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寺目送月島梨紗與她的朋友們進入長屋的小院。
等到完全看不見他們的身影后,他才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身邊空蕩蕩的小道。
在這裡已經完全看不見小女孩的身影。
大風漸起。
已經四處漏風的長屋撕扯着破舊的嗓子,發出尖利的抽泣聲——
在這樣的風聲中,北川寺的手機鈴聲響起。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人名,來了些許精神。
“喂?良子?昨天拜託你的事情...”
......
進入長屋前與進入長屋之後完全是兩種感覺。
陰冷感不自覺中就已經逐漸包裹了身體。
再加上陰暗的環境以及來到二樓一瞬間寂靜下來的架空感,讓人的身體都是不自覺地微微發抖。
本名爲米倉見人的眼鏡男A禁不住來回四望。
他與自己的女朋友短髮女B...名叫做葉澤友乃的女生,一起來了長屋的二樓。
長屋的二樓相較於一樓又比較狹窄了,用以探索的地方也不多。
所以他們兩個人被五個人分出來探索二樓。
月島梨紗他們則是探索相較二樓來說更爲寬敞的一樓。
“見人...總覺得這裡讓我有點不太舒服。”葉澤友乃揉搓着自己裸露在外的雙肩,視線四眺。
一股股難聞的發黴氣味從二樓長廊各個角落中傳出,再加上踩上去便嘎吱嘎吱發出聲響的木製地板,確實讓人渾身不快。
“稍微忍一下,友乃,探索完二樓我們就去一樓和島永他們匯合。”
米倉見人頭也不回地安慰道。
從長廊這邊看去是整齊排列着的房間。
只不過...明明應該是整齊排列着的房間,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讓人特別煩躁的倒錯感。
米倉見人一個人打着手電筒繼續向前走去。
他邊走邊探索着房間...
不過與其說是探索,倒不如說就是站在門口用手電筒掃了一遍後就離開了。
在這樣的從心行爲之下,米倉見人很快就要走到長廊盡頭了。
在這期間什麼都沒有發生。
似乎真如北川寺所說的那樣,這裡什麼東西都沒有。
但是人就是容易疑神疑鬼的生物。
特別是在這種密閉的空間中就更是如此了。
“哈哈...還有最後一個房間。友乃,要不然這個房間我們就不看了吧?”
米倉見人打着手電筒照向位於長廊角落的房間,一邊打着哈哈一邊回頭說道。
靜...
除了在手電筒光線之下映亮出的一截長廊以外...
一切都被黑暗所吞噬了。
米倉見人直到現在才發現。
原來不知道何時,自己已經來到了一處極暗之地。
前面是死路,回頭路也已經被截斷。
就連一樓那些死黨的聲音都已經完全消失了。
冷汗大滴大滴地滑落,米倉見人渾身都在顫抖。
他本來就屬於膽子比較小又特別喜歡看恐怖電影的那種人。
只有到了這種時候,他才真正發現自己是多麼脆弱。
米倉見人一個不謹慎,手裡的手電筒就已經無力地滑落。
手電筒在他的注視下滾落入了背後的黑暗之中——
緊接着就連手電筒的豎狀光都被黑暗完全吞噬。
他的喉嚨像是被人塞滿了冰塊一樣,渾身發冷發寒的同時,竟然聽見周圍有人在輕聲嗤笑。
嘻...
嘻嘻嘻...
那近在耳邊的笑聲讓米倉見人整個人汗毛乍起!
“什麼人?!是誰?!”
他胡亂地揮舞着雙手,想借這種原始的抵禦方式來抵抗暗處不知道的威脅。
好像是被他的動作所嚇到。
輕笑聲轉瞬間消失。
呼...
米倉見人心頭鬆了一口氣。
然後——
輕笑聲轉化成大笑,最終變爲狂笑!一瞬之間便在他耳畔旁炸響!
咯咯咯...
哈哈哈!!!!
經受到如此驚嚇的米倉見人雙腳一軟,歪斜着的臉也是重重地倒下!
嘭!
......
另一邊,月島梨紗他們也在四處探查這個陰氣森森的長屋。
他們的辦法也很簡單。
月島梨紗一人一組,由她來探索外圍不恐怖的地方。
另外兩個人一起去探索長屋內部。
比方說客廳、廁所這種地方。
“也不知道他們的情況怎麼樣。”月島梨紗嘟囔了一句便粗略地查看了一眼廚房。
這廚房看上去很久沒有使用過了,吸水槽裡面還留着如同鐵鏽一樣的頑固污漬,斑斑點點的樣子看上去分外噁心恐怖。
“沒有異常...”
月島梨紗自言自語一句後,便走出了廚房。
她已經一個人探索差不多五六分鐘,外圍這一片差不多被她摸索完了。
正如北川寺所說,這裡並沒有什麼異常狀況。
“也不知道島永他們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而且從剛纔開始二樓就沒有聲音了...也有些讓人在意。”月島梨紗歐摸了摸下巴,打算倒回去尋找那幾個同學。
可很快,她就像是想到了什麼事情一樣,面色也微微有了些變化。
從剛纔開始,二樓就沒了聲音...這倒是比較正常,畢竟是二樓,她處於這種一樓外圍聽不見也很正常。
但是...
“一樓的島永他們...怎麼也跟着沒有聲音了?”
月島梨紗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一開始島永他們那邊的動靜很大。
嘭嘭嘭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要把房子都拆掉一樣。
可現在全部都安靜下來了。
準確的說...除了她現在正啪嗒啪嗒走着的腳步聲外,就再也聽不見別的聲音了。
一絲一毫的雜音都沒有。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這種不妙的感覺讓月島梨紗手腳都有些發涼。
她嚥了咽口水,急急忙忙地按照迴路跑回去。
但是——
在月島梨紗邁動腳步的那個瞬間,她的背後竟然也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月島梨紗手臂發抖地調轉手電筒。
背後除了一眼就看得見牆壁的走廊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是的...空蕩蕩的。
就好像剛纔的腳步聲都是騙人的一樣。
在這種情況之下,月島梨紗又是頭皮發麻地邁出兩步。
嘭!嘭!嘭!嘭!
背後再度響起了聲音!
月島梨紗渾身緊繃,再度調轉手電筒。
身後還是空蕩蕩的。
破破爛爛的走廊像是在譏諷月島梨紗一樣,發出了尖利刺耳的嗚鳴聲。
可是這一次月島梨紗卻不敢輕舉妄動了。
背後有東西!
背後絕對有東西!
她的心臟急促地跳動着,面色發白,打了個激靈。
可是這麼僵持下去卻不是什麼辦法。
月島梨紗深吸一口氣,保持着倒着走路的姿勢,一邊向後退,一邊緊緊地注視着身前。
這一次腳步聲並沒有響起。
有效...有效嗎?
月島梨紗的心情被些許希望席捲。
保持着這樣的心情,她向後繼續退去。
然後——
她撞到了背後的東西。
月島梨紗身子宛若長弓一樣繃直了。
背後有東西...
原來不是在身前...只是在身後...
一想到這裡,她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最後緩慢轉身——
在這樣僵硬緩慢的動作之下,月島梨紗只看見了一張臉。
一張冷硬清秀的臉。
對方黑色的雙眸正平靜地看着她。
“北、北川同學?!”
月島梨紗先是發出了喜出望外的聲音,繼而緊緊地抱住了北川寺,身子發抖,沒出息地哭了起來。
在這種絕望的時候,竟然能遇見最強的幫手。
這還真是——
正當月島梨紗如此想到的時候,她身後突然傳出了聲音。
是非常熟悉的聲音。
“你叫我嗎?”
在月島梨紗不可思議的目光之下,身上縈繞着森冷黑氣的北川寺從她背後的長廊走出。
兩、兩個北川寺?
雙倍的快樂?
月島梨紗大腦剎那間有些短路。
而就在她大腦短路的那個瞬間,縈繞着森冷黑氣的北川寺已經一個衝刺來到她身邊,同時伸手向着她抱着的北川寺抓去。
伴隨着某物被拋下的聲音,月島梨紗只感覺手中一鬆,另一個北川寺消失,只留下身上縈繞着黑氣的北川寺站在她身邊。
這突然的變故總算讓月島梨紗短路的大腦理清現實。
她嘴巴張了張,不確認地對着這新出現的北川寺問道:“北、北川同學?”
“是我。”北川寺不動聲色地將某個東西塞進口袋中,接着看向月島梨紗說道:“差不多要離開了,他們還在等你。”
“喔...喔。”
月島梨紗用力地點點頭,隨後又調節了呼吸,等到雙腳發軟的症狀有所緩解後纔跟上了北川寺的步子。
她一邊小跑到北川寺身邊,一邊問道:“北川同學,友乃他們沒事吧?”
面對月島梨紗這個提問,北川寺稍微思索片刻後,以一種模糊不定的語氣說道:“姑且算是沒什麼事吧。”
月島梨紗他們進入長屋已經差不多有半個小時了。
這期間北川寺又繞着長屋走了一圈。
在這之後他聽見米倉見人以及他女朋友的慘叫聲,便乾脆地直接衝了進來。
“我什麼都沒做。”
北川寺首先宣佈了一句。
接着他指了指玄關處昏迷的米倉見人以及他女朋友,還有另外兩個探索一樓的男女,搖頭說道:“我趕到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昏迷了,米倉見人昏迷在二樓長廊裡的小房間,他的女朋友就直接倒在樓道處,身上沒有傷口,看他們的樣子應該是被嚇暈的。”
至於另外兩個在一樓探索的男女...
北川寺過去的時候,他們也同樣被嚇暈在地,原因也是驚嚇過度。
“正如我預料的那樣。”
看着這倒地的兩男兩女,北川寺篤定地說道:“這座長屋並沒有怨靈存在。”
“......”月島梨紗聽了這句話,嘴角也是忍不住抽了抽。
沒有怨靈...?
沒有怨靈還被嚇成這個樣子嗎?
月島梨紗一副想要吐槽,卻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吐槽開始。
而她這副模樣又被北川寺敏銳地注意到了。
北川寺不假思索地提問一句:“月島前輩,你除了被嚇壞之外,還遭受到別的創傷了嗎?身體上的有嗎?”
“這...沒有。”
月島梨紗搖了搖頭。
這件事確實有些奇怪。
她明明都已經進入那個假北川寺的攻擊範圍之中了,爲何對方沒有直接把她殺死,反而只是看着她?
“另外的人也是一樣的,他們同樣也是遭遇到了驚嚇,卻沒有受到傷害。”
北川寺皺着眉毛繼續說道:“比起想要傷害你們,對方更加偏向於...”
“更加偏向於?”月島梨紗禁不住接了一句。
北川寺眉頭稍緩,過了一會兒才說道:“不用在意,可能不是我所想的那樣。”
“...嗯。”
既然北川寺不想說,月島梨紗也絕對不會去追根究底去問。
畢竟這一次能平安出來有一大部分還是北川寺的功勞。
況且擺在她面前的還有更加當務之急的事情要去做。
月島梨紗禁不住揉了揉太陽穴。
將這些暈倒的人全部叫醒,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纔是正道啊...
看着倒在地上這些面容扭曲的同窗,她禁不住嘆息一聲。
早就叫你們不要來玩這種‘刺激’的探險。
結果現在可好。
你們全部都被嚇得暈死在這裡,最後還是要她收拾爛攤子。
饒是月島梨紗一直都是好脾氣也有些受不了。
畢竟她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勸解過這些同窗了。
“這種經歷對他們來說也不錯。”
北川寺突然開口說道。
他似乎是看明白月島梨紗在想什麼了:“比起自己作死遇見真正的怨靈,這種經歷在他們之後的人生中也足以讓他們不敢繼續再這樣挑戰刺激的東西了。”
“...北川同學說的倒是實話。”月島梨紗有些無奈地攤開手掌:“只是看見他們,又想到了以前的自己。所以心情就很複雜。”
她以前也帶着千夏千雪前往三木人偶工廠去尋找那虛無不存在的留名牆,結果麻煩了很多人。
現在看見這些同窗的慘狀,就讓她禁不住想起以前的自己。
“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就不用再提了。”北川寺簡單地說了一句。
而且...
他將口袋中的東西半掏出來。
藉着月色,他很清楚地看見了。
那是一張浮世繪‘百人一首’歌牌。
破破爛爛、邊緣磨損痕跡嚴重的歌牌。
“不是爲了殺人...僅僅是爲了把人趕走...嗎?”
北川寺凝視着這張歌牌,又想到崗野良子和他剛纔在電話裡面所說的內容,將其重新放入口袋中。
這整件事看上去又要深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