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趙軍被於全金的話嚇了一跳。
大爪子?還三個?
趙軍心知事情緊急,忙喊出王強交代了幾句。交代的是,等閻書剛、劉金勇兩位領導來了,讓王強幫着跟領導解釋一下。
要不然第一次開早會就不來,領導還得以爲他趙軍聽宣不聽調呢。
可剛從保衛組出來,趙軍就看到了閻書剛和劉金勇。
趙軍過去親自向領導解釋,當聽說是周春明找趙軍以後,閻書剛、劉金勇多餘的話一句沒說就放趙軍走了。
趙軍跟着於全金,匆匆忙忙地來到了周春明的辦公室。
“趙軍吶!”見趙軍進屋,坐在辦公桌後的周春明忙衝他招手,道:“快來,來!”
“周書記。”趙軍過去打了聲招呼,然後在周春明對面的板凳上坐下。
“趙軍,剛纔範志生來電話了。”周春明直接爲趙軍介紹情況,道:“他說嶺南有個地方叫五道溝,五道溝有個什麼堡子……”
“韓宋堡子。”趙軍接了一句,接得周春明一怔,反問道:“你咋知道呢?”
趙軍苦笑道:“之前那地方人找我來着,讓我過去打虎,我沒去。”
“啊?”周春明一怔,再問道:“啥前兒的事啊?”
“就咱們這邊兒鬧大爪子那前兒。”趙軍道:“那時候他們說那邊是兩個大爪子,後來我爸給那黑老虎攆過去,這就成仨了。”
“啊……”周春明點了點頭,道:“整了半天是這麼回事兒啊。”
“呵呵。”趙軍淡淡一笑,問道:“周書記,範場長不是調雙馬架去了嗎?他跟那五道溝也不挨着呀。”
“那誰知道了?”周春明看着趙軍道:“老範說你答應他了,說他那邊有啥事兒,你都過去給他解決。”
趙軍聞言苦笑,他是答應過範志生,就在元旦表彰大會那天,但趙軍當時就是隨嘴一說。他也沒尋思範志生這麼快就遇到事了,還是這麼大的事。
見趙軍苦笑,周春明笑道:“他打電話說了,他手底下技術員求的他,說是他剛到那兒,手下底人啥的都沒捋順呢,得咱們這些孃家人幫忙。”
“唉呀!”趙軍嘆口氣,道:“我去倒是行,但我現在去不了啊?”
“咋的了?”周春明問道:“你不沒啥工作嗎?”
趙軍一怔,這話讓他周春明說的,好像自己是來單位混日子似的。
“周書記,昨天跟楚局,我們不上西山根子打狐狸去了嗎?”趙軍道:“今天早晨西山屯十來個氓流子找我們家去了。”
“啊?他們找你幹啥呀?”周春明皺眉問道:“打狐狸關他們啥事兒啊?又不是他們養的。”
“不是那事兒。”趙軍忙解釋說:“我們走了以後,西山那邊狐狸成幫就開始嚎山,說是嚎一宿,今天早晨還嚎呢。”
“哎呦!”周春明這回意識到問題了,喃喃道:“那不跟那年一樣嗎?”
“是啊!”趙軍說:“我尋思我要去嶺南的話,咋得先把西山屯這事處理明白了,我才能走啊。”
西山屯這事還連帶着楚安民,楚局長好不容易到永安來玩一天,咋也不能留下摞爛?
“趙軍吶!”周春明道:“那我知道了,你該忙就忙你的去吧。”
“那範場長那邊……”趙軍試探着問,周春明擺了擺手,道:“那你就不用管了,完了我跟他說。”
“行,那周書記,那我走了哈。”趙軍起身就撩,這事對趙有財來說是翻身的機會,但對趙軍而言就是一灘渾水。
那堡子又不是沒槍,就算打不着,驚也能將大爪子驚走。
可從黃貴離開永安,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韓宋堡子外的大爪子不但沒少,反而數量增加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趙軍感覺這裡面肯定是有原因的。
跟自己又沒關係,何苦趟那渾水?
從周春明的辦公室出來,趙軍回到保衛組時,早會已經散了。
“閻場長、組長。”趙軍來到閻書剛、劉金勇面前,道:“我們今天就上工段、下林區了。”
“去吧。”閻書剛很乾脆地說:“下林區腰桿硬點兒哈,你記着你不光是營林的幹部,你還是咱保衛的幹部呢。有啥事兒,我和劉組長都給你撐腰。”
“謝謝場長,謝謝組長。”趙軍忙向二人道謝,然後帶着王強、解臣從保衛組出來。
三人往辦公樓外走,趙軍的摩托車停在外面,他們準備騎摩托奔三工段。
就在往外走的時候,王強問趙軍說:“大外甥,周書記找你啥事兒啊?”
“老舅,你記着不得?”趙軍反問道:“我黃老哥上那叫韓宋堡子打虎去了。”
“記着。”王強點頭,道:“他不讓大爪子撲了麼?”
“他去的時候,那旮沓是倆大爪子。”趙軍道:“現在變仨啦?”
“啊?”王強、解臣大驚,解臣更是問道:“生啦?”
“什麼生啦!”王強擡胳膊肘輕懟解臣一下,道:“啥山牲口這天能給崽子生外頭啊?”
熊是臘月前兒生崽子,但熊生崽子都生在倉子裡。而其它山牲口,像野豬、狍子、東北虎都是在冬季交配受孕,但母獸都會等到來年春暖花開才產子。
說話的工夫,三人已走到了辦公樓外,來到了摩托車前。
即將出發,趙軍也沒跟二人兜圈子,直接給出答案:“就我爸攆過嶺那個黑色大爪子,跟那倆湊一塊堆兒了。”
“哎呦我天吶。”王強、解臣聽着,都爲韓宋堡子犯愁。
趙軍坐上摩托,王強緊跟着坐到趙軍後背,然後纔是解臣。
忽然,王強呵呵一笑,道:“得虧我姐夫沒擱家,這要讓他知道了,他得蹦高高地去。”
……
被人唸叨的趙有財,正一個人坐在招待所裡抽菸。
今天的早飯,趙有財是在陶大寶家吃的。
爲了招待他這位貴客,陶大寶兩口子早早就起牀,陶大寶去豆腐坊換豆漿、豆腐腦,他媳婦姜蘭炸麻花、油炸糕。
趙有財、陶大寶吃早飯的時候,姜蘭把炸好的麻花、油炸糕裝上一些,送去了陶小寶家。
到陶小寶家以後,姜蘭告訴那邊一家人,趙軍他爹過來做客的消息,並代表陶大寶與陶福林、陶小寶商量怎麼招待趙有財。
老陶頭子聽完就一句話,有雞殺雞、有鵝宰鵝。而陶小寶明確表示,今晚這頓飯在他家這邊安排。
因爲老爺子在這邊,所以姜蘭沒和陶小寶爭,只說自己午後會帶着東西過來幫忙。
回到家,姜蘭對還在吃飯的陶大寶說一句“爹讓晚上去那邊吃”。
然後,趙有財今天的晚飯定下來了。
等趙有財剛喝完最後一口豆腐腦,李老五來了。他對趙有財、陶大寶說,明天都到他家去,他爸已經將存了十二年的高粱酒從窖裡拿上來了。
趙有財心裡怎麼着急,他也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趙把頭是場面人,他知道這兩頓席都必須得坐,好酒好菜且不說,關鍵這是人家的一份心意。
吃飽喝足,趙有財從陶大寶家出來,拿着姜蘭給的麻花、油炸糕,帶回去給李文才。
可等他回到招待所的時候,李文才沒在屋。過了二十分鐘左右,李文才才從外面回來。
進屋摘下狗皮帽子,李文才也不管手上乾淨埋汰,抓起麻花就咬。
老頭子一邊吃,一邊對趙有財說:“有財呀,我剛纔看豬去了。
“啊?”趙有財一怔,就聽李文才繼續說:“咱大隊看豬圈那個孫瘸子,把最胖呼那豬給我了。CTM的二百四十多斤,那豬纔好呢,胖的忒兒、忒兒的。”
“叔啊!”趙有財皺眉看着李文才,道:“你真要殺豬啊?”
“殺呀!”李文才把剩下的一塊麻花塞在嘴裡,簡單嚼了幾口就嚥下,然後一邊吮着手指頭上的油,一邊說道:“殺完了,我留它小半扇。等你走前兒,你給它拿家去。”
“我可不要,李叔!”趙有財忙擺手,道:“你老這麼大歲數了,我能要你東西嗎?”
“哎呀!不是給你的。”李文才道:“你給趙軍拿回去!”
趙有財:“……”
其實給趙軍就相當於給趙有財,老頭子說那話,就跟“這是給孩子的”一樣,是想讓趙有財收下。
但趙有財時真不想要,他赴完這三天的宴,就將赴嶺南獵虎,到時候帶小半扇豬肉怎麼去?
可這話沒法說,趙有財心裡惆悵地點着一顆煙。
趙有財剛抽兩口,李老五又從陶大寶家追過來了。
“二哥!”李老五進屋就對趙有財說:“我叔丈人來了。”
“你……叔丈人?”趙有財眉頭一皺,頓感不妙。
之前陶大寶、於全金請趙軍過來獵熊鬼子的時候,就曾說過那被熊鬼子害死之人,是李老五的小舅子。
實際上,那受害者並不是李老五的親小舅子,而是李老五媳婦的叔伯兄弟。
那家人也是倔,被熊鬼子啃光內臟的屍體運回去,那家人硬是不肯將人下葬,非要等着大隊給死者報仇。
正因如此,陶大寶才帶人追到了永安那邊。
前天獵人隊成員將熊鬼子腦袋帶回來,受害者家屬昨天就將喪事給辦了。
忽然外屋地的門開了,呼呼啦啦就進來一幫人。
這幫人男女老少都有,爲首是一個留山羊鬍子的老頭。
看着這老頭兒,李文才忙起身,道:“劉哥,你過來啦?”
那老頭兒看了李文才一眼也沒說話,只看向屋裡唯一的一個陌生人問道:“你就是趙有財吧?”
“啊!”趙有財這一點頭,那老頭兒直接就跪下了。跟着這老頭兒來的那些人,也全隨着跪了下去。
“唉呀!”趙有財嚇得蹬腿就起來了,連忙躲開身,下炕扶住那老頭兒,道:“大叔啊,這可不行!”
老頭兒拉着趙有財的手,老淚縱橫。
趙有財騰不出手來,便對李老五喊道:“老五,趕緊給他們整起來。”
“大哥。”李老五去扶一箇中年男人,這男人應該是受害者的兄弟。
這時,後面跪着的一個女人說話道:“大寶、二寶、小丫,咱給恩人磕個頭。”
這女人應該是受害者的遺孀,她帶那仨孩子應該是遺孤。
這屋裡都是土地,娘四個腦袋直接就往地上磕,趙有財忙掙開老劉頭兒的手,去扶那幾個孩子,然後讓孩子扶他媽。
李文才幫着趙有財招呼衆人坐下,然後就聽那老劉頭兒對趙有財說:“我老頭子今年七十二了,我叫你一聲有財行不行?”
“行啊,大叔。”趙有財被這一家人整懵了,拿出石林煙來,給了老劉頭兒一顆,道:“我是小輩,你老咋叫都沒事兒。”
“有財啊,大叔不知道該怎麼謝你了。”老頭子接過煙後也沒看,拿在手裡說道:“我家老疙瘩……”
老頭兒說着,眼淚就下來了。
趙有財一聽“老疙瘩”這仨字,他就什麼都明白了。
東北這邊,一般是幼子守家。就像李家,李寶玉結婚分家單過,留下李如海繼承家業給李大勇、金小梅養老。
被熊鬼子害死的這個人,就是這老頭兒的養老兒子。
都說老兒子、大孫子,是老太太的命根子,同樣也是老頭兒的命根子。
趙有財吧嗒、吧嗒嘴,重重地嘆了口氣,他不會安慰人,這時候有些麻爪。
“爸呀!”劉紹忠在旁小聲安慰老劉頭兒,道:“咱在家咋說的?咱不是請人來了嗎?你不能這樣兒。”
“嗯!”老劉頭兒用棉襖袖子擦擦眼睛,然後聲音哽咽地對趙有財說:“有財啊,上次是你兒子來,把我兒子從那洞裡整出來了。
然後呢,是你給我兒子報的仇,大叔沒什麼感謝你們爺倆的,這今天聽說你來了,我們家想招待你一頓飯。”
“這……”聽老劉頭兒一句話,趙有財都上火了,他感覺自己來永興大隊就是一個錯誤。
“大叔,我後天就走了。”趙有財對老劉頭兒說:“你就別忙活了。”
“哎?”還沒等老劉頭兒說話,李文才就先不幹了,他對趙有財說:“後天我殺豬,你怎麼能走呢?”
“李叔。”趙有財忙安撫李文才,道:“我吃完殺豬菜再走,還不行嗎?”
“那還差不多。”李文才說完,劉紹忠在一旁問趙有財說:“有財兄弟,那你明天上我家吃飯唄?我家離這兒也不遠,就在九隊。”
“大哥。”李老五在旁插話,對劉紹忠道:“明天我家請客,還尋思招喚你們來呢。”
“老五啊,你家先別請了。”老劉頭兒道:“明天我家請,完了你們一家都來。”
“不行啊,三叔。”李老五苦笑道:“我爸都給酒從窖裡拿出來了,這禿露反帳的,他該罵人了。”
劉家人和李老五商量一番,最終決定明天中午劉家人請趙有財吃飯,晚上李老五家請。
好不容易送走了這些人,趙有財剛坐在炕上點着一顆煙,外屋地門又開了。
緊接着,一個聲音傳入趙有財耳中:“我趙二叔來啦?”
趙有財感覺這聲音熟悉,擡頭一看正是去年到永安找他來永興打獵的秦東。
秦東進屋一看趙有財,便笑道:“趙二叔,聽說你來了,我尋思招喚你上我家吃頓飯呢。”
趙有財臉色一變,擡手往外一指,喝道:“你特麼給我滾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