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這口血沫子沒能接觸到迦羅分毫。
他面前彷彿有道無形的牆,正好擋住了這一口猩紅。
他依舊一塵不染,站在她面前。
對露娜的這個舉動所代表的她的答覆,迦羅似乎並不惱,反倒是笑了,而且這笑也並不是怒極反笑的,而像是真的覺得,有些愉悅。
“看來你還是不打算說?”
迦羅脣角扯開,露出潔白的牙齒來,笑得分明是愉悅的,但是看上去很森然。
露娜看着他,並不說話,壓根不打算和他多說一個字。
“倒也無妨,我本來也就沒打算你太快透露,畢竟,若是你那麼快就屈服了,我還有什麼折磨你的樂趣呢?”
露娜聽着這話,眸子略略眯了一下,依舊一語不發。
“你應該也知道,某種程度上來說,我是回兒教出來的,所以,從她那裡,我學了很多,比如,如果信任的話,就無保留的信任,所以我信任你的時候,連槍魂都能夠交給你。但凡被背叛的話,絕對不留任何情面,一定要以最決絕的手段,折磨得你神魂俱滅,折磨得你絕望才行。”
迦羅很少說這麼多話。
就露娜和他這些年的相處和了解而言,迦羅真的是非常寡言的人,此刻忽然說這麼長一段話。
並且,能夠看得見,他素來淡漠的眸子裡,此刻閃的光,是一種狂熱的,興奮的。
像是對摺磨她,樂此不疲,並且以此爲樂的……
“所以,你可千萬別輕易屈服,撐住了,露娜啊,直到我讓你絕望之前,你一定要撐住了。”
迦羅說着,指尖又閃出了黑光來。
露娜的心裡有些慌亂,迦羅的這種狂熱、興奮,還有他話語裡的內容,讓她的心,很是不安。
她仔細聽着他每一個字,她聽到他說要讓她絕望。
露娜很清楚,無論自己承受多大的苦楚,都不會絕望,她心中始終抱持着希望,但是她心裡有個人,是不能碰的。
但凡她心裡的那個人,受到一點傷了折了,就比折磨她一百遍還要更讓她疼。
所以,這麼久的折磨她都能夠咬緊牙關受住,心裡沒有半分動搖的她,此刻,心絃有些亂了!
但迦羅卻不給她機會深想什麼,指尖的黑光按在她的額頭,就只見那些鼓動的東西,靈活的從她額頭處,朝着渾身的經絡裡涌動進去。
那種能夠連靈魂都透徹疼痛的煎熬,又瞬間開始了。
露娜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嗚……”
她喉嚨裡發出一聲嘶音,一瞬間,就疼得讓她意識都虛了。
意識模糊的瞬間,露娜心中默默唸了一聲,長風……
也就是意識模糊的瞬間,露娜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似乎依稀聽到了迦羅森然的笑聲,帶着貓玩弄老鼠時的那種遊刃有餘,說了句,“路長風……”
後半句是什麼,她沒聽清。
迦羅說的是,“路長風死在你面前的時候,你會是什麼表情,我真的很期待。”
後半句露娜雖然沒有聽清。
但是,另一個存在卻是聽得清楚。
阿克薩爾總是帶着傲氣的聲音,此刻帶着幾分笑意,在殿宇裡迴盪,分明是從迦羅的身體裡發出來的,卻是看不到他嘴脣有任何動作。
只有阿克薩爾的聲音,“我一直覺得,我是個惡魔。眼下看起來,你比我不差啊。”
“惡魔?”
迦羅的嘴脣終於有了動作,反問出這個詞來,他似是思索了片刻,然後說道,“我早就是了。”
他伸手就捏了個魔音符,不等那頭說什麼,他就直截了當吩咐了一句,“記得把人帶過來,要活的,你要是捺不住你的殺性,帶個死人回來的話,你也跟着一起變死人吧。”
然後,也不等那頭回半句話,迦羅手中一團黑火,已經將魔音符燒成了粉末。
另一頭,一身褐衣長袍的男人,看着手中陡然傳來聲音的魔音符,又陡然就沒了動靜失去了效用。
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表情裡多了幾分煩亂。
“每次都這樣,一副高高在上的態度……”
摩羅的眉頭緊皺,雖是表情不耐,卻也並不打算違抗迦羅的意思。
畢竟,比起迦羅讓他反感的程度而言,露娜那個叛徒,更讓摩羅來得火大。
就是因爲這個叛徒,害得他雲落成泥!原本,他也該有着打開界門的功績,他也該有一個長老的席位,他應該受到族人們尊敬愛戴感激,他應該有着自己的榮耀!
但他什麼都沒有了,他一個忠於族類的反倒什麼都沒有。還在牢獄裡暗無天日地熬了十幾年。
那個衝着人類搖尾巴的露娜,卻是什麼都有了。有名望有地位,什麼都有了。
所以,比起迦羅有什麼目的,摩羅並沒有什麼太多的目的,他想要的很簡單,讓露娜嚐嚐他曾經嘗過的滋味兒,什麼都沒有,失去了一切的滋味兒。
那麼,最先要讓她失去的,就是那個人類男人。
說實話,早在十幾年前,摩羅就察覺到了露娜和那個人類男人有些不大對勁了。
沒想到,還真是有一腿啊。
真是連臉都不要了,一個高高在上的魔族,內廷名號戰士,前途無量的,居然委身於人類男子。
摩羅已經穿過了原本應該是戰區的原戰場,人類和魔族這些年的戰鬥,都是這樣在這裡完成的。只不過現在就只是一片荒蕪的野地而已。
他一直在急行軍的趕路,因爲從一些渠道也得知了,人類的城鎮,最近因爲難民遣送的事情,可是亂得很呢……
倒是有機可趁的時候。
所以他想方設法趕到了蒼瀾港,然後又想方設法,混進了難民營。
這個比任何他所見過的地方都要更加兵荒馬亂的地方。
原本還覺得需要掩人耳目的,但似乎……並不用。
因爲這難民營裡,誰也不會多注意誰,大家都只關注着,抱着自己心中的希望。
這些人類的眼睛裡,都藏着希望的光。
人人互相之間,都是很陌生的。但是他們不僅沒有對他這個陌生人有什麼警惕和防備,甚至,還挺關切隨和的。
“小夥子,這個給你吃吧,看你昨天就沒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