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月的天氣,說變就變。
剛纔還是晴空萬里,轉眼卻又雷雨隆隆。
不過,面對同樣的天氣,張仲堅此刻的心情卻遠比當日試圖突破風雨軍重圍時的心情更爲舒暢。
“能夠佔據彈丸之地於重重合圍中堅守這麼久的,非風雨莫屬!”
揚鞭斜指着遠處的山丘,完全易地而處的呼蘭大國師極其肯定的對義子韓讓說道。
“此乃天助義父!”
韓讓恭聲道。
這絕對是一番大實話。
回想起來,風雨,這個帝國最年輕也是最傳奇的宰相,竟然在眼看大獲全勝的關頭突然進行談判和交易,令人實在無法理解,而正是這種無法理解的古怪舉動,卻最終讓張仲堅有了喘息的時機,一場扭轉乾坤的反擊,帶來的是即便發動者也目瞪口呆的效果。
戰局出現了戲劇性的轉折。
如果說,這兩天滿心爲這個只能夠稱之爲上蒼垂憐的奇蹟而振奮的呼蘭將士們還有什麼遺憾的話,那便是這場勝利太過於突然,以至於無論勝利者還是失敗者都陷入了難以控制的混亂之中,而在這樣的混亂中,面對着朝四面八方潰散的聖龍殘兵,緊追不捨的呼蘭人儘管戰果豐碩,卻不得不難過的承認自己失去了原本應該是首要的目標——風雨。
幸好,這個遺憾看來是能夠彌補了。
風雨終究沒有逃脫。
雖然這場以整個河北爲舞臺的大戰,直到此刻零星的戰鬥也依舊遍佈四處的角落,但是當獲悉一支大約兩萬人的軍隊被己方十萬兵馬圍困卻堅守至今,韓讓第一個念頭便是找到風雨了。
這似乎是一件無可置疑的事情。
聖龍帝國不乏名將和勁旅,但是在防守方面能夠如此堅韌的,則非風雨軍莫屬。
“讓兒,老夫在這裡等你凱旋!”
因此,當張仲堅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韓讓只覺得自己身體內的鮮血全部沸騰了起來。
“遵命!”
答覆是大聲而且有力。
韓讓明白,這是呼蘭大國師給予自己的一次天大的機會。
拿下聖龍傳奇的名將風雨,這個在涼州決戰中無法如願的目標,如今似乎再一次如此的接近,以至於觸手可及。
常常自卑出身的韓讓,下定了決心,決不讓機會再次從自己的指縫流逝。
“報——”
正在此刻,一匹疾馳的戰馬,帶着風塵僕僕的戰士,轉眼來到了近前。
這一瞬間,韓讓似乎感覺到了某些不祥。
“啓稟大國師,幽雲關昨……昨日失守!”
年輕人的預料這一次出奇的靈驗,不幸的噩耗就彷彿寒流冰凍了空氣,讓呼蘭將領們原本因爲圍困住風雨的喜悅頓時變成了沮喪、憂心甚至絕望。
“大膽,何人指使你謊報軍情?”
劍拔,血流,身倒,命隕。
當可憐的傳信人倒地氣絕的時候,張仲堅已經回到了原先的位置,寶劍也依舊安靜的躺在劍匣之中,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敢有擾亂軍心者,斬!”
呼蘭大國師的聲音堅定而且威嚴,他的身影也仿若筆直的標槍。
但是這一刻,韓讓的眼前卻分明看到了一個老人在蕭瑟的風中面對落日殘霞不勝淒涼的寥落。
“將士們,讓我等將風雨的人頭獻給國師和大汗吧!”
不敢繼續想下去,韓讓大喝一聲,將話題轉移到了當前的戰事上來。
“嗷,噢,嗷……”
呼嘯着,草原的健兒們沸騰了起來,爲了榮譽而發動了攻擊。
成羣的戰馬,和戰馬上騎射嫺熟的男人們,便這樣開始朝着前方的山丘衝擊。
壓倒性的兵力,和似乎無可爭辯的戰略優勢,讓他們毫不懷疑命運的女神此刻正站在他們的這一邊,而擒拿聖龍名將風雨,這個令所有草原人都爲之心跳的誘惑,則成爲了他們無視死亡的強心劑。
鐵流滾滾,滾滾風塵。
弓箭在半空飛舞,刀槍在手中砍殺。
又一輪的戰鬥來開了序幕。
兩個民族最優秀的軍隊,再次碰撞。
唯有張仲堅,呼蘭帝國的統帥,目睹着這個帝國輝煌崛起,如今更是一手遮天守護着這個帝國繼續強大的一代權雄,此刻卻有些落漠。
張仲堅突然發現自己似乎正在遠離這裡的一切。
這裡的熱血,這裡的激情,這裡的青春,似乎都已經和他無關,太多年的風雨浮沉,太多年的人生世故,讓他已經無法爲這裡的生死搏鬥,爲這裡的理想目標而感動。
在這裡,他越來越像一個旁觀者,帶着漠然的心態,旁觀着被自己鼓動起來投入戰鬥的年輕人,和同樣年輕同樣被自己對手鼓動起來捨生忘死的對方,然後靜靜的等待着搏鬥的最終結局。
老了嗎?
呼蘭大國師突然審問自己的內心。
這是從來未有過的事情。
並不僅僅是因爲幽雲關的陷落。
更多是因爲在和風雨這樣的高手對弈中產生的力不從心的無奈。
這的確是一場高水準的對弈。
從頭到尾,雙方的爭鬥,與其說是戰場上刀光劍影的角力,倒不如說更爲深層次的戰略的布控。
很顯然,風雨爲張仲堅布了一張很大很大的網。
這是一張無法想象的網。
從佯敗設伏到重圍和談,然後又是奇兵突襲……
張仲堅自內心感到了一股寒意。
僅僅是目前已經浮出水面的這些,便已經足夠說明,風雨所編織的這個網,是何等的縝密,又是何等的狠毒,這讓張仲堅心悸之餘,甚至不敢想象是否還有其他尚未發現的陰謀存在的可能。
“幽雲關,奪取了幽雲關,便是斷掉了這數十萬草原健兒回家的退路,風雨啊風雨,你難道是想要讓這河北大地,成爲埋葬呼蘭帝國一世輝煌的墓場?”
呼蘭大國師暗地冷笑。
他暗暗爲風雨的謀略而驚心。不難想象,如果不是自己也早就有着成竹於胸的反擊方案並且順利實施,那麼在當日突圍失敗又被風雨大度釋放之後,全無防範歸心似箭的大軍一旦遭受風雨軍埋伏已久的奇兵襲殺,將會出現怎樣悽慘的景象。
這樣的想象,讓呼蘭大國師感到了恐懼,一種令人窒息無力的恐懼。
說到底,這是一場只有他和風雨兩人對弈的棋局,其他的所有人都不過是棋子,沒有第三個人有資格介入。
因此,雖然置身於萬馬千軍之中,張仲堅卻格外感到了孤獨,一種面臨着如此可怕的敵手卻無法尋求援手的孤獨。
不過相比起孤獨所帶來的難受,更讓張仲堅感到不安的,是牽掛。
無法坦然的牽掛,無法捨棄的牽掛。
半生馳騁辛勞的呼蘭大國師,發覺了自己也如同所有的老人一樣,開始留戀起以往的輝煌,並且吝嗇所有可能的付出,膽怯必須的豪賭,已經不再像年輕人那般,敢於用生命的所有來博取明天——成固欣然,敗則從頭。
風雨卻敢。
張仲堅總是覺得,如今和自己對弈的這個年輕人,便有如自己的當年,充滿着朝氣和果敢,擁有着敢於將身家性命放手一博的大膽;而自己卻反而如曾經被自己擊敗的許多對手那樣,開始浮現出了暮氣。
這,纔是最讓張仲堅不安的。
“咚,咚,咚——”
正在此時,震天動地的鼓聲,驚醒了呼蘭大國師的沉思。
彷彿冰冷的嚴冬綻開了雪蓮,彷彿尤寒的春天融化那溪流,彷彿烈日的夏季吹拂起涼風,彷彿金黃的秋日搖曳着紅葉。
那鼓聲,是戰鬥的轟鳴;那鼓聲,是希望的光亮;那鼓聲,是憤怒的大吼;那鼓聲,是燃燒的火焰。
鼓聲中,無數的男兒縱橫馳騁於沙場,揮發着生命和青春。
鼓聲中,呼蘭大國時曾經年輕的心也因此復甦過來,重新煥發起活力。
“風雨啊風雨,不過你的設局如何厲害,但是現在戲演到一半劇本卻已經全然亂了,接下來老夫倒要瞧一瞧,你還有怎樣的通天本領來挽回這一局?”
冷笑着,張仲堅自覺自己的背脊又一次挺直。
他在鼓聲中尋回了自信,啞然失笑中呼蘭大國師這才省起,風雨的佈局固然可怕,但是他張仲堅也決非等閒,反敗爲勝的還擊絕對不是運氣或者偶然,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在精妙的算計和苦心的準備之中獲得,反制風雨的羅網也從來就沒有放鬆過,就這一點而言,年輕人的銳氣固然是一種財富,但是老人的智慧又何嘗能夠輕忽?
風雨軍的頑抗出人意料的堅強。
身處第一線的韓讓,感受分外強烈。
和這幾日的作戰一樣,前方聖龍人的陣營,就彷彿是一團柔柔的海綿,雖然看上去並不出奇,然而卻將呼蘭人如同滔天洪水般的進攻,便這樣於不動聲色中,莫名的全然吸收,半點也沒有滲透。
當然,身爲呼蘭大國師的親傳弟子,韓讓尚不至於就這樣愚蠢的重蹈同僚們進攻失敗的覆轍。
在他沉着的號令之下,來去如風的呼蘭騎兵輪番上陣,總是巧妙的遊離於聖龍人遠程弓箭的射程之外,於危險的零界點附近不斷的挑釁和消耗敵人的箭矢,同時又不固定的抓住時機發動小規模然而卻犀利無比的衝鋒,讓防守的一方始終都處於精神的高度緊張和疲憊之中,絲毫不敢有半點的疏忽。
而呼蘭的主力,則排列着整齊的隊形,默默的在後方壓陣,他們的存在便是對聖龍人的一種無聲的威懾,同時也是前方戰友們最爲堅強的盾牌。
“用不了五個時辰,這一仗便可以見分曉了!”
韓讓頗爲自信。
這既是一種的疲勞,更是一種精神的消耗。
韓讓毫不懷疑,在這樣的攻勢之下,原本就已經幾番血戰的聖龍人,根本不可能得太久,而用極小的代價贏取最後的勝利,便是他韓讓的成功。
可惜,事實似乎總是很難令人如願。
因爲就在呼蘭大軍自以爲穩操勝券的時候,看來應該在勉強垂死掙扎的聖龍人,並沒有如想象的那般死死的守住自己的防線,卻竟然發動了反擊。
反擊讓所有人都意外。
誰也沒有料到,幾天的血戰之後,聖龍人不但還能夠組織起足夠的兵馬進行反擊,而且反擊的兵馬竟然是突然推開營寨用土石壘成的牆壁而出。
“突門?”
韓讓的腦門突然“嗡”的一下炸開。
他意識到自己終究還是無法和風雨這樣的戰爭大師比擬。
所謂的突門,韓讓並不陌生。
一般都是在城牆的內面開鑿暗門,留有五、六存厚度不鑿通,一旦需要便迅速將其打通,派兵對敵人發動突然襲擊。
這,本來也算是防守一方所常用的一種手段,對於久經戰陣的韓讓來說,絕對不是什麼新鮮的事情。
但是,韓讓,或者說所有的呼蘭人,都沒有想到,眼前這支被自己一路追趕狼狽敗逃至此的軍隊,竟然還有如此反攻的手段——畢竟,能夠倉促建立這樣的營寨,並且堅守這麼長的時間,便已經是一件十分不易的事情了。
因此,當看到原本應該是自己千辛萬苦,付出巨大的犧牲所要摧毀的城牆突然倒塌,而伴隨着倒塌的塵煙,絕對處於劣勢的敵人竟然如狼似虎的撲來時,呼蘭人的反應絕對是措手不及。
“該死!”
韓讓絕對有理由怒喝。
因爲這些聖龍人,不僅膽敢在兵力絕對弱小的情況下毫無畏懼的殺向己方厚實的陣營,而且他們選擇的主攻方向,竟然是呼蘭大軍中最爲精銳的狂騎軍的駐紮點。
儘管明白這是一種擒賊先擒網的策略,目的是想通過閃電般的擊敗狂騎軍,達到震懾對手的效果並乘機擴大戰果,但是韓讓還是感到了憤怒。
一種出乎自己的預料並且手忙腳亂的憤怒。
一種驕傲和尊嚴被對手如此不懈的藐視的憤怒。
在這樣的憤怒中,年輕的統帥一邊催促着其他各路兵馬紛紛涌上前來合力圍殲這支膽大妄爲的軍隊,另一方面則飛速的馳遠狂騎軍——這支軍隊戰功顯赫,但也正因爲這種輝煌的過去而有些驕傲自大,以至於當其他各路兵馬都嚴陣以待的時候,他們正滿不在乎的駐營休息,從而對於突如其來的攻擊根本措手不及陣形打亂。
激烈的搏殺便在這樣的情況下開始。
在幾天前的突圍中損失慘重的狂騎軍,此刻雖然有所補充,卻也不過四千多騎,面對的卻是一萬餘名風雨軍孤注一擲的進攻。
措手不及之下,轉瞬之間這支令整個呼蘭帝國的男兒們驕傲的軍隊,便損失了至少兩成以上的戰士。
但是,對於榮譽的極度維護,卻讓剩下的將士不但沒有膽怯,反而更加勇猛。
喉節不停的鼓動,發出了低沉的“嗬嗬”,雙眼通紅全身灼熱,狂化的後果便是以一當十的強大。
於是,有組織的圍攻和幾乎神話般的單兵作戰,便這樣旗鼓相當的展開。
風雨軍突襲狂騎軍,絕對是一個好選擇。
因爲這是整個呼蘭大軍士氣軍心深系的所在,而且在如今的時機如今的地點,發動如此的突襲,也確實獲取了最好的效果。
然而,風雨軍恐怕此刻也正在懊悔自己選擇的目標。
因爲狂騎軍的名聲決非虛傳。
恐怖的攻擊力讓人簡直懷疑,這是否還是人的存在。
而頑強的爭鬥,也大大影響了原先速戰速決的計劃。
就在狂騎軍倒下了將近三千具屍體,同時也讓風雨軍損失至少兩倍以上兵力並且浪費了更爲寶貴的時間之際,韓讓已經調整了陣形,集中了兵馬,將風雨軍的主力團團包圍,同時開始了分散切割。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李中慧自嘲的一笑,平靜的下令道:
“天華將軍,請讓你的部下投降吧,你們已經出色的完成了你們的任務,我爲你們每一個戰士而驕傲!如今,該是珍惜你們自己寶貴生命的時候了,真正的勇士只有在需要的時候方纔無畏的獻上自己的生命,而其他的時候則能夠忍受屈辱和誤解,盡一切辦法保全自己的生命和力量,難道不是嗎?”
“遵令!”
風天華愣了一愣,恭敬的行禮。
雖然即便沒有李中慧的命令,他還是會這般行動,但是對於這個和一般鄙視降者的聖龍人截然不同,能夠如此冷靜而且理智的看待戰爭生死問題的女人,他還是忍不住由衷的表達出自己的敬意。
“請降?風雨軍請降?”
這個消息,讓正在作戰的風雨軍戰士痛哭,讓與之交鋒的呼蘭人愕然,而韓讓、張仲堅則紛紛產生了一種很不妙的預感。
實在無法相信,一向奮勇死戰無畏生死的風雨軍居然也會請降,在韓讓的陪同之下,即便是親自進入了戰場,並且看到了風雨夫人李中慧,張仲堅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不過這個疑惑旋即被憤怒所取代。
一個有些猜想到但是卻下意識不願意相信的可能,如今被證實。
“怎麼可能?風雨怎麼可能從如此重圍之中逃脫?”
韓讓首先驚呼了起來,跟隨在他身後的將領們也紛紛騷動。
畢竟,在如此優勢的兵力重圍之下,居然還讓風雨逃脫,這實在是呼蘭大軍的一種奇恥大辱。
“有什麼不可能?雖然呼蘭大軍的重圍的確嚴密,但是將軍難道忘記了,西北面還有一處沼澤,似乎並沒有多少兵馬把守……”
面對着金戈鐵馬、刀光劍影,李氏家族的女皇,風雨軍的主母,輕輕的捋了捋散亂的鬢角,依舊談笑從容。
“可那是沼澤……”
巨大的疑惑和不甘,以及對方所展現的雍容,使得韓讓完全忘記了對方戰俘的身份,下意識的展開不服氣的爭辯。
“哼,涼國公自有通天徹地,區區沼澤又豈能阻擋?”
李中慧淡然一笑,莫測高深的話語頓時讓信奉鬼神的呼蘭人忍不住有些悚然。
“哈哈,厲害,佩服!居然能夠拋下自己的妻子和部屬單獨逃命,風雨不愧是風雨,老夫甘拜下風!不過這些草原健兒生性純樸,夫人又何苦危言聳聽?”
一旁的張仲堅皺眉,略略思付之後不禁啞然失笑,立刻想通了風雨定是帶領少量人馬從沼澤中探出路來逃逸,卻讓夫人李中慧和軍隊主力留在此地吸引自己的注意,地道的一個金蟬脫殼之計。
想到這裡,呼蘭大國師又氣又驚,語氣也隨之極爲古怪,說不出是嘲諷還是不甘。
“大丈夫能屈能伸,涼國公這一次只是大意罷了,待得來日兵馬重來,必將是雷霆之擊暴雨之怒!中慧敢和國師打賭,不需半月,國師便將恭送中慧回朝!”
李中慧眼見張仲堅識破,便也不作反駁,只是嫣然一笑,根本沒有半點戰俘的自覺,相反卻洋溢着自信和驕傲。
“哈哈,夫人太過於自信了!老夫正準備揮師南下,駐馬聖京,若是有機會在中原和涼國公再次會獵,實在不勝欣慰!”
張仲堅仰天大笑。
如果說李中慧表現出的是一種儒雅的從容,那麼呼蘭大國師回擊的卻是粗曠的霸氣,在這霸氣中,蘊藏着的是草原人的驕傲、豪邁和壯志雄心,以至於簡短的幾句話語,一字一句無不洋溢着金戈鐵馬的爭鳴,尤其是那句“駐馬聖京”,更是有着縱然刀山火海也絕不退縮的決然,不由讓李中慧內心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