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零雅的手掌印在他們的額頭上，淡色的薄脣微微翕合，吐出些無聲的音節來。
龍麒只覺得腦中一陣刺痛，不由得皺了眉頭，而古煜的眼睛猛然就睜開來了。
眼睛裡頭血絲密佈，眉頭緊緊地皺着，眼神中充滿了痛苦，喉嚨裡有着壓抑的音節，像是受了傷的野獸一般的嘶吼，被壓抑在後頭，成了含糊古怪，卻不難聽出淒厲的斷續聲音。
古煜沒有辦法掙扎，甚至沒有辦法說話，就只感覺到疼，不是那種身體上的疼，而是，像是什麼東西在他的精神世界裡頭翻絞，似乎要將他的靈魂都給挫碎一樣的疼。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源零雅，看着他身旁懸着的那個獨特的手杖和手杖上掛着的燈籠。
古煜的瞳孔猛縮。
傀儡師……
竟然還是大傀儡師！
古煜很快已經知道源零雅要做什麼了，也知道了自己會那麼痛苦是因爲什麼。
因爲，這個大傀儡師，正在剝奪他的靈魂！
並不是全部的，只不過是他印刻着魂契的那一部分罷了。
靈魂之力是很偉大的，這幾乎是所有修士，尤其是魂修都知道的一句話，靈魂之力，是很偉大的。
而現在，他的靈魂正在被剝奪。
“住手！啊……！”
古煜的嗓子裡發出淒厲的求饒來。
葉風回聽着他的慘叫都覺得頭皮發緊。
她不由得想到，自己似乎也讓古煜慘叫慘叫過的，在她搶他的雷靈本源的時候。
而現在，源零雅是在搶什麼？
“靈魂。”
千隕似乎是看出了葉風回好奇什麼在想什麼，所以就輕輕對她吐出兩個字來，給了她解答。
“印刻着魂契的那一部分靈魂，靈魂之力是很偉大的，所以，若是剝奪，那種痛苦也是巨大的。”
葉風回看得很認真，目光很認真，聲音也很細微，像是怕打擾了源零雅似的，問了千隕一句，“可是……那不是黑傀儡師才做的事情麼？”
“回兒，這個世界從來不是非黑即白的，所以也不能說，白傀儡師就一點都不會黑傀儡師的技藝。”
千隕一句話就讓葉風回很瞭然了，不是不會，只是不願做而已。這就是黑白的界限了吧。
古煜依舊慘叫着，夜杭和千墨就站在千隕和葉風回旁邊，聽着這樣的慘叫聲，夜杭臉色沒太多變化，千隕臉色也沒太大變化，但是千墨已經淺淺皺了皺眉頭。
“居然要花這麼長時間……”千墨說道。
已經兩刻鐘過去了，似乎都還沒有完成呢。
而千隕則是輕輕抿了脣角，“看來，古家的魂契印記很深啊。”
源零雅那淡漠的臉上，此刻表情都凝重了幾分，修長深邃的眸子微微眯了起來，嘴脣也淺淺抿了起來，額頭上沁出一層薄汗來，他身側的懸着的手杖上那盞燈籠，光都變得更盛了幾分，微微搖晃了起來。
龍麒更加緊張，手指都用力攥緊了，他心裡頭忐忑着，能夠感覺到，古煜的魂契帶來的那種束縛感，忽然全然落下來之後，又如同一點點被剝離似的。
只是這種剝離的感覺，越來越慢了。
他有些緊張。
“印記這麼深，要繼續剝離的話……”千墨眉頭皺着，說了一句，就轉眸看向了千隕和夜杭。
夜杭已經微微頜首，說了一句，“繼續剝離的話，這古家的小子很可能變成個白癡。”
靈魂都剝掉了，能不白癡麼？
古煜的聲音已經漸漸弱了下去，葉風迴心中只覺得黑傀儡師的技藝的確是有些可怕的。變成白癡……想想就覺得，可怕得很啊。
難怪以前老白和老黑告誡她，黑傀儡師都是些可怕的傢伙，讓她最好不要招惹。
又持續了兩刻鐘，已經半個時辰了，古煜的頭緩緩垂了下去，口中已經半點聲音都沒有了，臉色蒼白得難看。
砰砰幾聲，原本佈置在結界各個角落的那些燈籠，全部都爆裂了，熄滅了，只有源零雅身旁的那盞燈籠，光芒大盛。
源零雅擡起印在龍麒額頭上的手，而後，手掌往龍麒的額頭上猛然一印。
啪一聲印在龍麒的額頭上，只一瞬間，龍麒就擡起頭來，眸子圓圓睜着，張口低吼了一聲，不是人類的聲音，而是他原形纔會有的那種嘯聲，一聲長嘯。
葉風回幾乎可以看到有一層朦朧的影子，幾乎就是他原形模樣的朦朧光影猛然暴漲，而後全部收回他的身體裡。
一切彷彿都平息了下來，夜杭佈置的錮靈結界，扯出來的那些束縛的靈力線。
全部都斷裂了，古煜的身體軟綿綿的倒在了地上。
葉風回看得目不轉睛的，今天算是開了眼了。
“結束了？”她問了一句。
千隕微微笑了一下，“結束了，你可以泡茶了。”
葉風回點了點頭，模樣看上去有些懵懂，她好奇地問了一句，“那他呢？”
她下巴朝着古煜的方向擡了擡。
“死了。”是夜杭答了她的話，夜杭無奈地搖了搖頭，“零雅這傢伙，還是一樣，不嫌事兒大啊。古家……很麻煩的。”
事實上，招惹北洋的世家，無論是哪一個，都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那些世家很多都是根深蒂固，背後的關係盤根錯節的，牽一髮而動全身的。
源零雅收回手來，伸手不急不緩地重新握起懸在身旁的手杖，手杖上的那盞燈籠，燈籠的光芒已經恢復了正常，瑩瑩的泛着淺綠色的白光。
目光直接淡淡地朝着夜杭投了過來，“找我幫忙，你就別那麼挑剔了。找人幫忙還意見這麼多，你也算是獨一份了。”
他聲音淡漠得不得了，讓夜杭老臉一紅，他咳咳了兩聲，“我說你怎麼老是針對我呢？我究竟哪裡讓你不如意了啊……”
而源零雅看都沒再看他一眼，直接轉眸看向了葉風回和千隕，“我們可以喝茶了。”
千隕微笑了一下，點頭，“嗯，正好，回兒一直有事情想要請教你來着，一邊喝茶一邊說吧，我讓人……”
千隕朝着地上已經沒了生息的古煜看了一眼，“我讓人把這裡收拾一下。”
千隕的眼神很淡，很冷漠，像是古煜的死，與他而言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似的。
葉風回看着就知道，對於她上次的受傷，千隕是記仇的，很記仇，千隕本來就根本沒打算讓古煜活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