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看到門口那張雖然英俊但是卻似乎是散發着無盡的幽冥氣息的寒冷的臉，九百九十八人頓時頭髮都豎了起來。
一顆心冰涼。
來了！
方徹寒着臉，胳膊夾着資料，如同極北冰原的寒風，帶着凍入骨髓的氣息，打開了門。
眼睛在所有人臉上，冰冷的繞了一圈。
頓時九百九十八人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兩條腿並的筆直，站的無比的規矩。
一動不動。
但是聲音就參差不齊了：“方……方……方隊長好！”
每個人眼睛裡都有恐懼。
他們跟在外面的江湖人還不同。那些人只是聽說，傳聞，但是他們幾乎就是當事者……目擊者，親身經歷者！
方徹冷着臉就到了臺前。
將資料啪的一聲摔在桌子上。
眼睛寒光四射，殺機四溢的看着面前的九百九十八人。
頓時無數人再次用力的夾緊了腿，那種急切地想要傾瀉的慾望再次增加了。
方徹沒讓坐下，任何人都不敢坐。
方徹站在前面講話的高臺上，淡淡道：“很高興和大家見面，自我介紹一下，你們即將任職的學校，我是校長。”
頓時！
九百九十八人只感覺腦袋裡轟隆一聲，原本晴空萬里的天空，陡然間烏雲密佈伸手不見五指。
雷霆閃電都已經壓在了頭頂。
每個人眼睛都直了。
心裡驚雷陣陣。
我聽到了什麼？
麻麻……這日子沒法過了。
“在我的手下，應該是不大好乾活的。”
方徹淡淡道：“所以我相信，你們在見到我之後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衆人瑟瑟發抖……
見到你，不做好準備還真不成！
“以後我們就要在一起共事了。而且這個時間還不會短，最短來說，應該也要有個幾十年。”
方徹越說，這幫人臉上的神色就越發的暗淡下去。
到後來已經是有些生無可戀的味道了。
“我不知道你們的感覺是如何的，但是就我個人來說，我是非常不樂意跟你們一起共事的，更不願意當你們的領導，所以你們也別指望我能給你們什麼優待！”
“我恨不得將伱們一個個的都殺了乾淨！”
方徹說道。
所有人臉都是青的。
深深的感覺到，自己從此以後，就是命懸一線了。
隨時隨地，都能被咔嚓。
“額，忘了介紹你們的職責了。”
方徹漫不經心：“你們的職責便是，我們新建了一所涅槃武院，裡面的孩子們都是……”
將涅槃武院介紹了一遍。
之後，才道：“怎麼都站着？！都坐下吧！”
頓時所有人一起舉手，戰戰兢兢：“稟報方隊長……”
“幹什麼？”
“我……我們想去……茅廁……”
方徹一頭黑線。
看着滿臉憋不住的這幫傢伙，若是自己不同意的話，這幫傢伙還真有可能在下一刻就就地解決了。
實在是嚇得有點太狠。
效果出乎預料的良好。
無奈的一揮手：“快去快回！”
轟隆一聲。
整個大廳就空了。
趙山河正在外面負手看風景，驟然看到這幫傢伙越獄一般的衝了出來，嚇了一跳。
差點就要拔劍砍殺幾個。
稍一猶豫才發現這幫傢伙轟隆一聲就全進了廁所。
隨即就是一陣舒暢的聲音……
“呼……再晚一個呼吸……我就尿了！”
“我也是……太嚇人了。”
“我特麼頭上全是汗……”
“我要來個大的……”
趙山河悄然消失，臉上露出一個由衷的笑意。
看來請方徹來訓話這一點，自己做的非常高明。
這一嚇，真正是到位了。都嚇尿了……
等到九百多人再次在大廳聚集，時間過去了半刻鐘。
雖然一個個都是將自己收拾的乾乾淨淨的，甚至都洗了手。
但是方徹依然感覺，自己如同到了廁所裡。
這特麼感覺十分的不美麗。
於是決定速戰速決。
“我跟你們也沒什麼好聊的，先說說懲罰措施。”
“第一若是有孩子死亡……負責的，殺無赦！”
“第二若是……”
“……”
“第九，每一個人負責的學生之中，成材率在百分之五之下的，負責教師殺無赦！”
“第十，學生畢業後進入江湖，若是有走歪路的，負責教師同罪！”
連續十條懲罰，讓九百九十八個死刑犯人人都是瑟瑟發抖，臉都青了。
這聽起來，無論怎地，都是一個死啊。
只是從立即執行改成了死緩，但這個死緩吧，還有努力的機會也就是了。
“說完了懲罰，再來說說獎勵。”
“你們都是什麼人，自己清楚，犯了什麼罪，自己也清楚，趙總長官願意給你們這個機會，爭取而來，我也無話可說。”
“獎勵一，入職後，有基礎薪水，可以與家人見面。”
“獎勵二，工作滿五年，指標全完成，可以恢復修爲。並且可以將家人接到涅槃武院，享受隨軍待遇。”
“獎勵三，工作滿二十年以上，學生中有獲得大陸功勳獎章的，恢復自由身，可以自由選擇繼續與武院簽約，或者離開。若是選擇簽約，從此就是鎮守者待遇，從此開始記錄功勳貢獻，與鎮守者級別一樣，按照功勳貢獻，領取福利和修煉資源。而這些都屬於是薪水之外的。”
“獎勵四，達到……條件的，子孫可以享受鎮守者後裔待遇，培養等……但這個，就比較難了。”
“獎勵五，每一年都會從你們之中評選最佳和優秀，獎勵若干……自然也會有最差和末位……懲罰如下……”
“前五年，在涅槃武院，可以自由活動，但是不允許外出。”
一衆死囚一開始聽了懲罰，都感覺自己早晚是個死，但是隨着一條一條的聽獎勵，卻慢慢的發現……咦？
還行？
接着聽……太行了！
再聽……我草還有這等好事！
頓時一個個又開始激動地滿臉通紅；不僅不用死了，而且還有前途？
至於這前途需要怎麼努力，大家反而沒怎麼放在心上，現在最重要的是不用死啊。
其他的拼命努力唄。
不得不說方徹和趙山河研究的這一套搓揉術，是真的拿住了這些人的死穴。
首先我讓你擺脫立刻就死的命運，然後讓你前幾年還在擔心生死問題；然後再給你恢復修爲，然後再給你榮譽……讓你每一步，都有巨大的期盼。
一直到了最後，你都有編制了，子孫也有着落了，家族也安穩了，好吧，你自由了，自己選擇吧。
請問你還能怎麼選？到那時候，一來早特麼習慣了，二來早特麼同化了，三來自由了都不知道幹啥去了；難道要拋棄這個繼續去做山賊嗎？那是傻逼腦殘都做不出來的奇葩選擇啊……
所以這幫人從現在開始就等於已經鎖死在涅槃武院了。
九百九十八人努力的剋制激動的心情，眼睛裡都閃出了光。
拼命地忍住即將要衝出口的歡呼。
只感覺一顆心都喜悅的要爆炸了。
“但是！”
方徹沉聲一喝，道：“但是，我這個人是什麼人，你們也知道。想要在我手下達到這些要求，並不容易。所以你們也要做好心理準備。”
“可以用的人員，每年都有。死囚牢裡，有無數的可用之才。有一句話說得好，凡是能夠進入死牢的，有一大半，都是各種人才，這一點，你們是懂得。”
“所以你們之間的競爭，也會很激烈。”
“然後各種壞習慣，自己要先想好，先改掉。”方徹冷森森地說道：“作爲校長，我不願意親手砍下你們的腦袋。”
“是！”
“去吧。我安排人，帶你們去涅槃武院。”
方徹淡淡道：“我這個校長雖然不經常在武院出現，但是……只要我出現，便是抽查。就是考覈！各位，我希望你們都能拿到獎勵的這些，而不是從我手裡拿到懲罰！”
說完，方徹收起來資料。
“下課！”
轉身出去。
後面整齊的聲音：“校長大人慢走！”
方徹理也不理，直接出門。
快速的向外走去。
趙山河迅速追上來：“效果不錯，哈哈哈……辛苦辛苦。”
話沒說完，發現方徹已經不見了。
“……草！”
趙山河罵了一句。
然後才聽到方徹訓話的大廳那邊，驟然爆發出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聲音。
趙山河忍不住微笑一下。
隨即道：“安排人，帶他們去涅槃武院，從此後，這幫傢伙就是武院的人了。”
“以後來的，那些手上不染無辜之血的，也都單獨羈押，然後等待遴選。”
“是，總長官。”
……
方徹已經回到了巡查廳，自己生殺巡查組，已經單獨列出來了，與旁邊別的巡查，隔開了一道牆。
這一道牆並不算高，只有一丈高，而且並不厚。
但是這一道牆隔開的，卻是一個天和地。
而莫敢雲和風向東雪萬仞等人還在外面孜孜不倦的幹活。 雨中歌等人在不斷地翻資料，聚消息，審問犯人，對口供，從一切的蛛絲馬跡裡面，不斷地找出來有用的資料，然後立即出去按照這個行動。
每一個人都像是高速旋轉的陀螺一般。
任春等小孩子分成兩班，一班在不斷地整理庫房，越來越細的分類，各種清晰的標籤貼上去，分門別類，一絲不苟。
而另一波人則是在揮汗如雨的練功，摔打身體。
這邊練功累了，就去幹活休息，而幹活累了的人，就來練功休息。
小傢伙們的韌性，尤其是對於痛苦勞累的承受力，讓夜夢和莫敢雲等人都是爲之驚歎。
因爲真的很少有孩子有這麼強的勞累承受力，還能這樣可以用殘酷二字來形容的自律！
但是這九個小傢伙卻都是甘之若飴。
他們的進步並不快，但是每一招每一式的基礎，卻都打的牢固至極！
連小丫頭任冬，都能一天將自己練的暈過去好幾次。
但每次醒來都是噘着嘴繃着小臉稍微恢復一點點就接着開始練。
這讓夜夢都感覺到了震驚。
因爲當初在訓練營的那些孩子，也做不到這樣子。
但夜夢也知道自己忽略了一些事情：當初訓練營的孩子只是訓練要求嚴苛，但生活本身是無虞的。
而且也沒有什麼欺負，更沒有什麼生死危機，朝不保夕的感覺更是絕對不會存在。
但是任春等人卻等於每天徘徊在地獄與人間之間，或許資質上絕對比不上當初訓練營的孩子們，但是堅韌度和抗壓力，卻遠遠超出數十倍！
這是生存環境導致，無法改變的事實。
方徹回去看着小傢伙們練了會兒功，本來想要立即召集莫敢雲等人開個會的，但是一直到了晚上，大家都疲憊的回來，才終於被方徹召集起來。
“你們選個常務副校長，從此後經常去涅槃武院露個面什麼的。”
方徹簡單介紹了一下之後，就立即說出了目的。
“爲啥？”
衆人不解：“有老大您在那，還用得着我們？”
方徹絕不解釋：“讓你們選，就趕緊選！快些，選好了我呈報上去。”
大家都不想沾惹閒事。
最後還是選了風向東上去。
風向東老成持重，乃是風家子弟，絕對可靠，靠山也是絕對牛逼。
方徹也頓時放心了。
隨着自己慢慢淡出，若是將來有一天，自己身敗名裂，那麼有風向東這個副校長在，涅槃武院就是大海暗礁一般，無論風吹雨打，都能巋然不動。
他在不斷的做好未雨綢繆的工作。
不斷的安置好每一步退路。
涅槃武院，只是其一。
然後便是當初在白雲洲，曾經承受過自己恩惠的人們，還有這段時間裡，蒙受自己恩澤的這些青樓女子。
還有找到自己的孩子一家團聚的這些人。
方徹都會一一的選擇好人選，讓她們在自己出事的那種驚濤駭浪中，還能有一份庇護的天。
要不然，這些人很多人都會死的。
一旦運動浪潮掀起來，夜魔的暴露，掀起來的滔天巨浪蓋頂而來的時候……
連東方三三，都未必能壓的下去。
而方徹深深知道人性之惡。
那種形勢下，想要弄死幾個人，比踩死螞蟻還簡單。
搞定了風向東。
然後兄弟們開始去吃飯。
這段時間裡，任春等小傢伙們也已經熟悉了這裡，鍋碗瓢盆也都有，小傢伙們在忙着自己做飯。
然後很是堅決的拒絕和大哥哥們一起出去吃飯。
他們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楚，自己是大哥哥救助的可憐人，從此就是方家的人。
但卻不是客人。哪有帶着自己家從小養着的僕人天天下飯店的？
雖然大哥哥未必將自己等人當做僕人，但是自己等人卻必須要心中有數！
若是連這點分寸都把握不了，那麼自己等人將來再次被遺棄，那可就是真的徹底完了。
這番理論，任春幾乎天天都在灌輸。
每個小傢伙現在都是對自己的認知格外的正確。
而且各種禮儀，各種禁忌，各種忌諱，各種人情……任春和任冬都在學，學會了之後交給小夥伴們。
上次買書，任春就專門的買了一本講這個的書，就是爲了自己和小夥伴們能安身立命。
可說是已經算思慮深遠了。
對於一般人來說，或許是：我這麼牛逼我爲何要爲別人家做下人呢？而且還要拼命地鑽研好做一個僕人。
但對於任春等來說……這卻已經是他們的天堂！
所以任春現在對自己的兄弟們教導最多的就是：感恩之心！
因爲任春見得多，所以他怕。
未來長大後，必然會遭受無數紅塵世界的誘惑，若是萬一有人做出來對不住大哥哥的事，那麼必然會破壞這份情意。
青天可補，心痕難愈。
便是如此。
他很珍惜，所以他在不斷地教導，甚至可以說是洗腦一般。在做好他自己的事情，他不懂的什麼叫做未雨綢繆。
但他卻無論如何卻不想破壞這段緣分。在任春兄妹的努力下，九小對於方徹和夜夢的親近與擁護也是在不斷地增長之中。
……
大街上。
看到巡查們出來找地方吃飯，無數的百姓都在親切地打招呼。
“方隊長。”
“風巡查好！”
“雨巡查好……”
“雪巡查也親自來吃飯了。”
一路走去。
東雲玉面如鍋底。很是鬱悶。
“怎麼沒幾個問候我的？”
方徹淡淡道：“或許他們是感到了你神劍的驚天地泣鬼神的威力。”
衆人都笑。
東雲玉哼了一聲，轉頭四顧，突然看到前方鴻運酒樓正走進去一個胖子。
突然間目光一凝。
這胖子耳朵上端短了一截。齊刷刷的傾斜斷的，在後腦勺還有個對應的刀疤。
筆直。
“這不是青龍幫那個東海堂主斷耳羆？段堂？”
東雲玉立即轉移視線，給方徹傳音。
方徹目光一掃，從容掠過，臉上神色不變。傳音道：“神識監控，不要打草驚蛇，距離太遠，普通人太多。”
東雲玉笑嘻嘻的臉上，道：“我特麼可也是英俊瀟灑啊……”
露出賤賤的神色。
但是心中已經有了數。
果然就是！
哪怕自己能認錯，方老大也絕對不可能認錯的。
方徹面如沉水，他其實比東雲玉還早一些發現這個斷耳羆；而且他明顯注意到，這位青龍幫的堂主在進入酒樓的時候，是有意無意的將自己斷耳的那一面，向着自己等人這邊亮了亮。
然後稍稍停留極短時間，才裝作若無其事的往裡走。
方徹心裡立即敲起了警鐘！
不對勁！
非常不對勁！
九人從容瀟灑，笑着向前走。
酒樓對面。
文心墨香書店。
司空豆早早地站在了門口，遠遠看到方徹，堆着一臉笑容迎上來：“這不是方隊長……方隊長又來吃飯啊，真是好巧，進來喝杯茶？”
老傢伙臉上帶着尷尬的討好。
還有些不自覺的諂媚。
顯然那天的尷尬到現在還沒消了，尤其是再看到方徹的面，就更加的有些心裡不得勁了。
那種愧疚涌上來，難受至極。
直想要一下子將關係彌補，恢復到最初。
無論付出什麼都在所不惜。
風向東等人都愣了，那天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嗎？怎麼方徹跟這個小偷老闆這麼親熱了？
關係什麼時候處到了這種地步？
方徹親切的道：“這不是司老闆，司老闆打開門做生意，這段時間還好吧？生意沒被我們影響到吧？”
“沒有沒有。”
司空豆急忙笑：“這是……要吃飯？我來做東吧。”
方徹哈哈一笑：“你賺點錢也不容易，還是自己留着吧，我們自己吃點就好，司老闆，再見。”
向司空豆揮揮手，帶着衆人走進了鴻運酒樓。
司空豆臉上堆着笑看着方徹等人進去，心中嘆口氣。
他能明確感覺到，方徹的客氣與疏離。
雖然在大庭廣衆下，方徹也是必須要這麼做，但他靈覺超常，可以清晰感覺方徹的內心毫無波動。
甚至有些冷漠。
“他果然還是沒有原諒我。”
司空豆心裡有點難受。
轉身默默回到店裡，開始思慮怎麼開始，打破方徹的頑固，破開這一顆冰冷的心。
就在這個時候……
在不遠處的人羣裡，一個相貌平平的青衣中年人，眼神從司空豆背影上狠狠看了一眼。
心中在思量：這不是司空豆麼？這個賊頭突然湊過來，是不是偷了我的寶貝什麼東西？
摸摸劍柄，中年人皺着眉思量。
要不要將這個賊頭一劍給剁了？
總感覺這賊頭對我兒子似乎有什麼威脅。
想着想着，腳下腳步情不自禁的靠近了鴻運酒樓，摸摸身上沒錢，於是順手從旁邊人身上摸了幾張銀票，施施然上樓吃飯。
有賊頭在這裡，丟了銀票怎麼能怪我？
司空豆剛走到自己店門口，突然猛轉身。
因爲就在剛纔，他感覺到了一股明顯的惡意。
那是一種足以致自己於死地的惡意。
尖銳如針，紮了自己一下。
老賊頭剎那間渾身毛骨悚然，但是立即轉身，卻又什麼都沒有發現。
頓時皺起眉頭：“是誰？！”
他對自己的感知沒有任何懷疑，剛纔絕對是有高手，帶着殺意狠狠看了自己一眼！
這一點，絕對正確。但這個高手是誰？
司空豆感覺到了深深地危機，能在自己背後還不被自己發現的，絕對是超級高手之中的超級高手！
於是立即給夜皇發消息：“老二，我好像是被一個超級高手給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