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三個月後,當樓宇再一次踏入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南國王都時。
四周的景象似乎沒有發生一絲變化,依舊的車水馬龍,繁華似錦,行走於道路之間的無不身着華服,趾高氣揚的富家公子,修爲高深的一流修士,整個王都依舊是權勢者的集中之地。
不過不同的只在於樓宇此刻的心態,之前的樓宇乃是樓家的大少爺,身爲少年至尊!能夠逆天伐仙!一身修爲直逼老一輩的成名修士,即便是整個大陸都找不出能夠與他相比的同齡人,年少得志,雖然樓宇心性沉穩卻依舊有些覺得飄飄然。
然而此刻的樓宇,生活了十幾年的家族一朝被滅,傲式的修爲也一朝淪喪,可以說直接從高高在上的神壇上摔下。
此刻的他衣衫襤褸,幾月未經打理的長髮凌亂的披在腦後,渾身上下還散發着一股酸腐的氣味,身上的修爲波動幾乎微弱的無法察覺,或許即便是老族長重生,見到此刻的樓宇也完全無法認出。
樓宇渾渾噩噩的向樓家的大宅走去,沒多久,就遠遠的見到了樓家的大宅,三丈高硃紅色的大門,延綿幾十裡的莊園,無不散發着國都大族的氣勢!
見到這熟悉的莊園,樓宇再也壓制不住內心的激動,三個月孤寂的生活,他埋葬了自己的神念,用酒來麻痹自己的內心,冰封了自己的整個世界,因爲他怕,怕自己一醒來就止不住的回想起曾經的日子,記起曾經的人。
然而此刻他再也不用去壓制了,因爲他知道,在不遠處的大宅之中,有一人不會拋下他,這裡是他在這世間唯一能感受到親情的地方。
然而老天卻並不打算這樣放過他,讓他這樣平淡的過一生。
還未走幾步,樓宇就看到一個英俊的青年陪同一個年邁的老者從宅內走出,後面跟着的還有曾經爲自己擋下一擊,給了樓宇生的希望的樓曉嫣,以及樓家僅剩下來的一位長老九長老。
而那英俊的青年與那年邁的老者正是風家的大少爺風笑天與他的父親風華晨!
他們爲何會從樓家的大宅走出?答案隨着他們的對話也就隨之解開了。
“哈哈,九長老,風兒與曉嫣的婚事就這樣定下了,我們也就告辭回去着手準備一個月之後的大婚了,只要我們樓風兩家聯姻,想必即便是皇室都要對我們忌憚三分啊。”年邁的風華晨此刻的笑聲卻一點都不顯得蒼老,鼎足的中氣如果只聞其聲即便說是正值壯年也一定會有人信的。
“風族長嚴重了,日後的樓家還要依靠風家的提攜啊,笑天少年俊傑,我家的曉嫣能嫁給他爲妻是我家曉嫣的幸事啊!曉嫣?曉嫣?”樓家九長老也是笑道,說了一陣之後卻沒有聽到曉嫣的迴應,不由的回頭詢問:“怎麼了?曉嫣身體不舒服?”
只見樓曉嫣柳眉微顰,玉手捂住胸口,似乎很是難受的回答道:“不是,只是剛剛見到那人突然覺得心口好痛,似乎有很重要的東西失去了。”
九長老與風笑天順着樓曉嫣所指的方向看去,隨後九長老笑道:“哦,不過是一個乞兒罷了,叫下人給他些饅頭與錢兩他自然會離去啦。”說完還揮揮手示意家丁過去給那人些銀兩,讓他速速離開。
而風笑天眼中卻閃過一絲疑慮似乎想到了什麼,不過隨後那絲疑慮便散去,因爲他實在無法相信讓自己猶如芒刺在背的少年郎會變成如此模樣,既然九長老已經叫人去打發他走了,風笑天當然不會爲了一個乞兒耽擱自己的時間了,他現在想的是如何才能跟樓曉嫣早日成親,做了那麼多,終於抱得美人歸了。
另一邊,樓家的家丁來到了樓宇的面前,一臉厭惡的將一些散碎銀兩丟在樓宇的腳下,向趕蒼蠅一般衝着樓宇揮揮手,示意他拿完錢趕緊走。
這便是人心嗎?爲何會變的如此快?前一刻還山盟海誓,轉身間便與他人定了終身?
得勢之時這些家丁會像狗一樣趴在自己面前搖尾乞憐,現在卻好像打發叫花子一般?
樓宇彎腰將那散落一地的細小銀兩一一撿起,動作很慢、很輕,似乎怕不小心間遺落了一絲一毫!
可能是家丁覺得這個乞丐好像狗一樣在自己面前撿着自己所丟出的錢兩甚是有趣,存心要捉弄他一番,於是一擡腳便將散落在地上的銀兩踢飛,而後好似自語般的說了一句:“真的像只狗一樣,只能靠別人施捨才能活下去。”
樓宇擡起頭,因爲那頭長髮的遮擋,誰也沒看清樓宇此刻的神情,看了那個家丁一眼後,便躬下身繼續去撿那被踢遠的散碎銀兩。
家丁猖狂的笑了兩聲後便搖搖頭,躬身榻背跑到九長老身邊交差去了。
九長老雖然看不慣家丁這樣仗勢欺人的樣子,但是也不會爲了一個乞丐而責罵在自己家中幹了十幾年的僕人,既然已經給了他錢了,便也懶得再去理會這個乞兒了。
沒有人知道樓宇此刻心中想的到底是什麼,他將散落在地的銀兩一一撿起後,便一搖一晃的走了,神情中沒有一絲波動,或許此刻他的心真的死了,塵世間再也沒有他所要留戀的了,真正斬斷了塵緣。
樓宇不知走了多久,沿着街道,他用樓家隨意丟出的銀兩換了一罈老酒,就這樣一路走一路喝,似是漫無目的卻又在不知不覺中來到了後山族墓之中,一地的斷壁殘垣,再也看不出過去那厚重的滄桑感,整個樓家族墓也隨着樓家的落幕變得五人問津了,或許用不了多久,這裡會有新的建築拔地而起,會重新建起一片雄偉的大宅,但是樓宇知道,樓家沒了,再也不復存在了,剩下來的那羣人,再不是樓家子弟了!
樓宇重重的跪倒在這片改變了他一生的土地上,一滴滴淚水止不住的流下,順着他那落魄的臉龐滑落,一滴、兩滴,溼潤了這片曾經給他留下無盡記憶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