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綾綺殿內,是罕見的清冷,往來的宮女內監都斂聲屏氣,像是一出聲就打擾到誰般。
費陽叫住一個路過的內監,問他:“貴妃娘娘在哪兒?”
那內監低着頭回:“回總管的話,貴妃娘娘在偏殿呢……”
費陽便帶着凌惜往偏殿去,凌惜覺得奇怪:“不是說看守起來,怎麼還能在綾綺殿內活動?”
費陽道:“看守也是看守綾綺殿,又不是看守貴妃本人,基本活動還是可以的。”
“這樣啊……”
這樣的話,這段時間舒貴妃沒準過的還挺滋潤的。
兩人走進偏殿,一瞧,果然如此,這被看守的人正躺在美人榻上,身邊圍了一圈宮女,捶腿的捶腿,捏肩的捏肩,手裡拿着本水,託着腦袋正瞧着,清疏正站在她腦袋邊,給她剝葡萄吃。
凌惜與費陽對視一眼,都沒有從對方臉上看見驚訝。
“凌小主,費總管。”
最先發現他們的是心主,她正抱着書從一旁的隔間裡出來,微笑着對他們行了個禮。
一語驚醒夢中人,舒貴妃跟着將視線挪過來,見是他們兩個,並沒有太過驚訝,反而敷衍的招呼道:“你們來了?隨便坐,心主快上茶。”
“不用了……”
凌惜實在有些不忍心,奢靡啊!簡直是奢靡啊!
“那個,你能不能坐起來說話?”
躺着的舒貴妃實在沒有平時那種冷豔高貴的氣場,反而我這種吊兒郎當的紈絝樣,一想到自己在爲這麼個人擔驚受怕,她都忍不住要同情自己。
“行……”
舒貴妃不情願的坐起身,將手上的書隨手遞給身邊某個宮女,吩咐她們下去後,纔有了幾分正形。
“可是有什麼線索了?”
她倒是不客氣,不僅自己在這裡躺着享受,還理所應當的要別人把打聽來的情報說給她聽,凌惜現在有些理解小皇帝,他讓自己將秦芳儀的事情說給舒貴妃聽,就是想要給她澆盆冷水。
凌惜也生出幾分歹意,但並不急着開口說秦芳儀的事情,先抱怨起來:“好傢伙!我們在外面擔驚受怕,你在裡面快活似神仙?突然就不是很想救你了!”
舒貴妃嘿嘿笑道:“難得有不需要處理公務的閒暇時光,不好好享受一下豈不是對不起自己?”
凌惜再也忍不下去,她決定現在就要將那盆冷水潑下去!
“你知道我來這裡是因爲什麼?”
“難道不是因爲擔心我的情況?謝謝你們,你們對我的愛我都明白!”
“突然不想救你了,費總管,要不我們回去吧……”
“我覺得可以……”
兩人作勢要走,舒貴妃笑着起身留他們:“開個玩笑,是有什麼需要我知道的事情?要說就快些說,可別再賣弄了!”
原本他們就不是真心想要離開,舒貴妃一留,自然也就借坡下驢,順勢轉身回去,各自找了座位做下。
舒貴妃見兩人坐下,挑眉道:“看來你們要說的話還不少。”
“沒錯!”凌惜憋不下去,還是沒忍住賣了個關子:“我是秦芳儀叫我來,來你這綾綺殿找一樣東西!”
“她?”
嫌少見舒貴妃有愣神的時候,凌惜差點心軟,剛要開口,舒貴妃已經自嘲的說起來:“可是讓你找容婉容用過的那張?”
“你怎麼……”這下輪到凌惜愣住,話還沒說完,舒貴妃笑了笑:“因爲那東西在我手裡!”
“在你手裡?”
這下不僅是凌惜,連費陽都忍不住驚訝出聲。
舒貴妃白他們一眼:“大驚小怪,當時情況混亂,我見她倒下時那手絹從袖子中滑落,便藉着關心的時候順勢撿起來,揣進袖子裡,搜宮也只搜了宮女的身,所以這東西並未叫別人發現。”
“有這東西就好,趕緊拿出去,作證啊!”
萬萬沒想到,這樣關鍵的東西竟然在舒貴妃手裡,爲什麼不拿出去自證?
“這樣拿出去沒有說服力,它必須是在該被發現的人手裡被發現……”
舒貴妃神情突然冷下去,帶着幾分失望。
“怎麼,因爲看穿這個人而難過?”
此時開口的費陽配上他那笑眯眯的表情,格外的讓人討厭,導致凌惜都覺得他是不是在幸災樂禍,舒貴妃沒好氣橫她一眼,悶聲道:“撿到那張手絹的時候我就明白過來,她也的確會演戲,以前的確是我看錯人了,難過也在所難免,畢竟之前我看她被欺負是真的想要幫助她,沒想到……”
舒貴妃自嘲的笑了笑,沒有繼續說下去,費陽問她:“那這件事情你打算怎麼辦?要不要順藤摸瓜扯出她背後的人?”
“這件事情我不想插手,讓皇帝自己去處理。”
舒貴妃將一旁的葡萄挪到自己身邊,開始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兒。
“好,這話我會帶過去。”
這句話過後,費陽也沒有繼續說話的意思,把談話權交給凌惜。
凌惜問:“爲什麼你看過那手帕就知道是秦芳儀搞的鬼?”
舒貴妃並不回答,而是走到一旁,取下個盒子來,拿到凌惜身前打開,裡面放着的正是那塊手絹,素白的紗巾上繡着朵小小的夾竹桃。
“這是?”
凌惜不太明白舒貴妃意思,擡頭看她一眼,舒貴妃把盒子往她身前推了推:“你拿起來聞聞。”
聞?
凌惜依言,伸手拿起來,靠近鼻子嗅了嗅,有股幽香縈繞。
“這是綺羅香!”
“沒錯,綺羅香後宮只有我在用,那日她來時我宮中正焚着此香,她覺得好聞我便贈了她一盒,這東西不是我宮裡頭的,只能是她宮裡頭的。”
“那這樣說,這手絹本就是秦芳儀的?可容婉容看着也不像會用別人東西的人吧?”
“當然不是,這應該是她繡了送給容婉容的……”
“秦芳儀繡給容婉容?”
看不出來她們兩個的關係竟然這樣的好,都到了送手帕的地步了?
“當然不是她自己願意的,而是容婉容逼的。”舒貴妃嘆息:“容婉容素來瞧不起出身低微之人,秦碧芙剛入宮那會兒沒上被她欺負,那時候爲了羞辱她,容婉容特意想出個法子,就是讓秦芳儀給她繡枕頭團扇手絹甚至被罩,繡娘一樣的對待,就因爲她那個做妾室的生母嫁人前是個繡娘。秦碧芙本不愛針線,那段時間爲了活命,硬生生練出一手好繡工來,也是那個時候,我看不下去開始出手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