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早七點後)
天邊已經有了魚肚白。
知州府衙,
凌晨旺盛的火盆、火堆,此時已經快要熄滅。
府衙後院,
正屋臥房外,
一個精壯的漢子躬身站在那裡,
屋內,正被一個身姿曼妙衣衫單薄,眼神中滿是屈辱的女子,服侍着脫衣服的潘側道:
“燒了軍資、布帛,本佛子用什麼來賞賜有功的信徒臣子?用你的那幾斤肉,還是八百里外北遼的官職?”
門外的壯漢依舊躬身,道:“佛子,留守府命令、妝佛臺的佛旨,都是如此要求的!而且,城內儲備的軍資財帛堆積如山,即便燒了九成,也夠您用的了。”
“大周有句古話,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留守府和妝佛臺不知道城中的情況,本佛子要等知道有多少城中百姓願意臉上刺字,與我同生共死!到那時,我賞賜完再燒不也遲。”
“還請佛子給卑職一個時間,方便卑職給析津府回信。”
屋內傳來了一聲嘆氣後,聲音傳來:“等本佛子午時睡醒,便先燒一半,行了吧?”
“卑職謝佛子慈恩。”
“貝州城高河深,宣義軍士、彌勒信徒皆在本佛子手中,他們着急什麼.”
貝州城南,
官道上,
原駐紮館陶的甘老將軍麾下廣捷軍,此時正在呼啦啦的朝貝州趕路。
幾千人列隊行進,呼出的白氣很是壯觀。
又因爲土路面很是乾燥的,
人馬經過,加上北風一吹,瞬間煙塵四起。
永昌侯府庶長子樑景騎在馬上,看着綿延的隊伍揮手大聲喊道:“快!再快!跑起來!咳咳咳。”
這時,身旁有插着旗子的傳令騎軍跑來:“樑指揮,甘將軍傳汴京軍令,命你部加快速度抵達貝州,抵達後就地取材,阻斷貝州城東護城河。”
“得令。”樑景皺着眉頭拱手道。
隨後看着前方的兵卒,樑景同身邊的副手,道:“去,去中軍轉告老將軍,我部先把甲冑物資放下,讓士卒輕裝前進。”
“得令。”
看着副手朝後方走去,樑景騎馬追上隊伍最前面,喊道:“把甲冑放路邊,人都給上車,跑起來!”
貝州東北,
鄭驍和麾下幾個傳令兵駐馬在河岸邊,
看着運河邊正準備渡河的部屬。
鄭驍所在的忠敬侯麾下一部乃是步軍,
雖駐地本就距離貝州不遠,
但行軍速度不快,
在趕去貝州的路上,
經過德州,
晚上的時候被德州知州當成救兵,請進州城中後,幫德州知州剿滅了城內的亂軍賊子。
武階官銜藉着此功勞,定然是能往上升一下了。
這時,
後面有騎軍快速奔來,在鄭驍身邊勒停馬兒後,拱手道:“指揮,咱們後面忽然有一股騎軍,約麼着一刻鐘左右就追上咱們了。”
“騎軍?有多少人?打的什麼旗?”
“回指揮,什麼旗卑職沒看清楚!瞧着煙塵距離,得有兩三千衆!”
鄭驍疑惑的搖了搖頭,立馬下令道:“令,加速過河,在對岸列陣!”
“是!”
一旁的傳令兵馭馬朝前奔去,一邊跑一邊傳着軍令。
一刻鐘不到,
轟隆如雷的馬蹄聲傳來。
看着騎軍最前面大大的‘鄭’字旗,鄭驍恨恨的用鞭子,抽了一下方纔報信的騎軍,然後趕忙喊道:“讓路,給騎軍讓路!”
聽到號令,
鄭驍麾下的步軍開始急速的向兩邊靠攏,讓出了過橋後的道路。
馭馬最前的鄭駿將軍沒管弟弟,直接帶人過橋後繼續朝貝州奔去。
從騎軍隊伍中分出來的一騎朝鄭驍跑了過來。
離得近了,纔看清這騎軍乃是自家侄兒鄭湖。
“小叔,汴京急令,命你們加速去貝州!”
“湖哥兒,怎麼了這是?你父親他都沒空和我說話!?”
“小叔,貝州有人起兵造反,已然佔了貝州城!”
“什麼時候的事?”
“說是前日晚上!”
“天爺,怎麼會是貝州!知道了,你快跟上吧!”
看着侄兒走遠,鄭驍嘆了口氣:“我就知道,有靖哥兒在的地方,哪有什麼好事兒!”
“傳令.”
路上,
馮大人‘借’的兩輛平板馬車朝府衙走着,
徐載靖很是放鬆的坐在第一輛馬車上。
剛出街口,
就看到一個掛着‘杜樓’牌匾的酒樓中,有幾人擡着兩個半人高的木桶出來。
誘人的香氣隨着木桶冒出來的白氣飄了過來。
徐載靖道:“青雲,停車。”
“籲~”
馬車停下,徐載靖從車上跳下來,看着準備將木桶往推車上裝的杜樓管事、夥計道:“什麼東西,這麼香?”
“回,回軍爺,我們杜樓最有名的香滷牛肉,煮了一夜呢,這正準備給府衙的軍將軍們送去呢!”
“將軍?還們?什麼將軍們?”徐載靖問道。
“軍爺,昨天佛子分封不少將軍、文官,您.不知道?”
“忒,昨天我忙着宰那些不想紋面的人呢!”徐載靖吐了口口水道。
那管事連連點頭,
看着徐載靖白皙俊秀沒有紋身的臉,又看了看他腰間帶着血漬的鋼鐗,這管事也沒敢多說什麼,只是趕忙陪着笑了笑。
徐載靖嘴角露出笑容,看着木桶裡噴香的牛肉道:“你們沒下毒吧?”
“唉,軍爺說的什麼話,我東家可是佛子座下第一文臣,都是一家人,怎麼會有下毒的事情呢?”
“那你吃一口!把你們家廚子叫出來,也吃一口。”
那管事疑惑的吃了一口後,擺了擺手,夥計便朝樓內跑去,不一會兒一個廚子走了出來,脖子上還紋着‘彌勒當世’四個字。
瞧着紋身成色,已然是紋了有些時日了。
“這位軍爺讓您嘗一口,說是怕有人下毒。”
那廚子無所顧忌的吃了一塊兒肉後,看着徐載靖等人乾淨的臉龐,道:“瞧着小哥兒這幫人氣質不凡,不知是哪位將軍座下?”
徐載靖看着木桶中的牛肉,嘴角一笑:“我們乃徐將軍麾下,我們正好去府衙,便幫你們送過去吧。”
說着,徐載靖一手一個大木桶,轉身將其放在了兩輛馬車上。
“小哥兒好力氣!”
幾人一起看到了徐載靖腰後的鋼鐗,趕忙連連稱讚道。
徐載靖等人離開後,
那廚子疑惑道:“佛子坐下什麼時候有行徐的了?”
“在城中新募的吧!”
隨後,這幾人回了酒樓。
路上,
徐載靖將一塊兒半個拳頭大小,噴香誘人還有些燙的牛肉遞給了趕車的青雲。
“知道有這好吃的,就不吃人家的粥飯了。”
青雲接過牛肉後說道。
徐載靖抿了抿嘴沒說話。
隨後,
兩輛馬車上的人,吃的手嘴滿是油光。
這般無所顧忌的樣子,反而讓路上遇到的其他賊兵沒有懷疑。
還有人上前和他們討要牛肉吃,
因爲桶裡牛肉很多,倒也扔了十幾塊牛肉出去。
快到府衙時候,
“嗝~”
徐載靖坐在馬車上,打了個飽嗝。
後面馬車上的顧廷燁正在剔牙。
兆眉峰、高雲青、馮大人同衆親兵,正在往衣服上擦着手上的油膩。
馬車停好,
徐載靖等人下了馬車,一個個的準備戴上兜鍪。
高璞玉還將手掌往土地上擦了擦,道:“擦土,管用!”
意思是說不會因爲手上有油而打滑。
衆人紛紛效仿。
這時,
府衙內有個精壯的漢子走了出來。
看到門口很是精悍的徐載靖等人後,
這漢子走過來道:“行了,站起來!爾等先別戴兜鍪了,卸了甲冑,和本將軍去城內大倉。”
起身的高璞玉正要應是的時候,徐載靖戴上兜鍪後,一把拉住他,瞪着那精壯的漢子道:“憑什麼讓我們去?”
那漢子看着比他高半個頭的徐載靖,還有徐載靖腰間的鋼鐗,板着的臉露出笑容,道:“爾等和我去大倉潑灑火油,差事完了,本將做主,任由你們在大倉中挑選東西。”
聽到此話,衆人紛紛面面相覷。
“火油?你是要燒大倉不成?”顧廷燁吊兒郎當的問道。
那精壯漢子沒看出聲的顧廷燁,而是看向了一旁的馮大人。
他眼中若有所思的說道:“你這人,我看着眼熟”
徐載靖橫跨一步擋在漢子面前,抓着他的衣服,露齒一笑道:“我看孫子你也眼熟,爺爺們剛吃飽飯,就讓爺爺們幹活,咱們和佛子說一說吧。”
精裝漢子面上面上浮起怒氣,呵斥道:“你”
這漢子話沒說完,
徐載靖已經迅速的抓住那精壯漢子的腦袋,
然後用帶着兜鍪的頭狠狠的撞了上去。
“咚。”
那漢子登時便軟在了徐載靖手中。
府衙門口,
在不少賊兵的視線裡,
徐載靖就這麼單手抓着精壯漢子的髮髻,將人朝府衙裡拖去。
後面的顧廷燁眼睛一轉,喊道:“來來,別管他們,來吃肉了。”
馮家親兵也反應過來,趕忙擡着牛肉所剩不多的木桶,朝府衙門口走去。
“沒事沒事,那位將軍就是被我這袍澤給撞暈了而已。”顧廷燁繼續道。
“小事,小事!”
聽着顧廷燁的聲音,看着徐載靖手中已經開始七竅流血的精壯漢子,門口的賊兵反應過來,一個個的抽出了腰刀、弓箭。
看到此情況,
徐載靖單手抓變雙手抓,然後將人奮力朝賊兵多的地方扔去。
隨後,徐載靖回身取上自己的強弓,將箭筒掛在腰間後,邁步朝府衙走去。
顧廷燁和馮家親兵上前,用長槊、長矛補刀的時候,高璞玉、青雲還有兆眉峰他們已經舉盾在徐載靖前方,朝着府衙走去。
“嘿,兩位高大哥,兆主事,我是真沒想到,如今還能和你們再次並肩作戰呢!”
青雲舉着盾,腰刀掛在蹀躞帶上,將自家公子的長槊擔在盾上,一邊向前,一邊語氣放鬆的說道。
前面巨盾的幾人,紛紛露出了笑容。
上次他們並肩作戰還是數年前,在楚州對付揚州白家請去的倭人刺客。
“我也沒想到,兆大哥都當主事了,還要衝鋒在前。”
後面的徐載靖帶着笑意說這句話的時候,手中已經連續射出了三根凌厲的羽箭。
“五郎,你閉嘴吧!”兆眉峰說着,還瞪了一眼下屬高雲青。
此時,
補完刀的顧廷燁快步跟了上來,
看着前面徐載靖邊說話,邊一箭一個,或一箭兩個的湮滅着府衙內的賊兵,他眼神發直的嚥了口口水。
前面,
“嗝!”
吃了不少牛肉的徐載靖,又打了個嗝,呼出了一口白氣。
隨着徐載靖等人朝裡面殺去,
已經能聽到裡面有賊兵在高聲的呼救、預警。
“佛子!有大周賊兵殺進來了!”
“佛子,救我!”
這貝州府衙,
就像是一個四進的宅子,從大門算起,一共四個門。
徐載靖等人朝第三個門走的時候。
“嗚~”有號角聲響起。
徐載靖等人身後兩側,開始有賊兵出現。
“二郎,我身後交給你了!”
徐載靖一邊引弓射箭,一邊喊道。
“啊?好!我知道了!”
顧廷燁在後面帶着馮家衆人,一邊殺敵掩護,一邊喊道。
說着話,
• ттκan• c o 衆人已經進了三門。
“箭,扔地上。”
徐載靖在青雲等人身後喊道。
片刻後,高雲青、高璞玉已經將腰間的箭筒解下,扔在了地上。
徐載靖將自己箭筒中最後一根羽箭射出後,飛速的將地上的兩筒羽箭掛在腰間。
快到四門的時候,
衆人身前出現了像模像樣的軍陣。
“爾等是何人!居然敢來佛子座前撒野!”
“還不扔起兵器,束手就擒?”
賊兵軍陣後四五步的距離,有一個穿着華麗的大周將軍甲,手持鋒利長柄朴刀,身材雄壯瞧着比徐載靖還要高大的雄壯漢子,聲音洪亮喝問道。
“這廝沒鬍子,不是那什麼佛子。”
高璞玉舉着盾,語氣戲謔的喊道。
“爾等大膽!既然找死!本將成全你!”
“跪!”
那雄壯大漢大吼道。
沒等高璞玉、兆眉峰等反應過來,
那雄壯大漢跟前的舉盾賊兵就猛地矮下身。
那漢子看着雄壯,但步伐卻很是矯健。
四五步加速後,那雄壯大漢便踩在了前方的盾牌上,猛地躍了起來。
瞧着那舉盾的卒子也算精銳,居然在那壯漢的巨力踩踏下,還給了一個向上擡的勁力。
這鋒利的長柄朴刀,用這雄壯大漢的臂力揮舞,加上從高到下的慣性力量,威力絕不是開玩笑的。
在這雄壯大漢邁步的時候,徐載靖便已經搭弓引箭,本來目標是那雄壯大漢的眼睛部位。
但是這大漢在行走間,徐載靖卻發現這廝貼身根本沒有穿着連鎖鎧。
所以,
在大漢躍在半空,雙手奮力舉起長柄朴刀,將自己的腋下露出的一瞬間。
“崩!”
鋒利的箭簇刁鑽從這大漢腋下鑽進,由肩膀鑽出。
羽箭巨大的力量、腋下突然滾燙的劇痛,讓這雄壯大漢一隻胳膊沒了勁力,在空中也保持不了平衡。
“噹啷”
長柄朴刀砸在了青雲的盾牌上,
那壯漢落在了地上,第一時間居然沒有跌倒,踉蹌了幾步後,側身靠着被身後的軍陣盾牌抵住。
還沒等壯漢慶幸,
“崩。”
又一根羽箭朝他受傷的腋下射去。
因爲腋下的劇痛讓壯漢根本無法放下胳膊,
這根羽箭直接從腋下鑽進去,從身體另一側透出。
“嗬嗬嗬”
中了兩箭的壯漢,有些喘不上氣,顫抖着用手掀開了面甲。
“崩。”
一根羽箭鑽進了這壯漢的眼眶中。
從這壯漢喝問,到他被利箭入腦,全程連三十個呼吸都沒有。
但是,羽箭還是沒停。
青雲對面的賊人,但凡露出個破綻,就會被羽箭射中。
很快,
不大的軍陣,便死的死,傷的傷,一半多人潰退進了第四個門裡。
正屋門口,
徐載靖也看到了那個內穿甲冑,此時正在披上紫色袈裟的虯髯大漢。
“二郎!”
聽到喊聲,
身上有不少噴濺血漬顧廷燁握着長槊跑了過來。
“槊給我?”
“啊?”
顧廷燁嘴裡問着,手卻已經將他的長槊遞給了徐載靖。
徐載靖掂了掂後,自己的強弓遞給顧廷燁,然後猛地快跑兩步,在青雲身後一停的瞬間,將顧廷燁的長槊給奮力的投了出去。
巨大的力量讓這長槊在空中發出了嘯聲。
嘯聲未消,
正門門口的虯髯大漢,卻已經被長槊正中胸膛,連人帶槊飛進了屋子裡。
四門後面的院子中,
看到此景的賊兵,紛紛目瞪口呆。
雖然人還有不少,
但看向徐載靖一行人的眼神中,卻滿是驚恐神色,有的已經跪倒在地。
徐載靖身旁,
顧廷燁看了下正屋門口,又看着徐載靖,道:“靖哥兒,不是,你這我.那是”
顧廷燁跟着徐載靖繼續朝前走着。
前面舉盾的幾人,則快步進了屋子。
然後,顧廷燁的長槊又被高雲青往那佛子潘側的後面攮了攮。
隨後,
青雲在前扛着槊𨱔方向,這佛子身後,高雲青和高璞玉兩人,將徐載靖的長槊橫在顧廷燁長槊的下面。
一人在前,兩人在後,就這麼將還沒嚥氣的佛子給架了出來。
路上,
冬日耀眼的陽光下,
鮮血順着這虯髯大漢的腳踝朝下滴血,
徐載靖一幫人,
這般兇殘甚至有些變態的樣子,
讓看到此景的賊人無不膽寒心驚。
夜晚,
汴京。
皇宮內廷,
大殿內,
明黃的燭光中,趙枋安靜的坐在皇帝下首,聽着朝中諸位文武大員的議論。
“陛下,因此,臣以爲不論結果如何,還是要做貝州所儲軍資財帛化爲灰燼的打算。”徐明驊面色沉重的說道。
另一邊的曹老將軍點頭:“徐侯所言不錯!貝州城高水深,遠不是西北那些軍寨能比的!兒郎們即便能捨生忘死,強攻入城,那士卒死傷也不會是個小數目,連帶着死傷撫卹,那便又是一大筆銀錢支出啊。”
聽到此話,
在座的諸位官員,尤其是負責戶部、工部的幾位大員皆是嘆氣出聲。
“父皇,靖哥兒可是到貝州了。”
皇帝蹙眉點着頭,應付的說道:“應該是到了。”
“徐侯,這次不知道你家五郎能立什麼功勞。”趙枋看着徐明驊說道。
徐明驊躬身拱手:“多謝殿下青眼,臣也願犬子他多立功勳,能讓貝州城中軍資財帛.少些損失!”
周圍文武大員們皆是連連點頭。
曹老將軍看了眼御案後,皇帝皺眉憂愁的樣子,拱手開解道:“陛下,殿下所言有理,說起來在西北征伐白高時,徐侯家五郎,屢建奇功,是從來不會在老臣背後出現的。”
此話一出,殿中微微有了些議論聲。
皇帝面色稍緩,道:“朕也知道一二,願他如老將軍和徐侯所說吧。”
“陛下!捷報!”
殿外,
有內官模糊的大喊聲傳來。
“陛下,捷報!金牌捷報!”
聲音越發清晰了,
殿內的諸位文武大員紛紛朝殿外看去。
很快,
大殿門被推開,上氣不接下氣的內官跪倒在地,手裡捧着一封急報,同殿內衆人喊道:
“陛下!貝州八百里金牌捷報!今.上午,那貝州貝州城中賊首授首!城門已開!”
“啊?”
“什麼?”
“今日上午?”
“荒謬!怎麼可能!”
大殿中一時間沸騰起來。
趙枋眼睛瞪大,轉來轉去的滿是想法。
皇帝則扶着御案站起來,準備去看那內官捧着的急報,一邊走,一邊問道:“那,那城中大倉裡的財帛、軍資器械,損失多少?!”
英國公老當益壯的拿過急報,快步遞給了皇帝。
皇帝飛速的展開急報,一目十行的看着,然後表情由着急到鬆了口氣。
然後皇帝將急報交給了英國公,
朝御案走回去的時候,先是拍了拍一臉自得,嘴角恨不能撇到天上的,襄陽侯老侯爺的肩膀:“顧卿,好,真好啊!”
襄陽侯老侯爺傲嬌的側過頭:“哼!”
皇帝不以爲意,又笑着拍了拍徐明驊的肩膀:“徐卿,徐卿,你和你家夫人,真是生了個好兒子啊!”
徐明驊一時茫然,這聽着不像好話呀。
想着,徐明驊轉眼看了下和英國公並肩看着急報的曹老將軍。
看着曹老將軍面上的笑容,徐明驊鬆了口氣,躬身道:“這小子,這也是賴陛下洪福。”
皇帝又走到寧遠侯顧偃開身邊,笑道:“顧侯,你家小子也不錯。”
顧偃開趕忙躬身:“陛下,陛下謬讚了!”
皇帝笑着拍了拍顧偃開,搖了搖頭後放聲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
一開始是皇帝大笑,
然後,
“哈哈哈哈~”
殿內的臣工們相視一眼,也紛紛大笑了起來。
數百萬貫的東西保住了,衆位大相公、公侯勳爵們,也能過個好年。
不然
冬夜裡,一幫男人在大殿內放懷的笑聲,
衝上夜空,
傳到了皇宮後廷。
很快就有皇后嬪妃們的貼身女官、內官被派過來看看發生了什麼。
然後這些內官、女官們很快笑着朝後廷跑去。
皇后寢殿,
抱着女兒的皇后聽到女官稟告後,嘴角帶笑的說道:“去,領了牌子,出宮去徐家、顧家、曹家,還有齊家柴家,說說這個好消息!”
“是!”
宮外,
南講堂巷,
榮飛燕正在屋內和有孕在身的嫂嫂說着話,
忽然,
“轟~”
宮城方向傳來了巨響,然後一朵碩大的煙花在宮城上方綻放開來,照亮了榮家的院子、屋子。
屋子裡的衆人紛紛面面相覷。
“妹妹,不是說貝州出事了麼,怎麼宮裡還放煙花啊?”竇大娘子疑惑道。
榮飛燕眼中不確定的說道:“難道是事情有什麼轉機?”
柴家大門口,
“唏律律~”
柴勃勒停馬匹後,飛身下馬,笑着朝院內跑去。
進了後院兒,
“父親,母親!”
“父親,母親!”
柴勃的喊聲響徹柴家院子。
“二郎,多大人了,怎麼還這麼大聲喧譁!”
看着進屋的兒子,柴家主君蹙眉說道。
“父親,母親,宮裡剛接到北方金牌捷報,說是上午貝州城城門大開,城中所存軍資、財帛、軍械皆無恙!”
聽到此話,柴家夫婦二人面露驚訝的對視了一眼。
柴夫人眼睛轉動,趕忙道:“捷報裡可有說徐家五郎怎麼樣?”
柴勃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就聽到外面傳來了小跑的聲音。
片刻後,柴錚錚氣喘吁吁的掀簾走了進來:“二哥,發生什麼事了?”
柴勃笑了笑,看着柴夫人道:“母親,以後妹妹找官人這事兒,要更難咯!”
柴夫人狠狠的拍了柴勃肩膀一下,恨恨道:“不會說話,就閉嘴!”
柴勃抿嘴,挑了下眉。
柴錚錚眼睛轉了轉,笑着急聲道:“母親,父親,哥哥,可是徐家五郎又立功了?”
柴勃連連點頭:“皇后娘娘貼身女官告訴我說,靖哥兒他們一行人,進了貝州城,斃了賊首。”
一旁的柴家主君撫了撫鬍鬚,有些疑惑的輕聲道:“貝州城城高水深,這徐家五郎是怎麼進去的?”
柴勃搖頭:“這個,皇后娘娘身邊的女官沒說,兒子也不知道。”
柴夫人眼中滿是思緒的說道:“沒事,沒事,徐侯今夜定然回曲園街,明日我去徐家問問孫夫人!”
夜裡,
貝州城外,
軍營連綿,
一處掛着‘鄭’字旗幟的營壘外,
火盆和火堆熊熊燃燒着。
火堆旁,
鄭驍一身甲冑,一隻胳膊摟着徐載靖的脖子,另一隻胳膊摟着顧廷燁,道:“怎麼你們每次有好事兒,我都來晚了呀!”
“唉!恨啊!”
徐載靖呼了口白氣出去,道:“你不是在德州州城平亂了麼,這也是一樁功勞。還有張家五娘這樣的青梅,你還要什麼?”
鄭驍:“我”
另一邊的顧廷燁道:“對啊!而且我讀書好,還是靖哥兒同窗、親戚!這.沒辦法,功勞就這麼砸頭上了。”
“去你的!”
鄭驍推了一下顧廷燁。
“嘿嘿嘿嘿。”
三人又笑了起來。
片刻後,
顧廷燁不笑了,道:“這還只是亂了幾日,這貝州城中就羣魔亂舞”
徐載靖、鄭驍也收起了笑容。
第二日,
天亮後,徐載靖和顧廷燁、何灌等人重新進了貝州城,他們轉一圈後就要回京。
鄭驍、黃青越他們則要駐紮在貝州一些時日。
經過東城門,
水門附近的時候,
騎馬在徐載靖身邊的顧廷燁扯了扯徐載靖的衣服,指着路邊急聲道:“靖哥兒,你快看,那牽着兩個孩子的婦人,她是不是昨天”
徐載靖:“嗯,是。”
顧廷燁側頭看着另一邊的壽山伯世子黃青越,道:“那,那一家三口,你在貝州的時候,幫我照顧照顧。”
看着顧廷燁的眼神,黃青越點頭道:“二郎,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