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蘇格娜只是一句話,就讓我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說,如果野罕酷林不在這個世上,她絕對不會獨自活着!
一年以後,她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女孩,這個女孩兒讓我倍感親切,我將所有的父愛都傾託在這個女孩的身上,這個女孩就是你,我的小卓雅……”
聽完罕特可汗的敘說,明白了這其中的曲折,古麗卓雅已經徹底呆了,自己真的是姆媽和酷林叔叔生的孩子。
原來最疼愛自己的父汗,並不是自己的父親!
心中的悲苦,讓她淚流滿面,面對一臉慈愛的罕特可汗,她再忍不住,一下撲在罕特可汗的懷中,開始哭泣。
夜十九也暗自赧然,自己居然錯怪了罕特可汗,他不併是自己想的那樣,是因爲貪戀蘇格娜的美貌,而用了卑鄙無恥的手段從野罕酷林的手中奪走了她!
雖然他沒有做到廢黷蘇格娜汗妃,讓她和野罕酷林在一起,但是這絕不能怪他!
愛情本就是自私的,面對蘇格娜汗妃這樣的女人,試問什麼人又能從容放手?
也聽出罕特可汗對自己的行爲,深深奧悔自責,可是卻情難自禁……
世上如罕特可汗這樣的男人並不多,守着自己心中的至愛,卻半指不曾沾染……這,何又不是一種至情至性的愛?!
夜十九對罕特可汗的感觀立時有了改變,這是一個值得尊重的男人,儘管此時他已英雄遲暮,垂垂老矣,但他絕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罕特可汗輕輕拍打着古麗卓雅的後背,慈祥而又溫柔,落日的餘暉下,這個畫面如此溫馨感人。
罕特可汗轉過頭,溺愛地看着古麗卓雅。
“不要傷心,雖然你並不是我親生的女兒,然而父汗一直將你視作己出,你就是雪山聖祖賜給我的最珍貴的寶貝兒!小卓雅,你永遠都是我罕特的女兒……”
夜十九在一旁瞧得癡了……
伏在罕特可汗懷中的古麗卓雅哭了一會兒,漸漸睡去……
她的精神這幾日倍受衝激,無論身體和精神狀態,早已疲憊到了極點。只是心中的悲傷鬱結,讓她強自撐着。此時一放鬆,再也挺不住,沉沉睡去。
罕特可汗一直保持着抱着她的姿勢,一動不動,他生怕驚醒了懷中的女兒。
過了良久,古麗卓雅越睡越沉,罕特可汗抱着她的姿勢很累,但他依然不曾稍動半分,但額角已滲出汗珠。
夜十九知他之前去征伐喀揚族,按時間來推算,他應該是剛換上了皮袍,就來了這裡,想來他根本還不曾休息過。
“大可汗,不如先讓古麗卓雅躺下,不然您……”
揮了揮手,罕特可汗作了一個噓聲的手勢,悄聲道:“小聲些,別驚醒了我的寶貝……你不知道,小卓雅小時候一旦受了委屈,就會跑來我這裡。那時候,我總是這樣哄着她睡着的……現在大了,反而不常來了……唉……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再哄哄她……就讓她這樣再睡一會兒吧……”
看罕特可汗現在哪裡有半分草原梟雄的樣子,完全一副溺愛孩子的慈父模樣,夜十九不禁暗自感慨。
伏在他懷中的古麗卓雅,不知在夢中又夢到了什麼?時不時輕輕抽泣一下,每當這時,罕特可汗的神情更是心痛愛憐,就象哄小孩子入睡一般,輕輕拍打着古麗卓雅的後背……
誰也想不到雄踞草原的罕特可汗,居然有這樣溫情的一面,夜十九又想起頂撞他時的一幕,心中更覺謙然。
訕訕地小聲道:“大可汗!我那時不知其中原委……在衆人面前對您十分不敬,現在,我已知錯,您儘管責罰我吧……”
罕特可汗擺手示意他不必再說,輕嘆了一口氣,“不用說了,我明白你當時的心情,你一心想達成蘇格娜臨終的願望,而且當時你……”看了一眼夜十九,接着說道:“一定很鄙視我,對吧?”
夜十九聞言更是侷促,不禁垂首。
“我其實在心底並不怪你,若不是知你是一片好意,都是爲了蘇格娜!而且你又是卓雅的未來夫婿。不然,若換了旁人,敢在大衆之下說出那番話,即使你有通天的本事!我罕特就是拼了這條性命,也絕不會輕饒過你!”
“是,當時我的確太沖動了……”
“唉……年輕人嘛,想法總是太簡單衝動!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如果將蘇格娜和野罕酷林的事放到檯面上的話,會讓草原上的人怎麼看待他們?我絕不能在蘇格娜逝去之後,還要世人在她背後指指點點!我要讓她在所有的牧民心中,永遠是那個高貴善良,賢淑美麗的蘇格娜汗妃!”
一番話說得夜十九冷汗涔涔而下,諾諾無言。
“我剛回來,就擔心小卓雅,聽昆桑說是和你出去了。蘇格娜臨去前,只有你在最跟前,而且你又說了那一番話,我猜想你定是知道了些什麼,或是她有什麼遺言,要你說給小卓雅,所以我就趕了過來。現在,一切都說了明白了……只是,只是苦了卓雅這個孩子了……”
看着伏在懷中沉睡的古麗卓雅,罕特可汗一臉痛惜,又輕聲道:“蘇格娜離去的太突然了,別說是小卓雅這個孩子受不了這個打擊,就是我,我也……”
罕特可汗說到這裡,一陣心酸難過,儘管努力地眨了眨眼睛,可還是有一滴淚水自眼角滑落。
“小卓雅自小就沒有經過太大的風雨,這一次的打擊實在太大了,雖然現在她睡着了,可等她醒過來時,又不知會怎麼樣?唉……我可憐的小卓雅……”
夜十九不知該怎樣安慰他,只好默然垂首。
又過了半晌,天色漸黑,遠處的侍衛依舊在警戒。
布蘭統領不知何時也到了,似乎有什麼事?不停地向這裡張望,但看到罕特可汗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只好在那裡等待。
夜十九想到昆桑出的那個主意,當時不知其中的原委,只怕罕特可汗不肯同意。
現在來看,罕特可汗應該不會反對,但還是確定一下爲好。
“大可汗,關於蘇格娜汗妃和野罕酷林的身後事……”
“昆桑已經簡單的說過了,就按他的主意做吧……其實,我心底是不情願的……我真的很嫉妒酷林,雖然他們沒有名份,然而卻能永遠在一起,而我,終究只是一個孤獨的人……”
這一刻兒,罕特可汗眉眼低垂,說不出的悲傷落寞……
“好了,天馬上就要黑了,祭場那裡還要我來主持!到底是老了……這身子骨大不如從前了。來,小子,扶我一把!哎,輕點,別弄醒了我的寶貝卓雅……”
夜十九將罕特可汗扶起,爲了讓懷中的古麗卓雅能更舒服一些,罕特可汗站起後又換了一個姿勢。
本想讓他歇一歇,夜十九熱要接過他懷中的古麗卓雅,但是罕特可汗卻是說什麼也不肯。
夜十九隻好陪在他身邊,輕手輕腳地向回走。
布蘭統領迎上來,剛要開口說話,罕特可汗立時用眼色止住了他。
“有什麼事?一會再說,別吵醒了小卓雅,先去找一個安靜乾淨的帳子。”
早有侍衛先回了大營前去安排,可是營中都是叛軍士兵駐紮時用的大帳篷,裡面根本談不上乾淨二字,甚至有的帳中還殘留着訐臭味。
這一下可急壞了負責找帳子的侍衛,最後終於在一個偏僻的角落,找到了一個十分整潔的小帳子。
這座帳子偏居一隅,遠離大營中心,若不留心,根本不起眼。
帳中別無它物,只有一張行軍牀,這帳子裡不但乾淨,隱隱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香味。
罕特可汗十分滿意,將古麗卓雅輕輕放在牀上,又命人取來細絨毯子,蓋在她身上。
又端詳了一會兒,確定古麗卓雅的確睡熟了,纔出了帳子。
因爲白天剛擊潰也速達和德布的叛軍,擔心有漏網的傢伙,特意又挑了幾個身手好,又機警的侍衛,守在帳子周圍,纔算放下心。
等罕特可汗忙完了這些,布蘭統領才走上前,貼耳對罕特可汗說了幾句話。
罕特可汗聽罷,雙目之中頓現寒芒,點了點頭示意知曉。
轉頭又對夜十九說道:“汗婿,小卓雅已睡熟了,有這些侍衛在,你就不用在待在這裡了,你隨我來吧。”
說罷,向靈帳方向大步而行。夜十九跟在罕特可汗的身後,卻不知他喚自己作什麼?
靈帳離大營並不遠,只有三百餘步。現在,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四周已看不真切。
夜十九夜視能力極強,剛行出一百餘步,就發現在靈帳的前面,黑壓壓的有一大片人。
影影綽綽竟然看不出到底有多少人,目測似乎足有幾千人。心中暗道,這些都是哪裡來的人,難道是附近部落的牧民前來祭奠蘇格娜汗妃的麼?
等到了近前,才赫然發現,這些人都跪在那裡,人羣裡大都是老人孩童,卻看不到青年男子。
這一羣人被死神軍團的騎兵圍着,一個個面色驚恐,跪在那裡瑟瑟發抖,這些人又都是什麼人?
罕特可汗面沉似水,走上一個臨時搭建的高臺,冷冷看着這些跪在地上的人。
當罕特可汗一登上高臺,人羣裡立時起了騷動,有人開始跪地高聲哭泣哀求。
“大可汗!求您,請饒了我們吧……”
“大可汗!寬恕我們吧……”
“求求您,饒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