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春城出現在了趙何的視線之中。
注視了這座城池半晌之後,趙何道:“好像是比陳城要大一些。”
一旁的趙奢笑道:“如今的楚國之中能夠比這座壽春城更大的,恐怕也只有原先吳國的故都吳城了。”
趙何笑道:“說不定在我們攻克了壽春之後,楚國人就真的會遷都到吳城去了。”
趙奢想了想,笑道:“那不是正好滿足大王去海邊看一看的願望了嗎?”
趙何哈哈大笑,半晌之後又有些悵然若失:“是啊,真的好久沒有見過海了。”
很快趙何就收拾好了心情,對着趙奢道:“今天先紮營下來,然後儘快讓這座城池之中的軍民們感受一下我們北方重炮的熱情吧。”
第一輪重炮落下來的時候,整個壽春城的土地都震動了一下。
屈蕩幾乎是從自己的座位上跳了起來,一臉驚駭:“這是地龍翻身了?”
當得知真相的時候,屈蕩不但沒有得到任何安慰,反而越發的驚駭:“你說什麼,趙國人的重炮威力竟然已經和地龍翻身一般無二了?”
這個問題當然沒有人能夠給出屈蕩回答,屈蕩也不需要別人給出自己回答。
在沉默片刻之後,屈蕩急匆匆的上了自己的馬車:“去宮中!”
很快,屈蕩就來到了王宮之中,見到了正在宮中“處理政務”的昭齊。
看着明顯剛剛睡醒的昭齊,屈蕩也是有些無語,趙國人都已經開始攻城了,怎麼這位令尹就好像個沒事人一樣,還在這和楚靈王的遺孀鬼混呢?
屈蕩有些焦急的說道:“令尹,趙國人已經開始攻城了!”
昭齊打了個哈欠,道:“聽到了,重炮的聲音本侯在宛城的時候就已經聽多了。放心吧,以壽春城的堅固程度,沒有個十天八天的根本不用擔心。”
屈蕩很想問十天八天之後會怎麼樣,但是他相當理智的把這句話剋制在了嘴裡。
眼見在昭齊這邊也問不出什麼東西,屈蕩一咬牙,乾脆直接去了前線。
壽春城一共有四面城牆,屈蕩並沒有去被重炮全力轟擊的西側城牆,而是去的北側。
即便是在北側城牆,屈蕩也能夠看到西城牆那邊時不時沖天而起的塵煙,以及腳下那密集的震動。
距離越近,這種震動就越發的清晰,而且還總是容易產生一種大地似乎隨時都會塌陷的錯覺,給人極大的心理壓力。
依舊是慣用的圍三闕一,趙軍這一次放開的是東邊的口子,北面城牆雖然並非趙軍攻擊的主力方向,但從城牆之下看去,密密麻麻的趙軍和雲梯衝車樓車等一應攻城器械依舊應有盡有。
屈蕩倒抽一口涼氣:“這些趙國人是怎麼如此之快的造出這些東西的?”
他不知道這是因爲趙何這些年來一直在趙國軍中推行一個叫做流水線的東西,這讓趙國在統一標準的情況下大大加快了各類軍事器械的製作速度。
經過這幾年的實戰中對各種零件的改良,許多大型攻城器械也可以化整爲零運輸然後迅速的組裝起來。
壽春城的戰事十分激烈,趙軍想要攻克這裡一舉滅亡楚國的心氣自不必說,而楚軍雖然連續遭到失敗,但畢竟壽春乃是國都,自然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直接放棄掉了。
箭矢和滾石檑木從城牆上落下,許多趙軍士兵們紛紛被奪去性命。
隨着樓車和衝車開始迫近城牆,戰鬥變得越發的激烈起來。
趙軍的弓箭手在樓車之上開始發射箭矢,對城牆之上的楚軍弓箭手進行壓制。
幾支箭矢嗖嗖的落在屈蕩的周圍,讓這位楚國上柱國臉色大變,趕忙帶着身邊的隨從急匆匆的下了城牆。
好不容易確認了安全指揮,屈蕩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趙軍如狼,我軍如羊,如之奈何!”
屈蕩回到了自己的府中,意外的發現居然已經有不少人在等候。
屈蕩沉下臉:“如今乃是趙軍攻城之時,爾等不好好的去做事,怎麼都跑到老夫這裡來了?”
一衆官員面面相覷,片刻之後苦笑道:“屈卿,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不給我等一個準話嗎?”
屈蕩袖子一甩,冷冷道:“準話?爾等想要聽什麼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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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官員不敢說話,將目光落在了一名平日裡最得屈蕩信任之人身上。
此人臉色陣青陣白,好一會才硬着頭皮道:“屈卿,我等其實就是想知道——這壽春城還能不能守得住了?”
屈蕩沉默片刻,道:“好好守城,先做好自己的事情再想其他。”
衆官員無奈,只好各自散去。
片刻之後,大堂之中只剩下屈蕩一人,這位楚國上柱國靜坐半晌,外面重炮的聲音一聲聲不停入耳,卻是根本無法靜下心來。
屈蕩其實並不是很想要投降趙國。
這和什麼國家的利益無關,就是一個很簡單的個人和家族利益問題。
如果楚國不亡,那麼對身爲楚國二號大臣的屈蕩來說自然是最佳選擇。
楚國若是亡了,投降秦國其實是更好的選擇,因爲秦國是必然要對屈蕩委以重任的。
趙國就不同,趙國地大物博人口衆多,而且從趙王一直以來的行事來看這位年輕的大王對屈氏這種類型的大家族是極爲反感的,屈氏一族投降趙國的結局可能會非常糟糕,甚至身死族滅。
然而通過今天的所見所聞,屈蕩很清楚的意識到了一點,那就是在壽春城之中的投降派似乎開始暗潮涌動了。
這纔是趙國人攻城的第一天啊!
很難想象,如果戰事繼續下去會變成什麼樣子。
屈蕩站了起來:“不行,我得和令尹說一下這個事情。否則的話,壽春必然不保!”
但走到門口的時候,屈蕩又遲疑的停下腳步。
“如果昭齊覺得這是我想要投降,藉機向他施加壓力怎麼辦?以昭齊的性格,說不定會加害於我和屈氏全族。”
屈蕩躊躇良久,最後化作一聲長嘆:“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
屈蕩終究還是沒有再次進宮去見昭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