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將剩下的事情交給老周“處理”後,施榮走出病房,張凰跟在他身後,正要開口說話,施榮卻突然停了下來。“你確定,要跟這樣的人渣在一起麼?”

張凰一愣,榮子這是跟誰說話呢?

一扭頭,才發現角落裡站着施勳。他眉頭一挑,果斷不參加這父子倆的戰爭,他還是趕緊回他的辦公室,糊弄完這幾個小時上班時間,然後火速回家抱美人吧!

施勳沉默不語。施榮瞧他這個樣子,心裡一軟,到底是流着他的血的孩子呀……雖然平日裡十分嫌棄,但當這孩子鑽進牛角尖的時候,他仍然會捨不得。真是令人驚奇,他施榮居然也有慈父的感情了。“說話。”

施勳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因爲從一開始他就沒把色子這樣的人放在眼裡,更沒有真心和他們交朋友。他沒有朋友,即使自認爲是他朋友的有很多,可從來沒有一個人能走進他的心裡。

“仔細想想,以後你再不舒服該怎麼辦。難道再搞出一次人命?”施榮淡淡地問。“那時候我可沒閒工夫跟在你後頭收拾爛攤子。你必須學會自己解決,找到紓解的辦法。”

他說完擡腿就要走,施勳卻突然叫住了他:“爸。”

“嗯?”

“你就沒有痛苦和糾結的時候嗎?”施勳問。“那種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覺,明明知道那是錯的,明明想表現出最好的自己,但內心深處卻清楚得很,你根本就不是一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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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要求你揹負你媽的原則過活。”施榮回頭看他。“你既然爲了她願意僞裝,那麼就給我一直裝下去,可這並不代表你一定要做個表裡如一的人。”

果然……是他的兒子呀!即使有露露的教導,即使是從露露的肚子裡生出來的,施勳骨子裡流的,到底都是他們施家的血。施家骨子裡的野蠻、暴戾、自私……他都繼承了。可爲什麼會有這樣的矛盾呢?怕還是因爲露露的存在吧。“你爺爺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大殺四方的人物,我年輕時也幹過不少混事,你跟我們唯一的不同,就是在這樣的年紀裡,有你媽一直陪着你。”而他和老頭沒有,所以他們壞的肆無忌憚。

“這是你的福氣,但同時也是你必須承受的壓力。”

施勳似乎明白了什麼,他望着父親高大如山的背影,好一會兒,突然說道:“爸,有的時候我對你的討厭也是可以少那麼一咪咪的。”

聞言,施榮冷笑:“不好意思,我對你的嫌棄從來都沒變輕過。磨蹭完了沒有?磨蹭完了就給我滾回公司上班去!”

施勳不服:“那你呢?”

“我?”施榮又是一聲冷笑。“你管得着麼?”

說完,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

施勳在他背後比了箇中指,施榮頭都沒回就知道他在說什麼,電梯門一開,他走進去,留下一句話:“現在你有把柄在我手上,在你媽面前你最好給我收斂一點,保持距離,否則……”

話沒說完,但彼此都知道他要說啥。

施勳險些吐血,這可真是他親爸!親的不能再親了!

對於父子倆之間的暗潮洶涌,孟檸一直都沒注意到,因爲每年最忙的學期末又要來了,每當這個時候,她忙着看論文上課出考卷……等一系列瑣事,能把她忙得回家連丈夫兒子都認不得。

就在她忙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時候,一封來自遙遠山區的信靜靜地躺在了她的郵箱裡。孟檸很少開郵箱,一般給她寄信的都是學生,她會把這些新一封一封的仔細看過。最開始的時候施榮還會問兩句,如今他都已經習慣了,再也不問了。

也正因爲如此,否則孟檸怎麼會看到這封信呢?

字跡很娟秀,一看便是女性的手筆,孟檸原以爲只是普通的學生來信,可她越往下看,臉色越是慘白!

最後,她甚至無力再繼續讀下去,手中的信紙飄然落到了地面,她的嘴脣顫抖,渾身哆嗦,面部極度震驚!

正在這時,施榮回家了。他在客廳沒看到這陣子愛上吃水果看電視的孟檸,就轉到書房裡去找她。可一推開門,卻見她驚恐莫名的樣子,嚇了一跳,趕緊過去把人拉到大腿上坐着,擔憂地拍了拍她的臉,問:“怎麼了?露露?”

聽到施榮的聲音,孟檸僵硬地扭過頭去看他,施榮這纔看清她眼底竟然蓄着淚水。距離上一次……看見她流淚,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施榮暗道一聲不好,問:“到底怎麼了?”沒等孟檸回答,眼角餘光突然掃到了地上的信紙。他抱着孟檸彎腰撿起來,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裡頭的內容,頓時臉色鐵青。

可這回他嚇不到孟檸了,因爲她根本就沒在看他。

好一會兒得不到孟檸的注意力,施榮咬着牙將她的臉勾向自己,冷聲問:“你想怎麼樣,嗯?你想怎麼樣?”後一句問的已經帶了戾氣。即使經過了幾十年的修身養性,施榮到底也還是那個施榮。

不把別人看在眼裡的,把旁人視如螻蟻的施榮,不如他意,他就攪得你天翻地覆的施榮。

孟檸搖着頭:“我、我不知道……我、我得去看看他……”

“不準!”施榮咆哮。“我不准你去!”

那封信是一名支教的女老師寄來的,說地址是在某個省最偏僻的少數民族區,那裡連水電都沒有,黃土朝天,十分貧瘠。

但韓遇之在那裡。

而且他就快要死了。多年的嘔心瀝血讓他的身體越來越壞,而在條件苛刻的地區,他甚至捨不得花錢去城裡看病吃藥,就這樣一天天的挨,直到現在,肝癌晚期,再也撐不下去了。去那裡支教的年輕女老師發現了他珍藏在筆記本里的一張剪報。剪報頁腳泛黃,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首屈一指的雜誌採訪了施氏集團的董事長及其夫人,雖然沒有照片,但裡面的信息足以透露出許多。

剪報上只有有關孟檸在名校任教的記錄,還有記者採訪施氏夫妻倆時提的一個問題:對這麼多年來幸福美滿的婚姻,二位能用幾個字概括嗎?

施董事長說的是:得償所願。

而施夫人沉默了許久,說:我很滿足。

女老師去問溫和的韓老師,可這個俊秀體貼的男人卻無論如何也不肯告訴她。見韓老師被病痛折磨的生不如死,又沒有多久好活了,所以她才擅自做主寫了這封信。由於不知道地址,所以只能寄到學校——而孟檸習慣把信件一起拿回來看。

信上還說,韓老師沒有親人,雖然不知道她跟韓老師是什麼關係,但如果可以的話,還是請她來看看他,如果兩人並不認識,還希望施夫人能原諒她冒昧的打擾。

孟檸說:“我要去。”

她說的是我要去,而不是詢問的我能不能去?或者是表達自己意願的我想去。

我要去,說明不管施榮同不同意,她都已經做了決定。

施榮怎麼可能答應!他從不敢讓韓遇之回來,也從不敢讓孟檸去見他,怕的是什麼?怕的就是兩人之間會死灰復燃!而最最可怕的是,他清楚的知道,如果讓孟檸去了,如果讓孟檸親自送走韓遇之,這輩子,韓遇之都是橫亙在他們兩人之間的汪洋大海,數十年來他苦心經營的婚姻,甚至都會因此毀於一旦!“我不準!從今天開始,你就給我在家裡乖乖待着,哪裡都不許去!”

他抱着她,聲音顯得格外的冷酷。

這要是以前的孟檸,肯定嚇得噤若寒蟬了。可這一回,孟檸只是平靜地說:“我待會兒就去收拾東西。”

“操!”施榮爆了句很多年沒再說過的粗口。他漂亮的黑眼睛泛紅,裡頭透出戾氣和可怕的偏執。“我說的話你聽不明白嗎?我!不!準!你!去!你要是敢給我偷跑,我就打斷你的腿!”

孟檸冷靜地回頭看他:“打斷我的腿?就像是很多年前,你用鋼琴蓋壓斷我的手一樣?!”

此言一出,房間裡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施榮才沙啞着聲音說:“不管怎麼說,你都別想離開帝都。”

“我不是你的玩偶娃娃!”孟檸終於被激怒了。“你不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想去那裡,那是我的事,跟你無關!”

“跟我無關?!”施榮也怒了,他拂開桌面上的文件,惡狠狠地把孟檸壓在了上頭,冷酷兇狠的表情似乎下一秒就要將孟檸碎屍萬段:“你再說一遍?你再說一遍?!”

孟檸強壓住怒火,“我說,我去哪裡,是我的事,跟你無關!”

“你!”施榮高高地揚起手。

孟檸無畏地仰着臉看他:“要打我?”

除了她的手,他從未對她動過粗。施榮的手在空中高高揚起許久,終究是沒有揮下去。但凡是有關孟檸的事,他都會立刻變身成一團炸藥,完全控制不住自己。這麼多年了……他原以爲自己已經正常了,原來,那是因爲沒有導|火|索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