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爹的官場經驗豐富,眼光老辣,出手更是精!準!很!
指明瞭方向後,專案組一查就查出了震動全省的貪腐大案:省裡一個月前提別調撥給州里的一百萬斤賑災糧,居然有一半不知去向。尼瑪!都知道這個官場潛規則,可你們潛的也太厲害了,別人潛個三十萬斤就算登天了,你們倒好,居然潛了一半,真正達到人神共憤的至高境界!
方副省長大怒,親自打電話給專案組組長,迫使組長立軍令狀,嚴令督辦。並特別交代:好好查查湘西州府糧食戰線上的問題——這話聽着沒問題,可只要稍稍在官場混過的都知道,這話得反着聽:指明查糧食戰線,就表示不要把問題擴大化,只准動糧食這條線,並且對這條線不得手軟。
於是,僅僅三天,湘西官場大清洗爆發了,尤其是糧食戰線上的諸位蛀蟲,是真正的倒了黴,也徹底明白方覺發飆後的嚴重性:主管糧食的副州長將會把牢底坐穿——無期徒刑!以方家的實力和狠辣勁,絕對不會讓他出獄。州糧食局局長在監獄裡畏罪被自殺,對外宣稱是畏罪自殺,就這,方家還不解氣,將他家的家產罰沒充公——副州長有另一位副省長保着,他可沒有這麼大的後臺。十二顆人頭落地,其餘的也多少受到了處罰……如果大家仔細對證一下,就會愕然發現,當初故意爲難方覺的那八個人,全在這十二顆人頭中。
州長也被連累了,不過還好,只是被記過留用。之所以沒趁機將他擼掉,是因爲他先前還是給了方覺面子,批了張十萬斤糧食的調製,更重要的是,專案組一到,他就嗅出了危險氣息,爲求自保也顧不得別的,立馬就投靠了方家,當場批示可以用江陰縣縣城及其郊區的賦稅權,換取王世華手中的四十五萬斤糧食——這份投名狀纔是方家放過他的真正原因,否則,方家不借這股東風趁機幹掉他,換上自己人,那才叫見鬼了。
方覺拿到批准的報告,請專案組的人員吃了頓飯,送了點禮後,就急急忙忙地連夜趕回江陰縣。並不顧疲勞,特意租了輛馬車,在馬車的顛簸中睡了一覺,於當日下午趕到老司城,經過一夜細談,跟王世華秘密簽訂了協議:從1938年1月1日起,至1940年12月30日止,江陰縣縣城及其郊區的賦稅,由王家派人徵收,而王家將在簽署協議當日,從縣城的王家糧倉中調撥十五萬斤糧食給政府,剩下的也分別在8月和9月,等王家悄悄將縣城倉庫填滿後再調撥……之所以會商量了一夜,因爲雙方在稅收項目的明細上起了爭執:方縣長堅持以現在的稅賦爲基準,三年內不得變動。這對於王世華來說是絕對不可能的:要有了這緊箍咒,他如何打擊對手,如何擴張王家在縣城的地盤?
眼見爭執不下,還是江叔提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針對個別行當中的個別商家,王家可以提高徵收稅賦的權力。方覺哪還不明白王世華要幹什麼?卻也只能爲難的點頭,規定針對同一個行業內,最多就只准針對兩家來提高稅收……協議達成了。
至於執行上的細節,二人都沒有提,自有下面的人去協商。而且,雙方都有意儘量保密,並達成了對外統一口徑:在38年以前,絕不承認!而糧食的交接,則對外宣稱是方覺從州里要到了救濟款,從王家買的,並且當衆付錢——其實就是轉一下手,給大家演一場戲而已。
如果換成一般的大地主來,或者會擔憂被政府耍賴,但對王世華和方覺來說,協議簽訂之前,大家可以當小人,可協議一旦生效,就必須嚴格執行:方家雖然有政權,卻無兵權,況且,就算有兵權,對於位於湘西深處的江陰縣來說,也是鞭長莫及,所以,王世華不擔憂方覺會反悔;而對於方覺來說,這份協議對他也是有很多好處:最少,王家插進來,會跟向家起衝突,從而打破向家對自己的高壓。況且,四十五萬斤糧食,能實實在在地救活很多百姓,憑藉這一點,對他個人甚至是家族的政治前途絕對會增添無上榮光!
“守成,你多帶些機靈點的到縣城去一趟,跟二叔和方縣長派來的人好好商量一下,另外兩批糧食如何才能秘密地交給方縣長。告訴辦事的:這份協議是重中之重,關乎到我王家未來的興盛,萬萬不能出任何紕漏,最少也得保證我們這邊不出差錯。誰敢違背,我活埋他全家。”達成了協議,王世華自然會很禮貌,只是出於保密需要,王世華只將方縣長送出書房。然後交代江守成:“還要特別注意一下,看看縣城裡的稅兵是如何收稅的,尤其是細節上,一定要做到一清二楚,免得開年後我們接手時不曉得怎麼做,讓人看笑話。”
其實,大家心裡都清楚,這個所謂的保密,根本就是扯淡——州府和省府知道的人那麼多。關鍵就在於,縣裡知道這消息的人願意保密多久,或者說,會拿這事做什麼樣的文章,什麼時候做。
“好!我這就去。”
“恩!路上不要跟方縣長他們同行,免得讓人起疑。”
“是!”
等江守成離開,王世華對江叔和靜叔笑道:“江叔,靜叔,我們到屋裡再商量一下開倉賣糧的具體細節?”
也許是再也難以壓制內心的喜悅與激動,王世華不等他倆回話,帶頭走進書房。
等他倆進屋,王世華親自關上大門,轉身就一手一個的抱住他倆,激動的都跳了起來,大吼大叫:“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達成了,總算是達成協議了……”
“家主,高興歸高興,可……”
“老靜,難得見到家主如此高興,你就讓他多高興一會兒吧!”
“這我曉得。”靜叔眉頭緊皺的說:“只是,家主您高興就好,犯不着老踩我的腳吧?”
“呃~!”王世華一愣,下意識的向靜叔雙腳看去:“靜叔,來,我扶您坐下。”
三人坐定後,江叔掏出兩個小本子遞給王世華,笑道:“家主,這是老奴和老靜這幾天對全縣糧食價格和買賣多少的詳細調查,最後面那一頁是我們託朋友對兩廣和江蘇等幾個產主要糧地區的糧食價格調查,是用電報發回來的……下面這一本是我們制定的計劃,請您過目。”
王世華邊點頭邊打開本子:價格最低的是王家地盤,依照王世華當初的命令,糧食價格依舊是一角五分一斤,王家每戶每月限購三十斤,對外禁售。其次就是沉刀鎮,那兒畢竟是最富庶的地方,四通八達的水路兩條線,讓糧食價格始終維持在三毛到四毛之間。價格最高的不是縣城,而是肖兵地盤內的平頭鎮,每斤七毛八……王世華一年前把平頭鎮搶了個徹底,到現在都還沒有回覆元氣。
伴隨着王世華講開倉賣糧的消息一傳出,而王家確實開始賣糧,糧食價格應聲而落,幾天下來,一斤的普遍價格由當初的九毛二降低到了六毛多,這還是得益於王家的糧食銷售每天只有兩小時,讓不少糧商依舊期盼着王家會剋制,讓大家都有錢賺,否則,還得掉價。而王家這種不清不楚的態度,正是王家此次糧食操盤手江叔和靜叔特意維持的一個局面,使王家進退自如,掌握着糧食價格的主動權。
“江叔,靜叔,兩廣地區的糧食價格怎麼也漲了這麼多?都達到了三毛一斤了。我記得上次守成到哪兒去收糧食,當時也就六分到一毛。”
“家主,兩廣這個全國產糧最多的地區,離我們湘西不遠,我們湘西遭災,他們那邊的糧商們自然不會放過這機會,糧食價格比以前高了些也很正常。”
王世華合上本子,想了想,問道:“那你們認爲,等新糧出來後,兩廣地區的糧食價格會漲還是會跌?”
這可是一針見血的大問題:兩廣地區的糧食價格無論漲跌,王世華都得考慮自己這邊的糧食價格跟隨漲跌後的局面。一個不好,很有可能會一着不慎滿盤皆輸!
“家主,我們這邊遭災,兩廣地區也收到了波及,我託朋友專門請高人做了評估,今年兩廣地區的糧食會比去年少兩到三成。而且,那裡的糧商們知道了我們這邊受災,肯定會囤積糧食,擡高價格,所以,我們這邊的糧食價格會繼續漲。”
江叔的話一落,一旁的靜叔接着說:“而且,在上海的朋友也特意給我們發來了電報,提醒我們,蔣委員長正從各路調兵遣將,準備在上海跟日本鬼子大打一場。”
“這消息可準確?”
“準確!”靜叔正色道:“上海的朋友說,蔣委員長準備調集幾十萬主力部隊到上海,他親自證實過,已經有好幾萬部隊進駐上海,開始佈防了。而日本鬼子早在兩個月前就開始暗中封鎖上海的水路,現在也同樣在往上海派兵……可以斷定,這場大戰打下來,無論誰輸誰贏,必然不會只打這一場,後面肯定還有大仗要打。這樣一來,糧食必然會作爲國家的儲備物資進行強徵,到時候,全國的糧食價格都會上漲,就更別提兩廣這個自古就有‘兩廣熟天下足’美譽的地方,絕對是蔣委員長征糧的重點照顧對象。所以,我和老江才斷定,無論兩廣地區今年的產糧多少,到時候糧食價格必然上漲。”
王世華想了想,突然問了個很有意思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