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畫迫不及待,開始研究起這枚令牌來。
在此之前,他先花了些功夫,將自己那枚“雷磁小人”重置了一遍。
將雷磁小人身上沾染的,那黑衣陣師留下的次雷紋路,全部清洗掉了。
確保雷磁小人“乾乾淨淨”後,墨畫這才放心。
之後他故技重施,嘗試着將雷磁小人,接入這黑衣陣師的“客卿令”。
令墨畫意外的是,雷磁小人幾乎毫不費力,就滲透進客卿令了。
這個客卿令,是“開源”的。
甚至裡面的所有權限,都是開放的。
墨畫琢磨了下,便大概明白了。
這個黑衣陣師,其實嚴格來說,並非魔宗的修士。
魔宗內,經過“內鬼”一事後,人心惶惶,有人便懷疑他們魔宗令的底層出了問題,因此特意僱傭這黑衣陣師,來解決魔宗令的問題。
既然要查魔宗令,必然要給這陣師一個“接口”。
而這枚“客卿令”,就是用來供這黑衣陣師,通過令牌接口,介入魔宗的元磁復陣,以排查雷磁異常——也就是自己那枚“雷磁小人”的。
而這黑衣陣師,和自己是“同行”,自然和自己一樣,也喜歡給自己開“權限”。
臨死之前,他也沒來得及銷燬令牌,等於是將所有“門戶”,全都留給自己了。
墨畫有點遺憾。
早知道這個陣師這麼“懂事”,就讓他死得明白點好了。
這樣稀裡糊塗被圍毆致死,到了下面,多少有點死不瞑目了。
墨畫感慨了一下,而後就開始仔細研究起,這個陣師留下的“遺產”了。
但他研究了一會,便皺了皺眉。
這些權限的“門戶”,都有些特別,上面有特定的雷磁紋路,而且不少紋路,還是三品的,這遠超出了他的陣法能力範圍。少許二品的,也很生澀。
估計是這黑衣陣師本身的雷磁傳承,墨畫看不大懂。
“看來要花點時間,慢慢琢磨了……”
墨畫心中默默道,而後他聚精會神,準備好好研究這枚客卿令的時候,忽而磁紋顫動。
一串文字傳了過來。
墨畫一愣。
“有人給我發消息?”
“不,不對,是發給那死掉的黑衣陣師的……是魔宗傳來的?”
墨畫心中微驚,立馬看向了那串文字:
“元先生,冒昧問下,查得如何了?”
元先生?
墨畫愣了下,“這個稱呼,怎麼這麼耳熟?”
他回憶了一下,這纔想起,當初在璧山魔窟,火佛陀的老窩,裡面就有一個精通元磁陣法的陣師,他也姓“元”,火佛陀稱其“元大師”。
“都姓‘元’,莫非是一個家族的?還是出自同一個師門,有同一個傳承?”
墨畫心裡嘀咕。
說起來,那個“元大師”,好像也是被自己偷偷摸摸,找到了位置,然後讓顧叔叔,還有顧安顧全兩人,直接過去“不講武德”圍毆死的……
兩人死法都差不多……
墨畫正沉思間,客卿令又傳來了消息:
“元先生?”
似乎是墨畫沒回話,對面有些懷疑。
墨畫心中凜然,但他暫時也沒想好,要怎麼回覆,便先回了個“萬金油”的回答:
“在忙。”
對面果然道:“是在下唐突了,稍後我再來打擾元先生……”
只是他並不知道,現在的“元先生”,早已不是原來的“元先生”了。
現在的“元先生”,其實是“墨先生”。
墨畫高冷道:“嗯。”
之後對面沒有再傳書過來。
墨畫得了空閒,稍稍鬆了口氣,而後就開始思索:
“要想個辦法隱瞞一下,不能讓魔宗知道‘元先生’已經死了……”
“還有,查雷磁陣法的事,也要糊弄一下。”
反正現在,“元先生”已經死了,已經沒人能查自己了。
不僅如此,“元先生”的客卿令,如今也在自己手上。
他怎麼可能自己查自己?
墨畫傳書道:
“元磁復陣已經徹查過了,底層磁紋完好,雷磁的傳感,也沒有問題……”
墨畫剛想發出去,忽而又搖了搖頭,將這句話抹去了。
“這樣不對……太過明顯了。”
設身處地地想下,魔宗肯定是懷疑什麼,纔會把元先生請來。
而元先生肯定是察覺出了什麼,纔會花這麼長的時間調查。
若是就這麼簡簡單單說“沒問題”,不僅會引得魔宗懷疑,還會顯得“元先生”無能,有問題查不出來。
“不能這麼說……”
墨畫斟酌片刻,重新回覆道:
“剛剛在忙……”
“據我今日所查,有股很古怪的‘次雷流’,潛藏在元磁海中,詭異又謹慎。偶爾露頭,但又很快潛伏,我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但還要再花時間去排查……”
墨畫說得很“專業”。
這些東西,不是雷磁陣師,基本不可能懂,而且這裡面大部分內容,都是事實。
明眼的東西,沒必要藏。
這條消息發出去後,不過片刻,對面又傳書過來:
“不愧是‘元先生’,這件事,就拜託先生多多費心了。事成之後,本宗自有厚禮奉上。”
墨畫繼續高冷地“嗯”了一句。
但同時他心裡在想,以這魔宗的行事手段,事成之後,他們真的會奉上“厚禮”麼?
莫不是,也會想辦法,將這“元先生”給揪出來?
要麼將他殺了滅口,吃肉喝血;要麼逼着元先生爲奴,讓他替魔宗畫一輩子陣法。
這麼一比較,自己還是挺“善良”的,至少給了這元先生一個痛快。
墨畫嘆了口氣,感慨道:
“所以說,陣師一定要走正路,千萬不能跟魔修爲伍,否則一不注意,就會萬劫不復。”
墨畫在心中引以爲戒。
之後魔宗那邊,就沒再傳消息過來,墨畫也算是糊弄過去了。
但在此之前,還是要謹慎一些……
墨畫想了下,便傳書給顧長懷道:
“顧叔叔,這個黑衣陣師被道廷司殺死的事,一定要保密,現在別泄露出去。”
目前來看,魔宗與這黑衣陣師,是單線聯絡。
黑衣陣師又把自己藏得很深,只要自己不說,道廷司不泄密,應該就沒人知道他已經死了。
顧長懷回覆道:“好,我知道。”
顧叔叔做事,墨畫還是挺放心的。
之後的事,就好辦多了。
如今造成問題,和解決問題的令牌都在自己手裡,自己跟自己“唱雙簧”,魔宗那邊根本不知情,行事就方便多了。
墨畫開始考慮下一步的計劃。
首先,自然還是要繼續殺魔修。
不多,再殺兩個金丹魔頭,他就能突破築基後期了。
但如今這嗜血魔宗警惕了起來,宗門的弟子令,已經竊取不到更多秘密了。
唯一的手段,就是客卿令了。
客卿令的權限雖然不少,但很多自己還沒研究明白。
而且還有一個最大的問題,“目標”太明顯了。
弟子令數量多,數百上千,搞點小動作沒什麼,不容易被發現。
但長老級別的客卿令,數量十分稀少,任何小動作都有可能被發現。
更別說這雷磁陣師手裡的這枚了,肯定會被魔宗嚴格提防。
這麼看來,這枚客卿令,也沒那麼好用,目前階段,限制太多了。
“不能竊取權限的話,那就只能……玩‘角色扮演’了?”
墨畫尋思道。
“自己扮演‘元先生’,在背地裡搗亂,找機會坑死兩個金丹魔修,就大功告成了。”
墨畫微微點頭。
既然要“角色扮演”,第一要義,就是要別人相信。
讓魔宗相信,自己真的是“元先生”,是在爲他們做事,這樣纔好在背地裡搞小動作,而不被懷疑。 否則的話,不被信任,就去栽贓誣陷,第一個被懷疑的,肯定就是自己。
“取信於魔宗……”
這件事,就有點難度了,可能還需要道廷司,尤其是顧叔叔那邊配合下。
墨畫考慮了兩天,在心中大概擬定好了計劃。
而後就給顧長懷傳書道:
“顧叔叔,魔宗警惕了,不好弄情報,需要你們先配合着,演幾齣戲,以此取得魔宗的信任。”
“演戲?”顧長懷一怔。
墨畫簡單地說了下。
顧長懷愣了愣,隨後嘆了口氣,道:“行。”
之後墨畫,還是按照慣例,利用客卿令,還有弟子令,雙管齊下,竊取魔宗的消息。
當然,長老的消息現在很少了,大多是一些普通弟子,進行“血宴”,“傳功”的消息。
魔宗嗜血,靠吸食修士鮮血練功,一段時間不喝血,會渾身燥熱,甚至會走火入魔,失去神智。
而魔宗的“吸血”,是從上而下的。
上面的金丹長老,可以靠吸取弟子的血,來維持功法的修行。
下面的弟子,沒更下層的弟子可吸,就只能去外面殺人吸血。
被道廷司抓到是個死,沒血吸,走火入魔也是個死。
因此,風頭緊的時候,魔宗的長老,可以暫時蟄伏,躲避風頭。
但下面的普通弟子,一旦嗜血的慾望爆發,根本約束不了。
他們還會頻繁地殺人,吸血,或是以一定規模進行“血宴”。
墨畫找了一場,規模稍大的“血宴”,先把這些情報,泄露給道廷司,讓顧叔叔帶頭,準備圍剿這些魔宗弟子。
之後,他傳書給魔宗的“尤長老”。
這個尤長老,就是之前給他傳書,不,是給已死的“元先生”傳書,詢問雷磁排查進度的魔宗長老。
墨畫後來查證了下,這位“尤長老”,身上刻着四象犬紋,也正是他之前查到的,那個“狗頭軍師”。
他修爲似乎並不是特別強,但卻是魔宗頭領的心腹,擅長出謀劃策,很多事也都是他在暗中推動。
魔宗內部,因其身負犬紋,稱其爲“犬長老”,但他似乎是姓“尤”。
而即便在魔宗內,也只有高層的少數人,才知道他這個姓氏。
墨畫傳書道:“尤長老,查出來了,元磁有問題。”
尤長老很快就回復了:“有勞先生,不知問題何在?”
墨畫道:“元磁復陣底層,有一股隱晦的雷磁流,它似乎在竊取情報,而後向外傳遞,”
尤長老:“可否請先生,說得詳細一些?”
墨畫道:“也就是說,有人在竊取宗門內部機密,而後通過一種特殊的雷磁手段,偷偷向外傳遞。”
“外面的人,接收到這股雷磁波動,會根據雷磁,重新衍生成磁紋,顯化爲文字,從而得知宗門內部的機密。”
尤長老微微頷首。
這與他此前的猜測,基本吻合。
魔宗的這個“內鬼”,不是用尋常的方式與道廷司聯絡,而是以極其高端的雷磁手段,將魔宗情報,泄露給了道廷司。
但他生性多疑,此時也並未盡信:“元先生,可知泄密之人,究竟是誰?”
說這話的時候,他渾然不知,自己此時正在跟“泄密之人”聊天。
墨畫道:“線索太少,還不好判定,需要一步步求證。現在我能查出來的,只是他泄露出去的一段磁紋。”
“磁紋?”尤長老道。
墨畫將一段磁紋,發給了尤長老。
尤長老看了一眼,過了片刻,這才緩緩道:“元先生,在下……看不懂……”
墨畫心中便可判斷出,這位尤長老,並非元磁或雷磁陣師。
他或許與這類陣師接觸過,對相關雷磁原理,有一定了解。
但他不曾親自學過,不曾親手畫過,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是半個“門外漢”,或者說是個不切實際的‘雲陣師’。
墨畫大概掂量出了他的水準,便發給了他一些“定式磁紋註釋”。
“這是磁紋註釋,尤長老可以對照着,自己去破譯,我還要監控元磁復陣,無暇分心。”
墨畫表現出一副很忙的樣子。
他將磁紋,還有註釋,全部丟給尤長老,讓他自己破譯。
自己找出來的答案,才越容易被自己相信。
“好……”尤長老沒辦法,只能自己去破譯“磁紋”。
他不是元磁陣師,破譯起來十分吃力,那些看似相似,但細微之處,又各有不同的磁紋,密密麻麻的,看得他眼花繚亂,頭皮發麻。
“陣師果然都是羣心思過人的變態……”
尤長老心中默默道。
他硬着頭皮,最終費盡辛苦,還是將墨畫給他的那段磁紋,一道一道給破譯出來了。
破譯後的磁紋,轉化成文字,是有關一場血宴的情報。
尤長老心中一凜。
果然!
的確是有人,在將宗門的動向,偷偷向外泄露。
尤長老皺眉,將文字發給墨畫,請教道:
“元先生,不知這段磁紋,破譯得是否正確?”
墨畫有些不耐煩:“磁紋和註釋,不是都發給你了麼?你破譯出來什麼,就是什麼。”
尤長老道:“那這泄密之人,是將我魔宗內,近期要舉辦的一場血宴的情報,透露給了道廷司……”
“哦。”
墨畫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
尤長老便知趣了,不再多說。
問題查出來了,磁紋找出來了,該做的事,這位“元先生”已經做了,下面的事,自然與他無關。
陣師性情冷僻。
更何況,是像這樣有本事的陣師,孤傲冷漠一些也正常。
尤長老開始按照自己的意願,去安排計劃。
之後的事,就簡單了。
這個情報,先是被墨畫泄露給了道廷司,讓道廷司根據情報,去圍剿魔修。
反手又被墨畫透露給了魔宗,讓魔宗根據情報,提防道廷司的圍剿。
這樣一來,雙方自然只是簡單打了個照面。
道廷司抓到了馬腳,撲了個空。
魔宗得到了消息,躲過了圍剿。
雙方無事發生,但彼此間都確定了,情報的正確性。
顧長懷很憤怒,命人將魔宗舉辦血宴的據點,燒了個一乾二淨。
當然,他的“憤怒”是裝的。
墨畫早將計劃跟他說了,他是僅有的幾個知情人之一。
表現得憤怒,純粹是爲了讓魔宗相信,道廷司對此真的不知情,魔宗弟子逃過這一劫,完全出乎道廷司的意料。
逃掉的魔宗弟子,將情況向尤長老彙報了。
尤長老也忍不住點頭。
自從魔宗鬧出“內鬼”的事以來,這還是第一次,破壞了道廷司的計劃。
元磁之道果然玄妙,也不枉自己,花費那麼多心思,去破譯那段“磁紋”。
這位“元先生”,果然是有真本事的。
“此事過後,一定要想辦法將這元先生留下來,爲我所用……”
尤長老愛才心切,心中想道。
此後,尤長老對假冒“元先生”的墨畫,就更爲客氣了。
墨畫也盡心盡力,爲魔宗“效力”。
他知道,信任不是一次養成的,要通過多次“合作”,建立深厚的情誼。
也要通過多次實踐,不斷鞏固,並加深尤長老對魔宗“內鬼”的認知。
墨畫又故技重施,截取了一些“內鬼”竊取的磁紋——這些磁紋,是他這個“內鬼”,事先透露給道廷司的。
而後,墨畫將這些磁紋,同時還有磁紋註釋,一併發給尤長老。讓尤長老他自己琢磨,自己破譯,提高他的參與感。
這樣一點一滴,墨畫便在尤長老心底,種下一個念頭:
這些磁紋,雖是“元先生”給他的,但卻是尤長老自己,一一對照註釋,花費心思“破譯”來的。
是他自己,靠着自身的心血,獲取了這些情報。
他相信的其實不是別人,而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