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寧進了地道，下行三十六階，就到了一處僅僅一丈方圓的狹小空間。
周圍本來密佈了層層疊疊的法陣，不過此刻已然撤去，令這裡看上去，就只是一個極其普通的石室。
一位身形枯瘦、頭髮花白的老者，盤膝坐於石室中央的蒲團上，赫然正是十方劍聖虛王孫。
在他身後的暗色牆壁上，十條瀑布，不知從什麼地方流下，潔白如練，卻不聞水聲。
一輪大日，緩緩照射，卻不是在天空，而是掛着那似乎僅僅方寸的牆壁上。
與首次見到虛王孫時，從他周身釋放的淵深劍意不同。
這一刻的虛王孫，平靜無波，氣息完全內斂，身上也沒有哪怕一絲的聖道之力流動一位垂垂老矣的平凡老人。
孫寧心中一熱，湊到他身前，單膝跪地道：“師尊……”
虛王孫緩緩睜開雙目，他的目光渾濁，甚至失去了一位偉大聖者該有的靈動與明澈，顯得黯淡武神，如同一位命不久矣的普通老人。
孫寧心中一驚。從這一切表象都能看出，十方劍聖的這一場死關，恐怕是失敗了。
死關，進則生，退則死。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沒有人會閉死關。
“從我見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未來的成就，一定會超脫整個大聖世界，超過我在內的諸聖，甚至超越整個天狼星位面。甚至是一個小衍歷中，最驚才豔絕的人物！”
虛王孫喟然一嘆：“所以這拜師一事，我是萬萬當不起的。會面之時，也要你與我同輩論交，誰曾想你竟會拜入我的門下，青葉子那幾個不懂事的孩兒，居然也敢應承下來，真是折煞老夫，不勝惶恐。”
孫寧與虛王孫，前後沒見過幾次，至於他後來拜師，乃是在十方劍聖的閉關之時，並不知情的情況下。
一個小衍歷，乃是整整一百萬年。
十方劍聖虛王孫一生所知所學所見，何其博大精深，他竟然認爲孫寧是一個小衍歷來最傑出的人物，絕對是非常高的讚譽，傳出去不知要叫多少人震驚。
當然，震驚什麼的，對現在的孫寧而言，簡直就是習慣性的毛毛雨。
孫寧正色道：“師尊，您這是什麼話，我深受您的大恩，又與諸位師兄師姐志趣相投，這才斗膽拜入您的門下，莫非您不情願，還要將我逐出門牆不成？”
十方劍聖啞然失笑道：“我現在將你逐出門牆，若干年後評價最愚蠢的劍聖，任何榜單之中，老夫定然會成爲當之無愧的第一名，遺臭萬年了。”
孫寧輕聲道：“所以請師尊千萬莫要再說這樣的話，我視您爲師，也將咱們十方劍宗和各位師兄師姐，視作一家人。”
“這是他們一生之中，最大的福澤。”虛王孫露出慈祥的笑意，渾濁的目光看着孫寧，緩緩言道：“老夫雖在這石室之中閉了死關，但對外界的探查之力還在，對這幾年來外頭髮生的一切瞭如指掌，尤其目睹你的成長，以及你的一切行止，叫人
驚歎和萬分讚賞。這恰恰又印證了我當日的判斷。”
說到這裡，他上下打量孫寧幾眼，笑道：“小子，前前後後才幾年時間，這一切你是怎麼做到的？太不可思議了！”
孫寧訕訕一笑，轉而正色問道：“不知師尊此番閉關，成效如何？”
虛王孫面容一整，渾濁的眼裡露出了幾許感慨之意，緩緩道：“當年我與東淵大帝一戰，戰況遠比外人想象中殘酷的多。東淵大帝的手段，着實強橫，他早先欺騙了我們。”
孫寧道：“倒不是欺騙。不過東淵大帝近年來又有奇遇，他正在吞噬一枚神格之力，實力纔會暴漲！箇中情景，容我後續向師尊明稟。”
“什麼？神格！”
虛王孫身軀微顫，悚然一驚，到了他這個層次，當然明白一枚神格之中蘊藏着何等可怕的能量，干係又將多麼巨大。
“看來你大約找到破解之法了……否則憑你的心性，也不會如此等閒視之。”
虛王孫平靜下來，輕聲續道：“當日一戰，我以顯聖法身迎戰，雖然驚險獲勝，但聖元神卻遭到重創。外界均傳東淵大帝被我重傷，其實傷勢遠不及我。換言之，我的閉關之舉，實屬無奈。”
孫寧輕輕握了握虛王孫枯瘦的手掌，他知道，這位壽元達到七千餘年的老人之所以遭到重創，正是爲了解救自己。
如此恩情，山高海深。
“聖元神的創傷雖重，但憑我的修爲，閉關修養至多十年，就能恢復八成。不過，就在這養傷之中，我參研十方劍意領域再有所悟，彷彿觸碰到了另一重全新的境界！”說到這裡，虛王孫的眼神變得明亮起來，他沉聲道：“這一重境界若能突破，我至少能達到上境聖者的巔峰，甚至連羽化飛昇，都有不小可能。這個發現，實在振奮人心。我決意潛心修行，本來普通的養傷
閉關，也便改成了死關。”
孫寧默默點頭。
武道修煉之中，不生則死的死關，代表的乃是一種大無畏、勇猛精進、堅定不移的偉大決心。
不知多少人，從死關中脫身而出，突破桎梏，得到巨大提升。
也不知有多少人，身陷死關囹圄，至死都不曾脫身。
虛王孫在明顯洞察到了另外一重層次的召喚之後，進入死關之中，不成功便成仁，乃是最正常不過的方法。“很快，老夫就發現，自己將這次閉關看的簡單了。這是一次極有可能，能令老夫的修煉，得到蛻變的苦修，豈能尋常？修煉中的許多奧義，時間與空間之間奇妙的聯繫，凡此種種，都令老夫無比困惑，苦
思而不可得。”虛王孫長嘆一聲：“若是按照這樣的狀態下去，我恐怕會老死在這死關之中，最終仍無所得。倒是因今次昊大司等人的打擾，令我不得不分神對付，反而無意之中，將我從死關中解脫出來。雖然……也付出
了慘重代價。”虛王孫慘叫一聲，下一瞬，他的臉色凝重起來，深深看着孫寧，沉聲道：“不過，在這次死關之中，我卻領悟到了一個極其重要的奧秘，對你興許大有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