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麥堅人真的是半步不讓?”
如果說,今日的帝國宰相府已經取代了昔日聖龍宮廷內的養心殿,成爲了整個帝國權力運轉的中樞,那麼帝國宰相府的書房,便無疑是這個中樞中的中樞。
便在這書房內,風雨來回踱着腳步,頗爲不滿地望着自己的表兄,風雨軍軍師雲濟。
“麥堅人自恃船堅炮利,的確十分傲慢無理!不過屬下以爲,麥堅國內不乏主和派,西南半島的意外,多半還是他們艦隊將領的個人行動!”
雲濟偷窺着風雨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道。
“那又怎樣?明擺着的事實卻是麥堅人連表面上的臺階也不肯給本相,若不對麥堅採取行動,帝國的尊嚴何在?”
風雨的憤怒,讓他變得就彷彿一頭好戰的雄獅。
儘管在這之前麥堅人便已經開始着手組建了反聖龍的包圍網,並在聖龍帝國的四周到處點燃戰火,但畢竟只是慫恿其他國家和聖龍交戰,風雨也正好因此而回避了現在便和這個海上強國正面交鋒的麻煩;然而當停泊在西南半島海面上的麥堅艦隊炮聲響起的那一刻,事情便變得十分不同,即便身居聖龍第一人之位的風雨,也不得不在長遠的戰略利益和義憤填膺的部下之間小心地尋找平衡點。
“可是……,可是收回那些港口,只怕關係太過重大了……”
眼見風雨似乎傾向於戰爭,雲濟頓時緊張了起來。
“哼,若是本相如今有一支強大的艦隊,便是打倒麥堅又有何妨?更何況收回原本便是帝國的港口?”
幸好,風雨雖然憤怒但是不失理智的話,讓雲濟多少又放下心來了。
“不過,便這樣不聲不響地嚥下這口氣,不但大臣們不答應,而且還會讓麥堅人以爲咱們帝國軟弱可欺,這可不成!”
迅即,風雨轉折的內容,又讓雲濟放下的心提了起來。
“宰相的意思……”
忐忑中,雲濟試探着風雨的心意。
“傳令下去,讓雲濟的藍鯨軍即刻出海北上,入駐登州!”
風雨冷冷地下令道。
“這未免太冒險了吧?”
雲濟不由皺眉。
當日張仲堅席捲齊魯,麥堅人乘火打劫,幾乎囊括了齊魯所有的港口,唯有先一步被呼蘭人搶佔了的登州例外。
但是,就這麼將帝國水師調遣過去,實在有些近乎於主動挑釁。何況,藍鯨軍一旦北上,那麼失去了水師保護的江南和第一次出海航行這麼長距離的藍鯨軍,都將面臨着安宇水師突襲的危險。
“我會讓公孫飛揚在齊魯、令狐智在江南進入一級戰鬥戒備,如果你對麥堅的判斷正確,想必他們不會立刻對藍鯨軍發動攻擊!至於安宇人,如果雲笑天連這些安宇人都對付不了,那麼這支藍鯨軍也就沒有存在的理由了!”
風雨的話語冰冷而且不容抗拒。
“是!”
雲笑天明白風雨顯然做好了給予麥堅人一次反擊的決心。
果然,隨即便聽見風雨再次下令道:
“讓蒙璇加大對西南半島的攻擊力度,收復交趾王都之後,準備進軍暹羅,掃蕩一切敢於和帝國作對的敵人!”
“看來這一次麥堅人在聖龍沿海,勢必會首尾難顧了!”
沉默半響,雲濟方纔緩緩地說道。
他領回了風雨的意圖,那便是既要在北邊對麥堅人造成帝國將不惜與之決裂也要收回港口的印象,同時又要在西南半島,利用強大的軍隊掃蕩麥堅人的盟國,牽制他們的兵力。
這就如同一條雙頭的巨蛇,帝國強大的步騎兵力和廣闊的縱深腹地,確保了雙頭蛇腹部的安全,而那兩個吐着毒蕊的腦袋,究竟哪一個發動主攻,哪一個佯攻,甚至兩個方向都全力一擊,卻完全取決於帝國宰相根據形勢的決斷了。
“怎麼,軍師以爲這樣做不妥嗎?”
懶懶地伸了一個腰,風雨卻很滿意自己做出的決定。
“不敢!”
雲濟猶豫了一下,提醒道:
“只是如此一來,我軍的兵力勢必會被牽制在西南半島和齊魯、江南,無法如宰相原本設計的那樣給予呼蘭人全力一擊。相反,今年若真得有空前的大旱和寒流相繼而來,只怕呼蘭人爲了糧食,反而會發動對聖龍的攻擊!”
“軍師多慮了!”
風雨胸有成竹地笑了一笑:
“我自有妙計對付呼蘭人……”
“宰相,夫人回來了!”
正當風雨準備說下去的時候,卻見一名近衛軍軍官在門外稟告道。
“想不到中慧回來得倒是很快!”
風雨一愣。當日他看到了西南半島的戰報之後,立刻意識到這將關係帝國和麥堅之間的和戰,因此不敢有片刻耽擱,連夜馬不停蹄地返回聖京坐鎮全局,甚至連妻子李中慧也來不及帶上,原本也有讓李中慧和李逸如姐弟多聚一聚,已經讓這些年陪伴着自己操勞國事家事的妻子好好欣賞一下高唐的風光,卻沒有想到自己纔剛剛回來不過半天,妻子便已經緊跟着也回來了。
想到這裡,風雨的目光不經意間瞥向了雲濟。
這幾年,新風雲世家除了在政略上受到了無憂谷爲首的保守派們的攻擊,在人事等各方面也和李氏家族都得不可開交,即便如今西南半島戰場上出現了麥堅人插手的意外,聖京瓦報也依舊會全力以赴地繼續抨擊着高鳳陽。
而李中慧返回,不僅會讓兩個派系繼續相互指責和攻擊,而且更會因爲同時返回的李逸如,引發新一輪人事配屬的紛爭。
可惜,被關注的風雨軍軍師,卻正在眼觀鼻,鼻觀心,臉上猶如古井無波,看不出任何的情緒來。
“少爺,您若還不返回聖京的話,只怕夫人她……”
正當李中慧趕回宰相府的時候,原本和她同行的李逸如卻正獨自慢悠悠地晃盪在聖京城的郊外。
對此,暗自焦急不安的,卻是跟隨着赤獅軍統領左右的隨從李忠。
“急什麼?”
李逸如淡然一笑,不去理會駕馭馬車的部下——自從聽了姐姐對於當前朝政的評述之後,李逸如便覺得暫時抽身事外爲好,因此隨便找了一個藉口,連同妻子塔絲郡主和同行的辛娜一起丟給了姐姐李中慧,自己便只帶着李忠一人,乘坐一輛馬車,遊山玩水去了。
李中慧自然明白族弟的想法,想到眼下朝政的錯綜複雜,於是也沒有攔阻,只是約定了三日之期。卻沒有想到,李逸如晃晃悠悠的一路行來,由於走錯了方向,竟然白白多耽擱了兩天,前任印月總督倒是沒怎麼樣,負責帶路的李忠卻心中七上八下,想到宰相夫人李中慧一旦狠辣起來的手腕,便不由連死的心都有了。
因此,眼見李逸如漫不經心的樣子,李忠的聲音裡面已經帶着哭腔了。
“沒用的狗東西!”
李逸如在馬車上不由笑罵了一聲。
若不是害怕暴露了身份,他還真想策馬揚鞭,好好享受一下自從投效在風雨麾下南征北戰以來,難得有的這般休閒悠然的日子,對於返回聖京城反倒不是太熱心,反正無論擔當什麼樣的職位,完全取決於風雨,自己爭也惘然。
“籲——”
正說笑間,卻見駕車的李忠喝了一聲,突然將馬車止住。
“怎麼回事?”
李逸如不由微微皺眉問道。
“少爺,前面聽說有一個什麼郡主在狩獵,封住了道路!”
李忠憤憤地回答道。
“哪來的郡主?在天子腳下,竟然還有人膽敢封堵道路?”
李逸如大感驚愕,當下便撩開車簾,卻發覺正由十多個布衣百姓徘徊在馬車左右。
“這位公子,前方有很多人馬,您還是迴轉吧!”
只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顫顫巍巍地走上前來,好心地勸道。
“老人家,難道您不知道宰相有令,無論官府還是豪紳,又妄自擾亂百姓生計者,百姓均可以去官府上告?”
李逸如頗爲不滿地注視着前方塵煙飛揚的所在。
“哎,公子說笑了!所謂官官相護,天下哪有我等百姓說理的地方?”
老人搖了搖頭,不以爲然地道。
“老爹說得可不盡然!至少,若是無憂谷主主持的涼州,或者在秋帥的幽州,斷不會出這等事情!”
未等李逸如說話,卻見旁邊的一個大漢接口道。
“這位壯士怎麼說?”
李逸如瞥了一眼大漢,不由好奇地詢問道。
“這還不明顯?”
那大漢略略猶豫了一下,可能是覺得李逸如主僕還算順眼,當下打開了話匣:
“那涼州乃是宰相起家的地方,當地的豪門個個心悸馬家的下場,還有哪個敢橫行枉法?至於那些官員,多半出自無憂谷主的門下,原本都是不容於權臣的清流,又受血衣衛的監督和無憂谷主的囑咐,倒也不敢貪墨。
“至於秋帥的幽州,更是簡單。當年幽州淪陷,全仗那宰相的法令,血性的男兒紛紛揭竿而起,終成了燎原之勢趕走了呼蘭人,剩下的百姓家家戶戶哪個沒有參加過戰爭,那些原本當地的豪紳,凡是勾結過呼蘭人的,早就被一刀兩斷給解決了,剩下的也沒幾個敢在這些追隨秋帥征戰過的漢子面前撒野!哼哼,若是誰敢妄圖仗勢欺人,就算沒有秋帥的軍隊嚴懲,也得當心着晚上被仇家給摸黑割了腦袋!”
“竟有此事!”
李逸如不由搖頭笑了笑,心中卻暗暗驚異。
涼州乃是風雨的根本之地,當年風雨軍進入涼州,雖然在一定程度上還是努力和當地的豪門拉進關係,這纔有了拓跋家族的效力,但是另一方面,對於膽敢挑釁風雨軍的諸如馬家等豪門,卻是毫不留情地鎮壓,再加上涼夏諸州曾被呼蘭人佔領,當地豪門的根基遠沒有中原的來得雄厚,風雨初掌涼州更是極爲注意選拔清廉的官員,因此保持了十分廉潔的吏治倒也罷了,幽州出現這般情況卻是大大出乎李逸如的意料。
如果真如大漢所說,幽州的情況便十分複雜。一方面是那些豪門力量大爲削弱,的確給幽州的治政帶來了方便,但是另一方面,根據宰相令而在民間熊熊燃燒起來的烈火,直到如今都顯然沒有完全平息,秋裡執掌幽州以來,竟然默許和縱容了民間的好勇鬥狠,儘管可以避免那些豪強捲土重來瓜分土地,但是另一方面卻也讓幽州變得難以控制,隱藏着令人不安的動盪。
正思緒間,卻聽見李忠好奇地問道:
“既然如此,爲何如今宰相親自坐鎮的京城,卻不如這兩個行省?”
這話倒也正是李逸如所想要知道的。
儘管天子腳下,正是天下豪門最爲集中的所在,各地的官員士紳,只要有些權勢的,無不想在這裡安置一些產業,而當朝的官員在這裡也是多如牛毛,這就造成了聖京城四周十分複雜的情形,讓地方的府尹輕易不敢插手,以免得罪了什麼重要的人物,平白危及到自己頂上的烏紗。
但是另一方面,風雨還是十分注重吏治的,他和原本京城的王公貴族也沒有太大的關聯,自從他執政以來,還正愁找不到什麼藉口,大大削弱這些名門望族呢!何況,還有一個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情都敢評論的聖京瓦報在這裡,難道還真有人敢這般囂張?
“宰相雖然英明,卻整日操心國家社稷,哪裡管得了這麼許多?這些人,多半是和軍師的新風雲世家有瓜葛,聖京瓦報一般自然不會和自己人過不去,而這些年輕人雖然玩鬧得很兇,但每一次都能夠留下不少錢財來賠償咱們,也沒有什麼太大的過錯,再加上他們的身份十分尊貴,自然不會有什麼官員爲了這般小事鬧騰起來;而咱們百姓,縱然感覺被他們擾亂了生活,但是因此可以得到一些補償,也就只好忍忍過去了!”
那白髮蒼蒼的老頭苦笑着搖頭道。
“是啊,這般小毛孩,多半是宰相大人和那些將軍們的親眷,看在宰相大人爲國爲民的功德上,再加上他們也鬧得不是非常過分,咱們自然也就不想和他們一般計較,免得鬧騰起來,咱們吃虧了倒是小事,若惹得宰相爲難,可就不好了!”
大漢甕聲甕氣地補充道,神色間也沒了剛纔那般氣憤,相反滿是一種對這些年輕人的無可奈何,還有對於風雨的崇敬。
“李忠,咱們過去瞧瞧!”
李逸如默然半響,終於下令道。
“少爺!”
李忠不由有些猶豫,臨行前李中慧曾經囑咐過他一路照料好李逸如,莫要招惹是非,因此眼見李逸如竟要在即將進入聖京城之前,得罪這些權貴子弟,便十分擔憂。
“過去!”
李逸如的話卻是不容抗拒。
此刻,年輕的赤獅軍統領心中,已經暗自下定了決心,務必要阻止這些年輕的貴族這般擾民的玩鬧,只爲了剛纔這些百姓話語中,對於風雨質樸無華然而卻真真切切的崇敬。
“真無聊啊!”
眼望着面前被下人們堆積如山的獵物,風馨頗感有些無趣,用雪白的芊芊玉手,掩住了自己的小嘴脣,打了一個哈欠。
擊退張仲堅之後,兄長風雪便不知去向,而另一位兄長風雨則成了整個聖龍帝國當之無愧的第一人,於是成爲整個帝國實際上的公主的風馨,從此被一大羣全副武裝的戰士和身世顯赫的年輕貴族們所包圍。
對此,風馨倒也習慣,畢竟在麥堅她便是風雲世家出了名的美人,一直受到家族的保護和名門望族青年的追求,只不過如今的規模更加大一些罷了。
但是讓風馨感到沒勁的是,風雨這位兄長自從坐穩了帝國宰相之位後,對自己的看管突然嚴厲了起來,魏廖那個整天陰沉着臉好像家裡死了人的混蛋,更是因此秉承風雨的意志,派遣麾下的血衣衛一天到晚地跟隨着自己,甚至還不許自己離開京城。
而那些一個個花言巧語的貴公子,則紛紛出於政治目的靠攏風馨,什麼事情都是搶着出手,更讓風馨失去了當日離開麥堅周遊聖龍帝國的快感。
“郡主若是累了,不如去醉仙樓吧!”
眼見風馨無精打采的樣子,一旁的蘇杜不由建議道。
自從當年在醉仙樓相遇風馨之後,蘇杜便情不自禁地將眼前這個行事不拘一格的美麗少女深印在心中。
“又是醉仙樓啊!”
風馨無精打采地嘟囔道,騎在戰馬上的少女,此刻便像是一隻行將午睡的小貓,說不出得慵懶。
“這個……我……”
眼見自己的提議不受歡迎,蘇杜全然沒有了平日裡的狂傲和機敏,唯有一臉無措地撓着腦袋。
“哈哈,醉仙樓有什麼好去的,郡主還是跟在下走吧,保證讓郡主滿意!”
眼見對手受挫,王光宇心情舒暢地提議道。
“什麼地方?”
風馨依舊懶洋洋地問道。
這段時日來,整天不是和那些貴公子射箭斗酒,便是隨着蘇杜去醉仙樓喝酒賦詩,讓風馨實在悶得發慌,對王光宇能夠提出什麼好建議,根本就沒有抱什麼希望。
“嘻嘻,郡主去了就知道!”
相對於見了美女手足無措的蘇杜,王光宇便顯得遊刃有餘,故意吊起了風馨的胃口。
“哼,故弄玄虛!”
風馨平日裡習慣了那些貴公子們的追捧,哪還不知道王光宇的這點花招,當下雖然有些心動,卻不願意就此被王光宇掌握了主動權,當下故意漫不經心地說道:
“量你也沒有什麼好建議,若再不說,我便要回府了!”
“郡主!”
眼見風馨真得要策馬揚鞭離去,王光宇不由無奈地搖了搖頭,叫住了佳人:
“郡主可曾聽說過玻璃坊?”
“什麼玻璃坊?”
風馨一愣,倒也被王光宇吸引了興趣。
“最近從西大陸來了一批類似於水晶的玻璃,頗受京城的貴族們喜愛,一時間竟有洛陽紙貴之勢!”
王光宇說着,還故意用手撫mo了一下腰間一塊晶瑩剔透的玻璃裝飾,然後方纔說道:
“爲此,有人在京城的西郊開了這座玻璃坊,裡面都是一些上好的工藝品,每一塊都要競價到十萬兩銀子以上!”
“有毛病!”
滿心以爲會引起風馨的注意,然而事與願違,王光宇懊惱地發現這位渤海郡主聽完自己的話,頓時便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郡主乃是巾幗英雄,怎會喜歡這種玩物喪志的東西?”
一旁的蘇杜自然不會放過打擊情敵的機會,當下冷笑着嘲諷道。
“那些貴族真是上當受騙了,這種玻璃在西大陸只需要兩個銀元就能買到,哪裡值這麼許多?呆會我便要去提醒一下雲濟哥哥和風雨哥哥,讓他們出面阻止!”
風馨也搖了搖頭。她雖然並不關心時事,但是既然如今表兄雲濟和同父異母的兄長風雨正在執掌朝政,私心使然,她也不願意眼見聖龍的財富白白被這些騙子拿走。
“不會吧!”
王光宇聽了不由一呆,隨即說道:
“本來文晟兄聽說之後,也有心從海上進一些,只不過一來路途遙遠,二來如今和麥堅的關係很不穩定,再加上安宇海賊的騷擾,只得無奈放棄,卻不料因禍得福。反而是陶朱錢莊,他們憑藉着在絲綢之路上的勢力,正在以高價大肆收購,甚至還在廟堂提議要限制麥堅人的商品輸入,卻不料實情是如此,這一下恐怕要讓那個大奸商氣得吐血了!”
“高鳳陽長年經商,素有財神美譽,不見得會如此愚蠢吧?而且絲綢之路運過來的話,本就比海上貿易成本更高,來到聖京便是物以稀爲貴,再加上有心人可以炒作的話,難保不會出現令人目瞪口呆的天價!”
蘇杜不以爲然地反駁道。
“那也不對!玻璃的手工程序其實非常簡單,如果高鳳陽真得有心通過玻璃來牟利,只需要找南天門要幾個人來,不出半年便可以自己製造,何必如此捨近求遠,還要搞這般囤積居奇?畢竟就算我們不能夠從海上直接貿易,麥堅人可是完全能夠,至今他們還擁有着對帝國東部沿海的港口控制和通商特權,縱然陶朱錢莊可以憑藉在朝中的權勢,暫時壓制麥堅人的商品輸入,但只要風雨哥哥還不準備和麥堅徹底決裂,那麼這樣的命令最多不過是拖延麥堅人幾個月,隨即朝廷必然會作出退讓。高鳳陽難道就沒有考慮到一旦麥堅人大量運輸過來,對市場造成的嚴重衝擊?”
當年風雲世家流亡到麥堅,便是通過經商而站穩腳跟,因此風馨雖然平日裡優哉遊哉,但是說到這些,卻是家學淵源,倒也不糊塗。
“這個……”
蘇杜直覺到某些地方不對,只是他對於經濟並不擅長,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卻在此時,只聽見“當”的一聲,遠處傳來了刀劍搏擊的聲音。
“怎麼了?”
風馨頓時來了精神,頗有些興奮地詢問道,整個人的身子也直了起來,一臉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
“沒什麼,似乎是有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和郡主的僕人發生了一些衝突!”
回答的是站在風馨身後的一個全身隱藏在黑色披風中的老頭。
沒有人知道這個老頭是何方人物,血衣衛的身份足以讓任何人望而卻步,而在風馨的眼中,則是她那位宰相哥哥特地配置給她的一個討厭的跟屁蟲而已。
“去看看!”
這時,少女的眼珠轉了一轉,當即做出了這個決定。
畢竟京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日子,雖然富貴逼人,但是日復一日太過於平淡無奇,難得橫生這麼一段枝節,頓時讓風馨來了興致。
“不錯,看看到底是哪家不長眼的奴才,竟敢頂撞郡主!”
王光宇笑着首先應道。
反正,只要風馨不離開聖京城,那麼除了宰相風雨之外,恐怕沒有人敢悖謬這位郡主大小姐的意志。
“這個……”
蘇杜卻有些猶豫,不過看到風馨已經當先馳向了鬧事的地方,緊隨在她身後的則是最令自己討厭的王光宇,當下也不再多說,趕緊跟上。
“哼,什麼狗屁郡主?你們長几個腦袋,竟敢擋住我家少爺的路,信不信爺爺把你們的腦袋全部割下來當夜壺!”
便在這時,只聽見一個非常囂張的聲音遠遠的傳來。
說話的是一個僕人打扮的年輕人,只見他正氣勢洶洶地騎在戰馬之上,冷冷地斥責着已經七零八落倒在四處的風馨的家奴,而在年輕人的身後,則是一輛黑色的馬車。
“找死!”
風馨頗有些氣惱。
在整個聖京,恐怕還沒有人膽敢這般當面辱罵她。
更何況,眼前的這個混蛋,不但辱罵她,還打倒了她的家奴。
因此惱怒中的風馨,想也不想,便已經抽劍刺出。
劍,仿若雨後的驚虹,一閃而過,揮出的是絢麗的五彩,留下的是夢幻的殘影。
作爲風雲世家的大小姐,風馨雖然並不用功,但即便只是學了一點皮毛的鳳舞九天,也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承接的。
至少,在風馨看來,這一劍刺出,眼前這個囂張的僕人,不死也得掉層皮。
“當!”
很可惜,事與願違,風馨發現自己的寶劍,竟然被人硬生生地擋了回去。
更令風馨惱火的是,她甚至都沒有看清來人是什麼樣子,用了什麼方法什麼武器擋住了自己的劍。
黑影,僅僅是黑影。
風馨只覺得一道黑影從那僕人背後的馬車裡閃出,輕鬆地架住了自己的寶劍之後,又飛快地閃入馬車之內。
“一場誤會,大家到此罷手如何?”
馬車內,傳來了一個聽上去似乎非常年輕,但是卻又讓人感覺到無限威嚴的聲音。
“你是何人?藏頭露尾算什麼好漢?”
王光宇當先喝道。
雖然這馬車內的神秘人讓他感覺來頭不小,不過風馨地位尊貴,加上身後還有一批血衣衛高手護衛,他自然不願意放棄這麼一個萬無一失的出頭機會。
“放肆,我家公子乃是……”
那年輕的僕人雙眉微微一揚,正待驕傲地報出自家主人的名號,卻聽見馬車內傳來了沉沉的一聲咳嗽,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
“家僕放肆,衝撞了各位,還望多多見諒!”
馬車內,李逸如淡淡地說道:
“不過這裡乃是官道,各位這般攔截道路,就不怕御史的彈劾嗎?”
“請問閣下又是何人?”
蘇杜心中一凜,最先察覺到事情不對。
他隨着風馨前來狩獵,完全是因爲對少女的迷戀,然而此刻聽對方這麼說來,頓時清醒過來,心中清楚這件事情可大可小。說小的話,不過是一班年輕人的放肆玩鬧而已,但若是真被有心人盯上了,冠以仗勢欺人、黨同伐異的帽子,卻完全可以將王眺的聖京瓦報和軍師雲濟的新風雲世家,全部拖入權力鬥爭的漩渦之中。
“天下事天下人管,先生又何必追問在下姓名?”
李逸如淡淡地說道。
“哼,我管你是誰,先吃我一劍!”
未待蘇杜說話,這邊風馨卻已經拔劍衝上來了。
原本,風馨雖然是一個任性的女孩,但也決不至於莽撞。但是如今不知爲何,她對於眼前這個馬車內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她不喜歡對方的神秘,不喜歡對方言語間那種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居高臨下的傲慢,更不喜歡自己似乎竟完全落於下風束手束腳的感覺。
於是,風馨出劍。
風雲世家的鳳舞九天。
璀璨奪目,然而犀利凜冽。
“大膽!”
眼見風馨一出手便是如此毫不留情,李逸如暗自惱怒,手下卻不敢有絲毫的大意,雖然李氏家族的武學也算是一流的神功,但是他常年忙於征戰,擅長的千軍萬馬的運籌帷幄,對於這樣的單打獨鬥並不在行。
幸好,風馨風大小姐的武功本來就是本吊子,而李逸如這些年來在沙場上出生入死,早已經養成了敏銳的反應和豐富的經驗,因此當風馨這一劍襲來的時候,李逸如雖然狼狽,然而出手卻即狠又準,搶在風馨發揮出威力之前,便已經大喝一聲,合身撲向了風大小姐。
風馨何曾經歷過如此不要命的搏殺。
對眼前的傢伙惱怒歸惱怒,但要說到就此殺人,卻是風馨想也未曾想過的事情,當下略略猶豫了一下,便見李逸如已經近前,右手的寶劍架開了風大小姐的兵器,左手彎曲猶如鷹爪,便自抓向風馨的咽喉。
“住手!”
正當王光宇和蘇杜看得心驚膽戰卻有心無力之際,卻見原本跟在風馨身後的老人,不知何時化作一團灰影,加入了戰團。
隨即,塵煙飛揚的迷濛中,似乎粘在一處的三人迅速紛紛向後躍開。
“你……你還不幫我把他拿下!”
風馨氣呼呼地指着李逸如,對老人命令道。剛纔的劇烈運動,外加如今的憤怒,讓少女的臉蛋紅撲撲得誘人,高聳的胸脯更是在本人不察覺的情況下劇烈起伏。
“公子,這位是宰相大人的妹妹渤海郡主!”
不料,老人卻並沒有理會風馨的命令,反而在衆人目瞪口呆之下,向着李逸如恭敬地彎腰行禮。
“該死!”
被衆人矚目的李逸如,更是苦笑不已。
在他原本看來,這不過是一羣恃寵而驕的紈絝子弟罷了,憑藉自己的身份地位,略加薄懲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情,卻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是風雨的妹妹,而護衛風馨的,更是原先李氏家族玄狐堂的元老,如今則歸於魏廖直接控制之下,負責風雨軍高級將領人身安全的血衣衛北七宿高手。
麻煩了!
這是李逸如此刻最真切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