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璇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落着帳子,一時也分辨不出是什麼時辰,只能隱隱聽見院子裡有些腳步聲,大抵是丫鬟婆子們都起來了。
臻璇略略動了動,這一動作才醒悟過來,自個兒還依在夏頤卿懷裡。夏頤卿的手臂被在枕在頸下,另一隻手扣着她的腰。
一下子臉就燒了起來,夜裡摟着躺了是一回事,大清早的還這般,到底是臊得慌。
臻璇小心翼翼地探手,摸到了夏頤卿的懷錶,打開一看,稍稍皺了皺眉頭。這個時辰,夏頤卿再躺會兒是沒事的,可她卻是要起來了,女人家梳妝總歸是要多花些時間。
季氏跟她提過,女人要睡在外側,早上起來之時纔不會驚擾了丈夫,可夏頤卿卻喜歡叫她睡在裡側,這時候就有些不方便了。
輕手輕腳就想坐起來,只是夏頤卿的手扣着她,便是再輕緩,到底是把人吵醒了。
“二爺。”見夏頤卿半夢半醒睨着她,臻璇紅着臉叫了一聲。
夏頤卿沒開口,反倒是手上一用力就把臻璇帶回了懷裡,惹得臻璇要驚呼出聲,只是那聲音被對方一個翻身低吻堵在了口齒之間。
臻璇發懵,她明白不能推開他,只是這天都亮了這是鬧什麼呢!
脣齒之中全是夏頤卿的氣息,這般溫柔吮吸,即便不是耳鬢廝磨的細語低喃,臻璇亦是扛不住身子軟了下來。
夏頤卿的手從褻衣裡探進去時臻璇聽見自己輕輕嚶了一聲,一個聲音入耳,像是打破了結界。之前沒有留意到的旁的聲音一下子涌了進來。
院子裡有小丫鬟在灑水掃地。挽墨站在廊下不知與誰在說話。執棋立在門外交代着什麼……
夏頤卿感覺得出來,臻璇走神了。
微微一用力,夏頤卿咬了咬臻璇的耳垂,臻璇吃痛回過神看他,見他眼底溫情,又不好意思地避開了視線。
“二爺,過了卯時了。”臻璇低垂着眼沒看他,手掌按在夏頤卿的胸口輕輕推了推。
夏頤卿沒有糾纏。只一句:“那便起吧。”說罷,先一步坐起來下了牀去了淨室。
臻璇略鬆了的一口氣又提了上來,看着夏頤卿的背影,暗道:莫不是惱了?
候在外頭的執畫聽見響動,
問道:“爺與奶奶可起身了?”
“起了。”臻璇只好應了一聲。
丫鬟們魚貫入屋,端盆梳洗,臻璇坐在梳妝檯前由桃綾伺候着梳頭,起先還不覺得,坐了一會兒便覺得有些冷了,大約是下了一夜雨的關係。
夏頤卿正在擦臉。臻璇從銅鏡中瞧不見對方喜怒,只覺得即便是記掛着時辰這般拒絕新婚丈夫總歸不好。便試探着問:“今日涼了,二爺再添件衣服?”
夏頤卿聞言,道:“也好。”
聽着聲音不像是存了火氣的,臻璇暗自放鬆了些,與桃綾說着要穿戴的首飾。
夏頤卿看着臻璇的背影,一身緋色底流水暗紋的如意襟小襖,正好襯得她脖頸白皙,腰肢纖細,銅鏡中眉眼有些模糊,低聲與丫鬟說話的姿態卻意外的招人,他不自禁放柔了目光,早上溫香暖玉在懷一時興起,卻也不至於不管不顧到要誤了給老太太請安的時辰,再瞧出臻璇有些心不在焉,曉得是他的新媳婦面子薄怕叫一院子人聽了去,因此臻璇一提他便作罷了。
倒是叫她惴惴了。
換好衣服,夏頤卿走過去看了一眼首飾盒子,取出一對絹花:“這就挺好。”
臻璇一怔,略一側頭就瞧見夏頤卿站在了身後,還彎下了腰,就比坐着的自己高了一點點,正透過銅鏡打量着她。臻璇的耳根子一下子就燒了起來,仿若之前牀上那輕輕一咬,到這個時候才癢了出來。
桃綾掩嘴接了絹花,見夏頤卿直起身讓來了幾步,她趕緊過去替臻璇插上:“二爺挑的真襯奶奶呢。”
臻璇瞪了桃綾一眼,不過眼中含羞沒什麼威力,反倒是帶了幾分嬌媚。桃綾低下頭悶笑,臻璇扭頭看鏡中,似乎是真的挺合適的。
聽風苑中鄭氏不知說了什麼惹得鄭老太太開懷,見夏頤卿與臻璇進來,笑着叫他們行了禮,用罷了早飯,讓廖媽媽送鄭氏與臻璇去與老祖宗請安。
長生居里比昨日安靜,似乎二房的一個都沒有來。
給老祖宗梳頭的桂媽媽立在門外,見了鄭氏與臻璇,忙過來問了安。
鄭氏看了一眼垂着的青花簾子,壓着聲道:“老祖宗還沒起身?”
桂媽媽垂着手:“聽說是夜裡睡得不踏實,早上才起得晚了些。之前大奶奶來時老祖宗便醒了,大奶奶請安後就回去了,老祖宗又歇了一會,這會兒正起身呢。湘翮和採翮兩個姑娘在裡頭伺候。”
鄭氏聞言點點頭,往窗下站了站:“既然如此,我與頤卿媳婦便候着。”
正說着,簾子打了起來,屋裡頭出來一個穿着粉紅色比甲的瓜子臉丫鬟,她微微一怔,趕忙道:“請大太太與二奶奶安。怎的站在外頭,今日涼了,趕緊進來暖暖。”
臻璇認得她,是老祖宗身邊的體面丫鬟採翮,她扶着鄭氏進屋。
“老祖宗歇得不踏實?”鄭氏問。
“下雨了便不舒服。奴婢正要去廚下端碗羊奶羹來,一早吩咐下去的,好讓老祖宗起來了暖暖身子。”
寢房裡本就只有湘翮和採翮兩個伺候着,採翮又要去廚下,便是有桂媽媽在也是不夠的,鄭氏便道:“我進去伺候老祖宗吧。”
採翮忙着擺手:“怎敢勞動大太太,大太太且在西次間裡歇歇。”話說完,便看了臻璇一眼。
臻璇略一想,便明白過來了。
老祖宗的長生居是斷斷不會少了人手的,端羊奶羹這個活計,也並非一定要採翮去的。
“母親,媳婦進去伺候老祖宗。”
鄭氏也是明白人,點了點頭,聽得采翮一句“有勞奶奶了”便轉身進了西次間。
臻璇跟着桂媽媽進了寢房,老祖宗剛起身,坐在羅漢牀上,見了臻璇,便笑了:“那個死丫頭去哪裡躲懶去了?”
臻璇笑着問了安,湘翮端了水來,她便取了帕子浸水擰乾,伺候老祖宗梳洗:“採翮姑娘去給老祖宗端羊奶羹了,正好叫我佔了個便宜,能來伺候老祖宗。”
“瞧瞧這嘴甜的,快去與採翮說,羊奶羹裡別再加糖了,有頤卿媳婦就夠了。”
老祖宗話音剛落,湘翮輕笑着便端着盆子往外走:“那奴婢趕緊去了。”
臻璇趕忙輕拉了湘翮,道:“好姑娘,老祖宗取笑我吶,姑娘快幫我美言幾句。”
湘翮咯咯笑着道:“二奶奶可是搬錯了救兵了,奴婢的嘴老祖宗最是曉得的,那就是在陳醋缸子裡泡過的,一開口能酸倒一片牙。二奶奶還是請桂嬤嬤吧,桂嬤嬤說起話來,可比那桂花糖兒還甜呢!”
“看看看,我平日裡說錯沒有?”老祖宗指着湘翮笑罵,“剛剛這一番話,哪句不是酸的?”
臻璇垂眼淺笑,老祖宗看起來心情是不錯的,似乎並沒有因爲昨夜難眠而有些脾氣,只是老祖宗既然叫她進來伺候,定然不會是爲了說幾句玩笑話的,正題還沒開始呢。
等臻璇扶着老祖宗在梳妝檯前坐下,桂媽媽取了牛骨梳子,細心替老祖宗梳理。老祖宗上了年紀了,前些年又是大病一場,如今頭上很難尋到黑髮了,但一頭銀髮打理妥當,反倒更有富貴人家老太太的氣勢。
臻璇垂手站在一旁,沒得老祖宗吩咐,她是不能坐下的。
“頤卿媳婦,越娘身子如何了?”
臻璇擡眼看去,老祖宗似乎是與桂媽媽說了什麼,這一句又問得極其隨意,但底下的意思臻璇是懂的,杜越娘昨日暈厥的事老祖宗是曉得了。
杜越孃的身體情況,老祖宗大約比她更清楚,因而臻璇也不做什麼隱瞞,據實道:“回老祖宗,昨夜裡暈了一次,請了大夫來看,開了藥。我去瞧過一次,病得是厲害。”
“與之前比呢?”
臻璇搖了搖頭:“之前如何,我也不太清楚,但比敬茶時瞧着是差了些。”
老祖宗嘆了一口氣,聲音有些發啞:“我也是糊塗了,她之前什麼樣,你確實是不曉得的。越娘這孩子的身子,我一想到就揪心,這天氣漸漸涼了只怕是要一日不如一日了。頤卿媳婦,到底是我跟前伺候過的人,又受了我的拖累,晚些時候我叫採翮過去瞧瞧, 去看一趟,我也舒坦些。”
“能有老祖宗惦念着,越娘肯定高興的。這生病的事,我們再焦急也實在是幫不上忙,若能叫她曉得老祖宗掛念她,能叫她安心些,也是好的。”
“你這孩子……越娘我交給你照顧了,她的身體我知道,早一日晚一日的事,能多有一日都是造化,你也別顧及我這老婆子。”
臻璇忙應了,心裡卻有些嘀咕,老祖宗今日特別好說話,雖然都繞着杜越娘來,卻是一句都沒提擡二房的事,大約是杜越娘昨日一暈厥叫她真的憂心上了。
若是人都沒了,單留一個二房姨奶奶名分,除了叫長房上下不痛快之外,一丁點用處也沒有,這樣的結果老祖宗是不想要的。
------------------------------
捂臉求票求收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