲苑中,
只有看着地龍竈口的房間裡還亮着一盞蠟燭。
很快,
拂衣挑着燈籠的身影出現。
帶着一身的冷氣進了正屋,將燈籠吹滅後,拂衣看着迎出來的雲木,道:“姐姐,姑娘可是睡了?”
端着燭臺的雲木搖了搖頭:“姑娘剛躺下,還沒睡着,快進來吧。”
拂衣和雲木一起進到裡間,
散發着淡雅清香的房間裡,穿着睡衣的柴錚錚坐在牀邊,輕聲道:“表弟他們都回去了?”
“是的姑娘!就是”
“嗯?有話就說。”
“是,姑娘,奴婢瞧着幾位公子走路的樣子,似乎是喝多了!小公爺要徐家五郎和小廝扶着才能站穩。”
聽到這話的柴錚錚蹙眉想了片刻,道:“徐家五郎沒喝多?”
拂衣搖頭:“沒。徐家兩位公子瞧着都還行!”
“唉!表弟也真是的!”
柴錚錚語氣輕鬆的說道,
說完,柴錚錚自己朝牀上動了動,放下牀幔後道:“行了,都回去睡吧。”
興國坊,
顧廷燁撐着稚闕的手,
腳步還算穩健的自己走進了寧遠侯府後院兒。
不遠處的齊國公府大門口,
就着齊家亮着的燈籠光,
徐載靖單手攬着齊衡的咯吱窩將他從馬車上扶了下來。
將齊衡交給馬車旁的不爲,徐載靖道:“不爲,幫我和郡主娘娘告罪一聲,這麼晚就不進去叨擾了。”
“是,五公子!”
不爲攙扶着齊衡點頭道。
看着打着燈籠快步迎上來,幫着不爲攙扶齊衡的齊家門房,徐載靖轉身朝自家馬車走去。
齊國公府內院,
齊衡臥房內,
“唔”
“暈”
“難受”
披着居家冬衣的平寧郡主,看着在牀上翻來覆去胡言亂語的齊衡,蹙着眉頭低聲道:“你是怎麼看護你家公子的?怎麼喝了這麼多?”
站在一旁的不爲低頭道:“娘娘,是小人疏忽了。”
一旁的齊國公朝不爲低聲道:“行了,你先出去吧。”
“是,國公爺。”
不爲拱手一禮後,出了屋子。
平寧郡主此時也坐到了牀邊,握着齊衡的手,蹙着眉頭道:“這醒酒湯怎麼這麼慢!去催催!”
門口,平寧郡主的貼身嬤嬤福了一禮後,朝外走去。
齊國公走到牀邊,看着一臉難受,微微睜眼看着他的齊衡,笑道:“衡兒,以後還這麼喝麼?”
齊衡趴到平寧郡主腿上,唉聲道:“父親,兒子不喝了,以後再也不喝了!”
看到此景,齊國公笑了笑:“那你可要記住今晚說的話。”
“難受,再也不喝了。”
曲園街,
勇毅侯府,
徐載靖院落,
正房中亮着燭光,
屋外,
月亮和星星的亮光微微照亮了屋頂屋脊,也讓葡萄架在地上有了影子。
有婆子就着月光邁步朝着正屋走去。
屋內書房,
已經沐浴一番換了衣服的徐載靖,
手裡端着一盞溫熱的醒酒湯依靠在椅子上,小口小口的喝着。
徐載靖身後的女使青草正在擦拭着他烏黑亮麗的長頭髮。
“雲想,把碳盒端過來吧。”
“哎。”
很快雲想便端着一個帶把的,有小臂長短,長方形裡面裝着燒紅炭塊,上面覆蓋着有細密小孔的銅盒走了過來。
這銅盒也被燒熱,散發着高溫。
兩個女使正要給徐載靖‘烘乾’頭髮的時候,院兒裡的夏媽媽站在門口,道:“公子,方纔二門傳了青雲的口信進來,說是三郎今晚宿在盛家了。”
徐載靖一愣:“哥哥他去送長柏長楓,怎麼把自己給留那兒了?”
“說是路上被冷風一吹,三郎到了盛家,也有些酒意上涌吐了出來,便被王大娘子給強行留在盛家了。”
徐載靖嘆了口氣,道:“和母親、二嫂她們說了麼?”
“回公子,有婆子去通傳了。”
徐載靖點頭:“那就好。”
正要搖頭,徐載靖身後的青草道:“公子,別亂動,小心燎了頭髮。”
“嗯。”
繼續閉眼享受着青草用乾熱的梳子梳着頭,徐載靖:“你們幾個小女使何時聚在一起飲宴?”
青草動作不停,和一旁的花想雲想對視了一眼後,道:“公子,定的是十八那日,在會仙酒樓。”
“嚯,你們倒是會挑地方,會仙酒樓你家公子我都沒去過幾次。”
聽到這話,青草等三個女使笑了起來。
“那日我們去了,便用食盒帶幾份吃食回來,給公子嚐嚐!”
“嗯!對了,那日去的時候,把楚戰、阿蘭和尋書也帶上,花費的銀錢從你們的小金庫里扣。”
“啊?”
一聽到花錢,三個小女使表情一致的瞪大了眼睛,猶豫片刻後齊聲道:“是,公子。”
“嗯。”
第二日,
卯時初(早五點)
徐載靖較平時晚起了半個時辰,
因爲不用去學堂,所以昨日楊樓樓下,青雲跟着載章去送人之前,便被徐載靖放了整天的假。
徐載靖今日一早便自己給馬兒披掛,讓阿蘭幫着穿着甲冑後,自顧自的掛了六壺百多支羽箭,乘着小驪駒在跑馬場中騎射。
隆隆馬蹄聲中,
跑馬場邊很快便有了不少圍觀的侯府親兵。
之前徐明驊身邊的親兵,經過之前白高大戰,如狄菁、葉放、馮大寶等人,除了戰歿的,多數已經憑藉着戰功升任軍中尉校。
如今在場邊圍觀的親兵,多是新選到徐明驊身邊的。
就着清晨的微光,看着跑馬場上如同野獸一般的小驪駒,載着徐載靖在跑馬場上狂奔。
徐載靖每次經過這幫親兵附近時,
便是一陣引弓騎射的聲響,
遠處的箭靶則不時傳來‘哚哚’的響聲。
“噔噔噔噔”
身前又是一陣馬蹄聲,
圍觀的親兵中有人道:
“聽說狄菁狄指揮他們,當年在侯爺麾下的時候,日日都和五郎切磋較量!”
“之前五郎起的太早,咱們不好跟着!如今,咱們是不是.也試試?”
衆人一頓議論。
這時,
徐載靖放緩馬速踱步過來。
“公子,小的們能不能和您切磋切磋?”
騎在馬上的徐載靖笑道:“這自然可以,但得要先過阿蘭、尋書,再過青雲,如此便能和我切磋一二了。”
聽到此話,親兵們躍躍欲試的點着頭。
天色緩緩變亮,
跑馬場中沒有了徐載靖,
只有阿蘭和尋書兩個正在遛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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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箭靶也擺在一側牆邊,
五六個用了早飯,結伴準備去跑馬場周圍去舉石鎖、磨練武藝的侯府親兵走到了箭靶附近。
其中一人側頭看去後,視線便再也離不開箭靶。
隨後,親兵有些呆滯的拍了拍同伴,指着箭靶道:“瞧。”
“什麼?嘶!”
其他同伴見此,也順着兩人的視線看去。
只見牆邊的箭靶上插滿了羽箭,
有羽箭不稀奇,
主要是射中箭靶的羽箭有四排,
四排羽箭整整齊齊的插在上面,如同是有人用尺子,上下左右量好後,一個個插上去的。
這幫親兵不由自主的朝着箭靶走了過去,
走近後,
衆人擡頭看着整齊的羽箭,又回頭看了看遠處他們早晨站着和徐載靖說話的地方。
“天爺,這是什麼箭術啊!”有親兵嘀咕道。
“怪不得五郎能帶着幾十號人,仗着地勢攔截白高近萬人。”
有親兵沒說話,不知是羨慕還是嚇得嚥了口口水。
“這是騎射射的?我站定射也中不了這麼多支”
這時,
大門方向傳來了馬蹄聲,
很快一輛馬車駛到了跑馬場附近,
昨夜宿在盛家的載章從車中走了出來。
遛馬過來的阿蘭拱手一禮:“見過三公子。”
載章看着遠處,點頭道:“阿蘭,那侯府親兵在看什麼呢?”
“回三公子,應該是在看箭靶。”
載章一邊活動熱身一邊點頭:“正好,今日在盛家用的早飯,我也沒怎麼鍛鍊,挑匹馬兒上好鞍韉,我繞着馬場跑上幾圈。”
“是,三公子。”
載章跑圈的時候,看着那箭靶附近親兵越來越多,他便也騎馬過去瞅了一眼。
很快,
載章便搖着頭離開了箭靶,在冬日的早晨,一路上白氣吐個不止。
下馬的時候,殷伯從木屋裡走了出來,看着遠處的親兵喊道:“你們沒事,就幫忙把箭都拔下來吧!”
析津府,
北遼行宮,
燒着地龍溫度適宜的宮殿中,
帶着抹額臉色很是難看的耶律英,有氣無力的將手裡的國書遞給了一旁的弟弟。
“姐姐,裡面寫什麼了?”
耶律隼接過國書問道。
耶律英搖了搖頭沒說話。
耶律隼打開國書後,看着裡面開頭的幾句措辭,他臉色難看的皺起了眉頭。
沒繼續看去,耶律隼鬱悶的將國書合上,坐在龍椅上沉吟片刻,道:“怎麼次次壞事,都有徐五郎的身影!他真是我大遼的災星!”
“姐姐,我看要不就按彌勒首徒所說,在汴京對付徐五郎!”
一旁的耶律英皺眉搖頭,道:“之前或許可行,在黃河以北調撥十幾個高手去便是!但如今,哪裡還有人手?”
貝州之事,
耶律英的決定幾乎將北遼妝佛臺、留守府兩大衙司十幾年的佈置,一朝用盡。
佈置用盡是小事,關鍵是謀劃沒有達成!
而且除了給徐載靖等人還有大周諸軍增加功勳外,起到的破壞效果微乎其微,尤其是貝州軍資損毀不過萬分之一。
這一番動作,簡直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的示範。
前些時日,
本來聽到貝州封閉城門,在行宮中靜待好消息的耶律英,
在接到貝州堅持不到三日便被剿滅的消息,反覆確認後,直接嘔的暈了過去。
她耶律英自從回了北遼,這麼些年披荊斬棘,還從來沒吃過這麼大的虧!
“姐姐,之前彌勒首徒不是讓汴京中的暗樁運作,讓一批軍士進汴京麼?”
“陰差陽錯,這幫人因爲進了汴京,沒有受到這次的波及!”
耶律隼繼續說道。
耶律英皺眉搖頭:“不行!出了事,讓人順藤摸瓜牽連到彌勒首徒身上,耽誤了以後的事情,那就得不償失了!”
“姐姐,那你怎麼知道,不對付徐五郎,以後的謀劃不會受他影響?”
聽着弟弟的問題,耶律英沒有回答。
“姐,聽說之前汴京連日大雪,徐五郎擊殺了十幾個無憂洞裡的賊人,藉此謀劃一番不行麼?我們只需出錢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