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的這張紙是中書省簽發給兵部的官身文書,簽發人是中書侍郎岑文本,而面前的這位青年叫岑長倩,是其亡兄之子,這也難怪向來薦人謹慎的老狐狸爲他大開方便之門了。
“原來岑兄是中書侍郎的侄子,真是失敬了,正六品上果毅都尉,這官兒不小啊,下面的這些學子即使考中的進士也是八品、九品的,就算是三甲也不過是按七品授職,如此來看,確實沒必要和他們去競爭。”
李承乾的話觸動的岑長倩敏感的神經,如果不是喝了不少的酒話,這小子臉上臊紅的神情將會非常明顯的表露出來。他自持文采武藝不落人後,可偏偏和那些膏腴子弟一樣靠走後門當官,這讓他感到非常可恥。
可叔叔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這在朝中爲官看的不是你多有能力,而是看你的門第出身、人際關係,沒有這兩樣,那不管你做什麼在別人眼中都是僞君子、假清高罷了。
哎,長長的嘆了口氣後,岑長倩看着窗外的學子們,喃喃道:“也許十年二十年後,我也會和那些人一樣不是嗎?”
岑長倩的失落在長孫無忌看來就是矯情,特麼的,你叔叔岑文本做着中書侍郎,還頂着士族領袖的頭銜,虧了誰也不能虧了你這個親侄子啊,在老子這裝什麼假清高。都特麼說兔尾巴隨跟,這小子年紀不大,這身虛僞的城府倒是沒少跟那老狐狸學。
看到舅舅沒有好臉色,李承乾不由的在心中一樂,舅舅剛纔還有激將的意思呢,可知道他和岑文本的關係後,就顯得不那麼積極了。也是,他們在弘文殿裡每天勾心鬥角,現在看到岑家的子弟頂着官帽嘲笑士子,當然也就沒有什麼好臉子了。
“觀岑兄的爲人和那些蒙蔭入仕子弟大不一樣,再加上兄剛纔的那份真知灼見,要是不在考場一展才華,那可真是可惜了。”,話畢,李承乾拿起酒壺給自己到了一杯,一邊品着美酒,一邊看着這位政敵的子侄。
李承乾的話讓岑長倩眼中閃過一絲亮光,可也僅僅閃過而已,他的官身已經定下來了,是沒有資格再去參加這一場考試的。
於是,滿臉失落之色指着桌子上的文書,回道:“木已成舟,奈何啊!”,他本想做一個正兒八經考上的官兒,而不是走到哪裡,都被人當做二世祖來看,可現實總是殘酷的,現在說這些都已經沒什麼用處了。
“哎,事在人爲嘛,你不說了嘛,官場上總是有些捷徑的。這次的主考褚遂良和小弟有些淵源,這身份文牒的事是小事,不如就由小弟幫你一次如何?”
看着李承乾笑吟吟的臉,岑長倩不由的重新打量下面前的人,非親非故的人憑什麼幫自己呢。再說了,褚遂良是什麼人啊,皇帝潛邸之臣,手握掄才之重柄,怎麼能輕易的聽他的呢。
帶着滿腦的問題,岑長倩不由的問了一句:“你到底是何人?怎麼有如此的能奈?”
“我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幫上岑兄,重要的是岑兄想不想向令叔和世人證明你的能力,而不是誇誇其談的馬謖!”
李承乾這話說的言辭鑿鑿,不由的人不信,岑長倩一邊在踱着步,一邊快速思考利弊。李承乾所說對他來說有着致命的誘惑,可這麼做是要違逆叔父的意圖的。
“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兄行千里走訪民間,難道就因爲愚孝而忘了天下大義了嗎?”
天下大義?是啊,自己難道就因爲自己的可憐的名聲,而至那些正在受到酷吏煎迫的百姓的於不顧的話,那和這些人又有什麼區別呢?
想到這個時,一咬牙一跺腳,隨即上前言道:“好,說說你的條件,如果是岑某人能負擔的起的,就依你說的辦!!!”
“什麼條件不條件的,今日能與岑兄相識就是緣分,等兄金榜題名之時討一杯水酒就可以了,怎麼樣,這樣要求不過份吧!”
李承乾的這個條件簡直就不是條件,岑長倩不由的掏了掏耳朵,生怕自己聽錯了。再次的確人了後,岑長倩立馬整了整雜亂的袍子,對李承乾行了一個平輩禮:“南陽岑長倩,謝過小兄大恩,今日之恩,此生不忘。”
“哎,岑兄,你我同輩相交何必如此多禮,要是再和我客氣,那你可是看不起我了!”
岑長倩也是習武之輩,看到李承乾如此的豪邁,也就跟着不矯情了,二人對視了一眼後,相示大笑。
“岑兄,喝了這麼多酒用不用進些醒酒湯啊,要不然一會兒進去了,這筆怕是都提不穩了。”
“哎,這點酒不算什麼,就算是再飲兩升愚兄提筆也絕不會抖!!”.......
看着岑長倩被恆連引進了貢院,長孫無忌從窗前走了回來,他想不明李承乾爲要幫岑文本的侄子。誰不知道岑文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幫吳王爭儲位呢,這點小恩小惠恐怕是動搖不了人家的決心的。
“殿下,對於你今天的做法,老臣有些想不明。岑文本把侄子安排到兵部,這就是在爲他積攢一些資歷,將來好幫吳王,你今天做法不是養虎爲患嗎?”
看着舅舅皺着眉頭,李承乾則招了招手,示意長孫無忌先坐了下來:“舅舅,凡是都要從兩面看,岑長倩說的沒錯,正本方能清源,讓他這去寫一片正氣之言,滌盪下官場的風氣,這不好嗎?
只要是能爲朝廷出力的,孤不管他是什麼出身。況且就憑他的身板,要想和孤叫板怕是還得等上幾十年。”
長孫無忌知道自己外甥倔強的脾氣,他決定的事,那是一般人都改變不了,隨即也不在爭辯,而是好言勸慰李承乾要多幾分防人之心。
“舅舅,一個人要想永遠強大下去,那就讓他永遠都要有個對手和目標,要不然這生活豈不是索然無味了,孤倒是覺得這個岑長倩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