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這羣食色性也的漢子火急火燎地跑下城牆,還紛紛發出怪叫聲,彰顯着流氓本色,王世華無奈的搖搖頭。
正要跟着下去,卻見江叔含笑走過來:“家主,請等一下。”
“江叔,有麼子事?”
“家主,老奴越想越覺得這事有些不對頭。”
王世華轉身看着下面越打越激烈的戰況,笑問道:“講講。”
“家主,您仔細看看下面,看到了麼子?”
“江叔,你曉不曉得,人家都講越老越小,指的就是您。”王世華打趣了一句,見江叔笑了笑,沒接話,只得收起心思,認真看着下面:那些正在打架的婦女沒什麼不正常的,也肯定不是江叔要自己觀察的對象,再找找,好像也沒什麼不正常的……突然,王世華看到了在滿地都是被踩的零碎散亂的白色餈粑粑,在草坪裡顯得有些刺眼。再仔細一琢磨,王世華心頭一驚,回頭看向江叔,正色問道:“江叔,你要我看的就是這些餈粑粑?”
江叔含笑的點點頭,隨即看向下面,眼神微微眯起,正色道:“家主,逃荒的人帶點餈粑粑當糧食,這看似正常,可問題是,您見過這麼多人,各個都帶着糧食來討飯的?況且,您再仔細瞅瞅,地上那些散亂開的包袱裡,裝了這麼多餈粑粑,而且,有些包袱裡還帶着紅糖,這哪像是逃荒,倒像是別有目的而來。”
王世華點點頭沒接話。
“一開始,我們都以爲他們是另外三家故意派來消耗我們王家糧食的先頭人馬,只等我們這邊一心軟,他們會派出更多的人過來,所以,我們纔會讓這些婦女來大鬧一場,給他們一點顏色看,免得他們得寸進尺。可現在看來,事情並不是這麼簡單。”
王世華眉頭微皺的看着手下人衝出城,勸阻着打鬥的場面,並很快將兩邊人隔開,王世華的眼光漸漸陰沉下去。
“家主,您想,這些人居然敢圍堵老司城,那就擺明了是來鬧事的。帶着這麼多糧食,顯然是要跟我們打持久戰,或者說是要把事鬧大。那麼,他們這麼做的真實目的是麼子?難道真爲了一點糧食?老奴看覺得他們三家還不會這麼自掉身價。”江叔冷笑道:“再講了,我們答應必要的時候會賣給他們一定的糧食,可他們到現在都沒對我們提一下這事,顯然不僅僅是對我們不滿,而是別有目的。”
“麼子目的?”
“這個,老奴還沒想到,不過,老奴敢斷定,他們這麼做,只是爲吸引我們的注意力,暗中肯定在做更大的部署。”
王世華想了想,卻沒想出個所以然,眉頭卻皺的更深了。
一小會兒後,王世華突然開口輕聲問道:“江叔,你講他們會不會一邊用這些人吸引我們的注意力,一邊卻準備暗中偷襲我們,搶奪或者直接燒燬我們的糧食?”
“不曉得,不過,有這種可能。”
說完,見王世華眼中精光大盛,江叔笑道:“家主,其實用不着太擔憂這個。只要糧食還掌握在我們手裡,就等於掌控住了先機。只要我們大張旗鼓的把幾處糧倉守好,就會讓他們知難而退。畢竟誰都曉得,要是他們三家真敢聯合進攻我們,把我們逼急了,大不了一把火燒了糧倉,讓他們也得不到一粒糧食。老奴相信,這種同歸於盡的事,他們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幹的。”
只要不是衝着糧食來的,一切都好說。
“不管有沒有這種可能,我們都要做好準備。”
見王世華雙眸精光消散,江叔點點頭,笑道:“家主,雖然我們猜不出他們的真實目的,但老奴這兒有個法子,可以試探出他們是不是另有目的。”
“哦~!快講講。”
“就說她們已經無法在龍塘鎮討到飯了,您不忍見她們餓死,給這些人每人發點糧食,讓她們到別處討飯去。”江叔笑的如同一隻老狐狸,道:“如果她們還回來,或者帶動更多的人回來,就表明她們只是爲了那口吃的,而被另外三家趕過來的。可要是換一批人來,就表明他們三家另有目的。”
江叔撫須而笑,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王世華笑道:“好!江叔,這事就交給你來處理。我去找靜叔,讓他打聽一下,看看另外三家到底在搞麼子名堂?然後再跟你商量。”
“是!”
王世華又掃了眼下面,扭頭就走。找來靜叔後,吩咐他悄悄地派人去打聽另外三家最近有什麼動作沒有。
第二天吃過早飯,王世華有些等不及,專門到鎮上轉悠了一圈,沒發現什麼流民……這很正常,那些流民回去,或者另外三家接到消息再派人過來,都需要時間,最早也得等到下午纔會見到結果。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流民的消息還沒着落,政府派來的公務員到了。
手下都是跟領導混的,領導沒給方覺什麼好臉色,手下的人對那個公務員自然也沒有什麼好話。猴子連大門都沒讓進,讓對方在門房哪裡等着,拿着信件就去找王世華。
王世華正在書房裡練字來調整心態,接過信一看,裡面的內容很有意思:昨日老司城外發生大規模婦女鬥毆,雖沒死人,可傷了數百人,方縣長特派人來問問情況。
王世華冷笑一聲,邊將信件撕碎邊嘲諷道:“我王家地盤內的事,關他屁事,管的真寬。還真當自己是縣長,有事沒事愛出來蹦躂,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真要惹的老子起火,還收拾不死你?”
猴子一看,也氣呼呼地叫道:“家主,我這就把那個狗屁公務員打出去。”
見王世華微微點頭,猴子轉身就走。
腳剛要跨國門檻,卻聽王世華叫道:“等一下。”
猴子只得走回來。
王世華在房間裡徘徊了一小會兒後,對猴子說:“我們雖然不在乎方縣長,可既然另外三家把事情捅到了方縣長那兒,想跟我們玩口水仗,我們也不能失去了這個宣傳的機會。這樣,我這就寫封回信,你先把那個公務員好吃好喝的招待好,走的時候再給他十塊大洋,請他見到方縣長時,美言幾句。”
“家主,有這必要麼?”
江陰縣幾百年來都是由四大家族領頭,各村各寨的保長來共同掌控,百姓們早就習慣了這種生活模式,就算告狀,也都是找各自的家主(保長)斷案,對於政府還真沒怎麼放在心上,自然的,對於縣長也僅僅是個稱呼而已,所以猴子纔有這麼一問。
“有這個必要。你不懂,只管去辦就是了。”
“是!”
王世華洋洋灑灑地寫了一千多字,可都是口水話,總結起來就一句話:這是百姓自發行爲,我有什麼辦法?
處理完這事,王世華又開始了煎熬般的等待,最後乾脆躲到阿霞房裡睡覺去了。
在阿霞溫柔的寬慰下,王世華美美地一覺睡到日落西山。
怕起來,漱了下口,直接向外走去。剛走到大門口,差點與虎叔撞了個滿懷。
看到虎叔面色肅穆的對自己一抱拳,王世華笑道:“虎叔,出麼子事了?讓您走的這麼急。”
“家主,大事還沒出,不過我看也快了。”
王世華面色一愣,看着他,等待着。
“鎮上一個下午就聚集了黑壓壓一片青壯,絕不少於一千。我派人打聽了一下,基本上都是另外三家的人。爲了防止他們鬧事,我這就急趕過來向家主請令調兵,以便在必要的時候先下手爲強。衝撞了家主,還請家主責罰。”
雖然虎叔之類的趕死之士都是家族忠心耿耿地猛士,可家族制度,或者說鐵血般的家族等級限制了他們的權限:他們最多就只能調動家族配備給他們的那一點人手——鉤子叔和虎叔這兩個敢死之士的代表人物,最多也只能調動五十人槍。除非有家主的命令,否則,無論發生什麼事,要敢仗着身份職位調動更多的兵馬,就是僭越,就是挑戰家族底線,輕者自殺以證忠心,重者全家活埋。當然,這條規定雖然是死的,可也有法外開恩之時,比如說家主特赦。否則,鉤子叔上次阻攔王吉平,要沒有王世華的特赦,早就被殺頭了。
“沒事。”王世華順口回了句後,一陣見血的問到了最關鍵的問題:“他們帶了多少刀槍過來?”
“這到沒有。他們要敢帶着刀槍過來,就不是來討飯,而是來進攻我王家地盤了。老夫就是拼着一死,也定要先下手爲強,先將他們全部斬殺了再向家主請罪。”虎叔怒意沖天中,帶着幾分不屑的說完,又眉頭微皺的說:“不過,家主,就算他們空手而來,可畢竟有一兩千人,要是遽然發難,也是個大麻煩,況且,這還只是一個下午,還不曉得他們明天會不會繼續往我們這邊派人過來……還請家主下令調兵過來準備着,同時,讓鎮上的百姓槍彈上膛,暗中監視,一發現他們有異動,格殺勿論,免得被他們打了個突襲。”
王世華的眉頭立馬皺了起來:能讓虎叔這等戰場老手都本能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可見事態的發展有多惡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