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陰陽怪氣的人,是洪剛那一組的杜源。
雖然杜源正“專心致志”地玩着電腦掃雷遊戲,注意力好像並沒有在陸遠這邊,但辦公室裡任誰都聽得出來,他這番酸溜溜的話,明顯就是衝着陸遠來的。
“杜源,你什麼意思?”
陸遠頓時沉下臉來,他自認在銷售二科工作的這些日子,跟誰都是客客氣氣的,不存在跟人結仇結怨互有嫌隙。尤其是杜源,他倆既不在一個組,陸**時也瞧不上他,跟他同事這麼久,說過的話攏共加起來不超過十句。
他不知道杜源爲什麼要衝自己說出這滿是惡意和誹謗的話來。
這不是明擺着說他靠着林儷,攀上了關良義的高枝兒,才能調去廠改革辦嗎?
“啊?什麼什麼意思啊?”
杜源停下了手裡的鼠標,轉過頭來,一臉無辜地看着陸遠,問道:“陸遠,我說得可不是你,你千萬別對號入座哈。”
這時,二組的組長孫越冷笑道:“喲,杜源,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還讓人家不要對號入座,你可真行!”
“小陸啊,杜源這個人平時愛開玩笑,說話沒輕沒重的,你不要跟一般見識。”
洪剛急得站了出來,走到孫越身邊,低聲說道:“老孫,這個時候你還拱火,太不地道了!”
杜源是洪剛一組的組員,他這個當組長的免不得要出來充充和事佬,讓他生氣的是孫越這個傢伙,居然看熱鬧不嫌事大在這兒拱火,太講究了。
“老洪,我這哪是拱火啊?杜源嘴太臭,人家陸遠本來好好的一樁喜事,大家都替他高興,他偏偏來煞風景搞這一出,換我絕對不能忍!”孫越一臉正義凜然地說道。
孫越的聲音不大,但剛剛好,整個辦公室裡都能聽得清楚。
洪剛心裡罵了一句王八蛋,趕緊走到孫越跟前,低聲喝道:“杜源,你說話也不分個場合不分個輕重的,這種話能隨隨便便說嗎?趕緊的,跟陸遠道個歉,這事就當開玩笑過去了!”
“我爲什麼要道歉?我又沒說他,他自己如果要對號入座,我能有什麼辦法?”
說着,杜源還是一臉無辜地盯着陸遠,解釋道:“陸遠,我真的沒有說你,別聽孫組長在那兒搬弄!”
“我這怎麼就成搬弄是非了呢?”孫越攤攤手,對一旁的羅大偉說道,“你們都來評評理,杜源這話是不是衝着陸遠來的?”
羅大偉嘴角微微一揚,說道:“呵呵,傻子都聽得出來!”
“你媽的!敢說不敢認,慫蛋!老子打死你!”
二毛子對陸遠那絕對是一個仗義,罵完一拍桌子,就要衝上去教訓杜源。
不過卻被陸遠一把扯住。
二毛子急道:“遠哥,這種慫蛋不能慣着!越慣着越蹬鼻子上臉!”
陸遠搖了搖頭,笑道:“打架這種事,哥自己能行!”
二毛子突然想起,當年陸遠跟他哥毛大慶在三棉廠子弟裡,那也是橫着走的主兒。
“喲,這是要惱羞成怒打我嗎?嚇死我了!”杜源誇張地用手拍着胸口,故作一臉害怕的樣子,叫囂道,“我就不信了,在廠辦大樓裡你還敢打我,你動我一根汗毛試試!”
“我會讓你信得!”陸遠不屑地冷笑一聲,快步衝他走了過去。
啪!
杜源捱了一記重重的耳光!
不過出手的並不是陸遠,而是……林儷。
對於突如其來的這一幕,辦公室裡的人目瞪口呆……
陸遠愣愣地看着林儷,他沒想到林大美女居然還有這麼彪悍的一面。
“你…你打我?”杜源也被林儷突然的一耳光給打懵了,他千想萬想愣是沒想到林儷竟然會在衆目睽睽之下,打自己狠狠一耳光。
這響亮的一耳光,連旁人聽着都覺得疼,更何況是杜源自己?
“打你怎麼了?打的就是你這張搬弄是非亂嚼舌根的破嘴!”
林儷用桌上的紙巾擦了擦自己的手,不屑道:“你愛怎麼說陸遠,那是你的事,跟我無關。但是你不該扯到我身上來,平時不搭理你,你還蹬鼻子上臉了。”
說完,她將紙巾輕輕揉成一團,隨手扔進了腳邊的紙簍桶,回到自己的位置自顧收起東西準備下班,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
杜源呆呆地僵立在當場,在科室裡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尷尬至極。
之前他雖然知道林儷有男朋友,但還是三番幾次想約林儷吃飯看電影,他自認自己還是有點小帥的,而且也挺會哄女孩子,所以想借着約林儷吃飯看電影試着去追求追求她,挖一挖展鵬飛的牆角。和林儷能成自然是最好,哪怕不成,不也可以跟她處好關係,搭上她舅舅關副廠長的關係嗎?
不過沒想到幾次都被林儷婉拒了,杜源知道自己追求林儷沒戲了,所以就暗暗忌恨在心了。
今天正好聽到陸遠要調崗到廠改革辦,又見這林儷和陸遠在辦公室裡說話這麼熟絡親熱,暗暗就一尋思,林儷肯定和陸遠暗中有一手,難怪自己怎麼對林儷使手段都沒用,原來是被陸遠搶先一步得了手。
這纔有了剛纔的陰陽怪氣。
但是他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林儷會出手打自己一耳光。在他想來,林儷聽見自己這麼說,躲和避嫌都來不及呢,怎麼還會爲陸遠強出頭呢?她可是有男朋友的人啊!
杜源見大家還這麼注視着他,整個人越發不自在了,氣急敗壞道:“看看看,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
一旁二組組長的孫越幸災樂禍道:“當然好看了,嘴欠被人打,還被女人打,能不好看嗎?大偉,你說呢?”
羅大偉也跟着笑道:“當然好看!被人扇了一耳光,還能這麼理直氣壯地呆下去,這臉皮也是牛逼了。換我,呵呵,真沒臉繼續在二科呆下去了!”
“你倆怎麼回事?孫越、羅大偉,你們是想攛掇杜源把林儷打回來嗎?”
三組組長鬍英紅胡大姐走到林儷身邊來,像護犢子一樣地將林儷扒拉到自己身後,指責道:“杜源,你有錯在先,不許胡來!”
“大姐,沒事,你讓開!”
林儷收拾完東西,將雙肩包一背,然後輕輕掙脫了胡英紅的攔護,不以爲意地說道:“他要敢動我一下,我讓他分分鐘鍾在銷售辦呆不下去!”
這話說的簡直霸氣十足!
話音落罷,林儷已經從杜源的跟前輕飄飄走過,出了二科辦公室。
杜源此時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尷尬地杵着,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林儷他敢動嗎?
他真不敢不動!
他相信,若真動了她一根汗毛,別說分分鐘鍾在銷售二科了,恐怕連廠辦大樓都呆不下去。關良義是她的舅舅,對方絕對有一百個方法調他去鍋爐房燒鍋爐。
好在洪剛像天使一樣再次站出來,替他化解了一下尷尬氣氛,張羅道:“好啦,一場誤會,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衆人紛紛回到辦公桌,各自收拾起自己的東西。準備下班閃人。
二毛子扯了扯陸遠的胳膊,低聲問道:“哥,一會兒下班了去廠區門口堵他不?揍他一頓,教訓教訓他!”
陸遠彈了一下他的腦崩兒,笑道:“都多大的人了,還玩這個?剛纔不是已經有人替我教他做人了嗎?你覺得出了今天這檔子事,從今往後,他還能在二科舒舒服服地呆着嗎?我估計不用倆月,他都會自己主動申請調崗。”
“呃……”
二毛子想了想,不禁贊同地點了點頭,道:“也對,被一個女人衆目睽睽打了一耳光,還不敢反抗,嘿嘿,換誰都沒臉呆下去了。誰讓他嘴欠,哼,活該!”
“他不單單是嘴欠!主要還是人品堪憂,內心齷齪!你以爲林儷扇他一耳光,真的就以爲是他嘴欠造謠嗎?她也不過是借題發揮罷了!”
陸遠說完,走向了杜源。
杜源一見陸遠走了過來,也是一臉怨毒地看着陸遠,戒備道:“你想幹什麼?”
洪剛這時也注意到了,把手裡正收拾着的文件放回了桌子,對陸遠喊道:“小陸,別衝動,給洪哥一個面子,這事就算過去了!”
“洪哥你放心,我就跟他說兩句話。”
陸遠衝洪剛笑了笑,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後轉頭對杜源說道:“杜源,平日我和你打交道不多,也沒什麼矛盾,說實話,你今天對我造謠生事抹黑我,我很意外,也很生氣。但你應該感謝林儷那一耳光,不然你今天可能捱得就不止是一耳光那麼簡單了!”
杜源咬牙切齒:“你……”
“別激動,也別不服!”
陸遠又輕輕擺了擺手,繼續說道:“平心而論,你跟我沒什麼可比的。論業務能力,你是全科墊底的。論人緣交際,你不讓大家討厭已經是人生贏家。論男人擔當,你連追個女孩子,都是想着怎麼從她身上去佔便宜,佔好處。你是真不知道男人兩個字該怎麼寫。跟你這種人做同事,不僅讓人作嘔,還讓人羞恥!”
說完,陸遠不等杜源反應,便招呼一聲二毛子,出了二科辦公室。
杜源被陸遠噴得體無完膚,望着陸遠離去的門口,氣得瑟瑟發抖。
“行了,別胡思亂想了,準備下班吧,”洪剛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明天開始修國慶長假了,好好休息,調整狀態,回來再好好工作。”
杜源握緊着雙拳,咬牙切齒道:“今天的羞辱,我會加倍讓他們還回來的!”
“他們?林儷嗎?還是陸遠?小杜啊,以後說話可真要注意一些,不要像今天這樣胡亂說話了。尤其是在國營廠裡工作,說話更要謹慎有分寸!”
洪剛語重心長地說道,畢竟他是杜源的組長,杜源再怎麼不堪,也還是他的組員,別人再怎麼排擠他,他這個當組長的也不能不管不問,不能讓二組三組看笑話。
不過洪剛看着眼前的杜源,不由想起當初陸遠剛來銷售二科那會兒,小陸當時也是跟着他一起跑業務的,也是剛入行的菜鳥,但表現得卻是謙虛低調,勤懇任怨,短短几個月間,便成長如此之快。
這新人和新人之間的差距,還真是大啊!
一時間,他突然想起了當初帶陸遠的好來了。
聽着剛纔杜源說,將來要加倍報復回來,洪剛倒是一點都不擔心陸遠會在他手上吃虧。因爲從來沒聽說過,兔子能追得上獅子,還能把獅子撲倒在地,讓獅子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