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樊塵低低地說道:“小灰,回來吧。”
我無聲地搖頭,“哥,我在學校過挺好的。馮巽也會經常來看我。周圍同學,老師都挺和善的。”
“……”又是良久的沉默,“剛纔爸媽打電話到家裡面來,聽到你不在。我說你玩地晚些再回來。他們還會再打來。”
我猛然停下腳步,生硬地回答道:“爸媽有你就可以了,但是我還是會打電話給他們的。”
“小灰!”樊塵迅速接口,“爸爸媽媽都是愛你的!”
“我和你有血緣關係嗎?”
“……”
“你敢發誓,並且說實話嗎?”
“小灰……”
“哥,聖誕快樂!”我“啪”地一下關了電話。
我最終自然是沒有回去。但是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還是主動打電話給了媽媽。
我們平時並不太聯繫。頂多一個月兩三通電話。我對他們的生活和生意都幫不上忙,他們又好像對我的學習和生活全然放心。所以,我悲哀地想,我們之間的親情,都快薄弱到要靠銀行卡維繫了。
老爸老媽說過年會回來,問我什麼時候放假。我算了一下,一月中旬放假,離過年起碼有兩個星期。爲了到時候不被拆穿,我乾脆說要到過年前一個禮拜才放假。
爸媽沒有照顧中國大學生的經驗,一下子就被我糊弄了過去。最後掛電話前,自然還是要提到錢夠不夠花的問題。
我掛了電話一路閒逛回了宿舍。一路上滿大街親親我我的情侶,着實折殺了我。非單身的美女樊灰,竟然落得形單影隻,無人護駕的地步……!
然而,宿舍大門對面的長椅上,卻坐着一個只穿着風衣的男子,抽着煙,背影落寞寂寥。就連旁邊經過的情侶裡的女孩都不住盯着他看。
我看那背影有些眼熟,走近一看,才確認,果然是樊塵。我怔怔地看着他迷濛卻泛着光的眼睛,望不進他的心。樊塵低頭又猛地吸了一口煙,然後站起來熄了菸頭。
我皺着眉頭問道:“你什麼時候學會抽菸了?”
“你不在的時候。”
“……”
“不要誤會,是很久以前。知道你不喜歡煙味,所以回家都不抽。”
我點點頭,還想問他怎麼來這裡了,可說出嘴的卻是:“那我先上去了。”
樊塵問:“你和馮巽吵架了?”
我搖搖頭,不做聲。
“飯吃了嗎?”
本能地搖頭,然後又點頭。
樊塵輕笑,帶着我又折回了剛纔的街道,隨意找了家紅紅火火的蘭州拉麪館,就進去了。
“你可以和我說說心事的。畢竟我是男人,比較瞭解男人的心思,也可以給你解解難題。”
我擡頭偷眼看他。
一學期沒有再見他,他的臉龐又飽滿了回去,人也顯地很精神,那份隨意自然也彷彿是由心所生。
我嚥下一口面,覺得一點味道沒有,然後開始用沒有起伏的聲音敘述我和馮巽之間的事情。其實又有什麼好說的呢?我和他聚少離多,專業又南轅北轍,朋友圈子也沒有交集,他的話又少。我除了被忽略的滿心委屈可以敘述,其他實在沒有什麼好說的。
樊塵聽後問道:“你們接吻了嗎?”
我嗆了一口,搖搖頭。
“談了大半年的,連接吻都沒有?”
我不自然地把臉移向別處,說道:“這有什麼,我們都是初戀,慢慢來有什麼錯。”
“見過純情的,沒見過那麼純情的。”
“……”-_-|||
“你們接下去就是冷戰了。”
“……”我看着樊塵,他嘴角噙着微微的笑。也不像在諷刺我,但也沒覺得是在關心我。
“對他服服軟吧。這也不是什麼原則性的問題。”
“可我是個有原則的人好不好!憑什麼老要我去遷就他啊?!他是男人啊!”
“就因爲你比他有錢,你從出生開始就有資本。而他沒有。現在,更加沒有了。”
樊塵說地很認真。我爲之一愣。我從來沒有被當富家女養,所以我也從來不會嫌貧愛富。我一直以爲我做地很小心,可顯然還是在潛移默化裡刺激到了馮巽的自尊心。
“你還記得那次去機場嗎?你的那個箱包就要接近一萬。你全身上下的衣服,鞋子,ipod,手機,加起來快2萬了吧。可馮巽呢?就拎了一個小包。”
“你不要說了……”我惱火地扔了筷子。樊塵說的雖然讓人很不舒服,可是全說到了點子上。我平時花錢不會大手大腳,可也絕對有挑三揀四之嫌。用的東西算不上奢侈品,但是也不是所謂的小康家庭能自如地負荷的。
“初戀,不用想太遠。”樊塵一錘定音,結束了我們的聖誕夜大餐上的不討喜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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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踢踢踏踏地跟在樊塵後面走,看着他修長的背影走地不急不緩,優雅閒適。
反觀我自己,穿着黑色的長款羽絨服,脖子上一條白色羊絨圍巾,看着很普通的牛仔褲和一雙白天上體育課穿的白色跑鞋。周圍隨便哪個女的穿地都比我精緻——大冬天的呢,還都個個穿着短裙。不就是爲了秀給旁邊的男人看嘛?無聊!
樊塵悄無聲息地走,我傻乎乎地跟在後面。
等我發現方向不對,已經爲時已晚。
樊塵拉開前座的門,比了個請的動作。
我無奈地坐上去,跟着樊塵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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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塵在車庫停車,讓我先上樓。我一邊給龍笑晟打電話說一聲,一邊開門。
電話裡,龍笑晟大喊:“喂喂!!!小灰?是你嗎?”
而我,呆立在門口。心裡有個聲音在叫囂:“樊塵你他媽爲什麼整天就喜歡撩撥我!?”
我迅速地對龍笑晟說:“小龍啊,我哥哥接我回家了,這個雙休日可能回來也可能不回來,你自己一個人小心啊~拜拜~”
“喜歡嗎?”樊塵的聲音,很蠱惑。
喜歡!是個女孩都會喜歡。2米高的聖誕樹上纏着各種發光的小綵球,小星星。聖誕樹的下面圍着一圈禮物。旁邊的桌子,櫃子,臺子上都放着漂亮精緻的燭臺,點着的蠟燭發着幽幽地光。
浪漫,唯美,感人。
可是,爲什麼要給我呢?
我脫了鞋子,赤腳走近高高的聖誕樹。擡頭仰望頂端的小天使時,卻覺得眼前一片模糊。
樊塵走到我身後,在我的腳邊放下一雙拖鞋。我穿上,蹲下去又去看禮物。
爸爸的,媽媽的,樊塵的,甚至還有祖白的。
我帶着哭腔說道:“哥,我都沒有給你們準備禮物。”
“小灰高興就是給我們最好的禮物。要不要拆開看看?我去開燈。”
我點點頭,但又拉住樊塵的褲腳管阻止他去開燈。樊塵很理解,繞過我坐在了沙發上。茶几上的燭光照地他的臉明明暗暗,彷彿有無盡的憂愁,但那只是一瞬,餘下的時光裡,樊塵都顯得安詳沉靜,快樂。
我拆了爸爸媽媽的盒子,水晶掛件加腕錶一套和一套華貴的晚禮服——後者是從來沒有出現在我的禮物單裡的禮物。
我又拿起了那個From Chris的盒子,看了樊塵一眼,得到一個鼓勵的眼神。我微微一笑,不知怎地就想起小時候學各種技能的時候,樊塵教我鼓勵我的樣子。
樊塵的禮物很簡單,一本相冊。打開來看,竟然都是我的。從被樊塵抱在手裡的小嬰兒,一直到被樊塵頂在頭上的小女孩。大多數照片敘述的故事,我都不記得了。
樊塵拉着我坐在他旁邊,陪着我在幽暗的燭光下細細地看。黑白照片,越發顯得模糊。他想告訴我什麼呢?
“你從小就不乖。”樊塵的聲音裡帶着膩人的甜味。
我微微一愣,狡辯道:“哪有~?”
溫馨直到相冊被翻完,一支小蠟燭燒完才被打破。
我疑惑地問道:“爲什麼以前都沒看見過這些照片?”
樊塵撓了撓頭髮去開燈,一邊回答道:“我也翻了很久呢。可能搬家放亂了,找不到了吧。”
燈光亮起,我一時不適應,眯着眼睛倒在沙發上,被樊塵拎了起來。
剛纔那種粘稠的氣氛一消失,我們又開始有些尷尬。我突然想起祖白的盒子還沒拆呢,於是佯裝興奮地去拆。
打開來,第一層,祖白留了他的一張照片,攝影棚裡拍的,顯地很有明星範。反面寫着:Leo穿韓版衣服,是不是也很帥?
我惡寒了一下,開了第二層,是一疊光碟。仔細一看,叫做My gir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