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詩臉色微微變化,難言的家庭缺陷一直是她不想觸及的問題。
但老夫人問到,她又不好意思不答,只得安靜開口,“我媽已經不在了。”
“哦?”老夫人有些意外,但又不好意思提及她的傷心事,又問到,“那你父親呢,退休了沒?”
項詩的臉色更加難看了,父親,雖然血濃於水,可對她來說卻是一個不願意面對的稱呼,又說着說提及父親會讓她覺得難堪。
她平靜了一下情緒,“我爸他以前是從政的,但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沒有再繼續工作下去了……”
她沒有把那個帶點恥辱的結果說出來。
老夫人微微看她一下,不知道她爲何不把現狀說出來。
這時,宇文睿開口了,扯開了話題,“奶奶,阿詩做事很獨立,不依靠家人。”
他覺得項詩有意不說某些事情,似乎期間有什麼隱情,便爲她饒開了。
老夫人只得接上孫子的話,“嗯,挺好吃的。”
隨後,三人就說到其他方面去了。
…
飯後,回去的路上。
宇文睿想起每次她說起父親時欲言又止的模樣,便開口問了,“你似乎和你父親的關係很僵硬。”
項詩眸底裡瞬間泛起幾絲的哀怨,“因爲我爸對我媽不好。”
“可即使你爸對你-媽不好,他依然也是你的父親。”
她脣邊滿是淡漠,又充滿了痛心,“他不是我的父親,他只是別人的父親。他對我和媽媽而言只不過是個陌生人而已。”
父親和母親之間的事情一直影響着她整個人生。
她很清楚地記得,當媽媽查出有強直性脊椎炎的時候,爸爸就開始在外面找小三了。
有一段時間,媽媽病得特別嚴重,連牀都下不了,渾身痛得翻來覆去的。
作爲丈夫,父親不僅沒有照顧妻子,還整天往小三那裡跑。
曾記得有一次,病在牀-上的媽媽想要喝水,可劇烈的疼痛讓她連側身拿牀頭保溫壺的力氣都沒有。
那次,她活生生看着旁邊的水,卻無能爲力地渴了半天。
最終她還是忍受不去,強硬地支撐着身體,去拿那水了。
結果因爲她太虛弱,一翻身整個人就掉到地上了,剛剛拿到的保溫壺打翻了,滾燙的熱水全部都撒在她的身上,讓她原本疼得幾乎要虛脫的身體更加雪上加霜了。
可媽媽卻沒有力氣爬起來。那時候正是是冬天,氣溫冰寒入骨,一個渾身疼痛欲裂的病人就那樣全身溼透地在地板上躺了整整一個晚上。
第二天,等到去探親的傭人回來後才發現睡在地上的媽媽。
那時已經過去24小時了,媽媽又餓,又渴,飢寒交迫。她面如白雪,目光都開始散渙了。
等救護車到來時,媽媽已經失去了意識。
作爲女兒,她永遠忘記不了自己趕去醫院時,醫生給她拿出來的那張病危通知書。
那時醫生一遍遍地問她父親那裡去了,這關乎生死的事情需要配偶簽字。
那時沉寂了很久的她,狠狠地說出了幾個字,“我沒有父親。”
因爲她知道那時父親正和小三出國旅遊了。
那一次,她坐在搶救室門口,冷冷清清地坐了5、6個小時。
她突然覺得全世界就好像剩下自己一樣,無依無靠的。
所以從那時起,她更加痛恨父親了,父親對她而已只是一個稱呼而已,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這個人。
幸虧上天有好生之德,媽媽搶救過來了。
從此,她和媽媽互相依靠着。她努力地工作着,努力晉升着,希望賺更多錢讓媽媽到國外接受更好的治療。
所以,雖然她貴爲官員的女兒,可她一直都過得努力,很拼搏。
悲切的往事在腦海翻沉,又一次刺痛了她心口的痛。她輕呵一口氣,把頭扭向窗外。
宇文睿看她神色悲涼如水,可卻又不願意把心底最深刻的事情說出來。
也許是因爲家醜不外揚的原因,也許也是因爲項詩一直和他有意保持心上的距離。所以每次問她的家事,她都只說表面。
只是他覺得像她這樣境況特殊的女人,只要她需要什麼幫助,他都會願意去幫她的。
但對於別人的家事,她不願意提及,他當然也不強迫她說。
兩人都沒有說話,各自思緒飄零。
氣氛沉寂了很久。
項詩終於從幽怨中抽離了出來,換上了另外一種神色,有意轉移了氣氛。
因爲長久的職場生活,已經讓她學會了快速轉換情緒。
她有些不滿睨着他,“話說,這麼久以來,我好像幫你演過好幾次戲了。算一下,我們之間算是扯平了吧。”
宇文睿平穩地開着車子,目光悠然地注視着前方,“你這是典型的做完法事就不要和尚了。雖然你幫我抵擋了好幾次奶奶,可我給你出的商業意見,你付策略費了?你受傷了,我送你去醫院又侍候你洗澡,你給勞務費了?設計的那個洗狗機,你給專利費了?我的手帕借你用過那麼多次,你給使用費了?”
項詩直瞪着眉,這麼說她還倒欠他很多呢。
她嘰咕着,“你這麼有錢,怎麼跟我算得這麼清了。”
“你剛纔不是要清算嗎,算一算就知道誰還欠誰的。”
她又閃眼想着,“可不對啊,總不能因爲我欠你的,你就隨意使喚我呀。有些事情得有原則,比如說難度很高的戲碼,怎麼能隨便演。一旦加戲碼了,就應該加片酬。”
他明澈的眸子流轉了過來,側頭微看了她一下,忽地說到,“要片酬沒可能,要導演就有一個,你敢拿去不抵錢不?”
項詩死死地盯着他,說不出話來。想要拿他這導演抵債,也要接招得住才行啊。
這男人看起來還挺無賴的呀,就知道她不敢拿他開刀,才故意這樣說。
她只得不說話了。
一會,她又想起他辦公桌的那些值錢的毛筆字,思想又蠢蠢欲動了。
閃了閃眼睛,她偷偷地摘下碧璽耳墜,然後放在了座椅上,隨後若無其事看窗外風景去。
宇文睿送完她回去,回到家裡。
他看着那隻從車裡撿回來的耳墜,脣角細微地勾了勾。
一會,電話呼了進來。
不出他所料,果然是項詩,她的語氣柔柔的,“宇文先生,我的耳墜不見了,不知道是不是落在你車裡了。”
他看着那個翡翠色的碧璽的耳墜,假裝不知道,“是嗎,那我明天找找。”
“那個,明天我上你辦公室去拿。”
他等的就是這句話,應了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