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宏峰緩緩道:“那皇上認爲何時到了時機?此人不除,天下難安。”
胡烈元微笑道:“天下難安?”
“以神通爲恃,混淆天機。”胡宏峰沉聲道:“擾亂天下大勢,其罪當誅。”
胡烈元皺了皺眉,聽出他話中的意味,卻是要替天行道。
他們是誰,有什麼資格替天行道,甚至要越過自己這個大雲的皇帝,直接做決定?
胡宏峰道:“皇上就是太過優柔寡斷,以致讓他成長到了現在的地步,如果早一步除掉他,會更輕鬆,也更容易。”
“呵呵……”胡烈元怒極而笑。
天下間還沒有人敢如此當面斥自己之非,即使法空和尚也沒有這般大膽。
胡宏峰竟然以這幅口氣斥責自己,好像他是太上皇一般,當真是不知尊卑!
胡宏峰道:“他已經成長到了如今的地步,再縱容下去,恐怕更難制,爲了天下,爲了皇上,不能再留着他了。”
“你們殺不了法空的。”胡烈元搖頭道:“你可曾起後果?”
“什麼後果?”
“如果你們殺不死法空……”胡烈元淡淡道:“他一直安份守己,並不意味着沒有脾氣,一旦襲殺不成,他絕對會報復。”
“報復?”胡宏峰露出不屑神色:“他如果敢報復,那便是自取滅亡。”
“他爲何不敢報復?”胡烈元道。
胡宏峰道:“皇上放心,冤有頭債有主,即使報復,也是針對我們,而不會針對皇上。”
“可笑!”胡烈元沉下臉,冷冷道:“九龍峰是我們皇室的力量,他怎麼可能不報復朕?”
“皇上可以跟他說清楚,”胡宏峰道:“皇上是皇上,九龍峰是九龍峰。”
胡烈元淡淡道:“你的意思,是九龍峰與朕沒有關係?不是一體的?”
“自然。”胡宏峰傲然點頭:“九龍峰地位超然,並不隸屬於朝廷,也不隸屬於任何人。”
胡烈元露出一絲笑容。
胡宏峰道:“皇上要明白,九龍峰是負責守護皇上,在皇上有生死大難時出手相助,但並不意味着九龍峰要聽命於皇上,任由皇上驅策。”
胡烈元道:“不聽朕的?”
胡宏峰淡淡道:“九龍峰會主動出手,而不是奉命出手,會視情況而出手。”
胡烈元再也壓不住火氣,淡淡笑容消失,陰沉下來。
胡宏峰卻並不在意,彷彿沒看到他臉上的怒氣,淡淡微笑道:“看來皇上是沒弄明白我們九龍峰的真正身份,當初第一代峰主便是皇叔,並不聽命於當時的皇帝,只是立下誓言守護皇帝而已。”
“好一個皇叔!”胡烈元輕哼道:“現在的峰主難道還是朕的皇叔?”
“……在下告辭。”胡宏峰抱拳便要走。
胡烈元沉聲道:“你來只是告訴朕一聲,而不是跟朕商量的?”
“是。”胡宏峰坦然點頭。
胡烈元盯着他的背影,哼道:“勸你們別亂來,法空不是你們能殺得了的。”
胡宏峰腳步不停,繼續往外走,挑簾出了拙政殿,消失不見。
胡烈元咬牙切齒死死瞪着厚氈簾。
他成爲皇帝以來還沒受過這樣的窩囊氣,偏偏還沒辦法出這口惡氣。
九龍峰的力量確實強絕,尤其是徐泰和與他們交手,竟然沒能撐過十二招。
偌大的皇宮護衛,恐怕還真沒有能打得過九龍峰的,這已然是尾大不掉之勢。
自己的生死沒有操之於法空,反而操之於九龍峰之手,這種憋屈滋味讓他氣得要炸了。
可是理智死死壓着他,不讓他衝動行事,任由胡宏峰大搖大擺而去。
他深吸幾口氣,在大殿裡走來走去,數個來回之後他停住,腦海裡思索着胡宏峰的一舉一動,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九龍峰是沒把自己這個皇帝放眼裡,狂妄之極,但狂妄並不意味着會對付自己。
那麼,九龍峰對自己到底有沒有殺意?
他們是要先對付法空呢?還是要先對付自己?
或者並沒有對付自己的意思,只想殺了法空,因爲法空干擾了天機?
諸多想法在飛速的閃現又消失,一道道想法稍縱即逝,他一時之間並不能斷定。
他慢慢坐回龍案後,雙腳搭到龍案上,仰着身子擡頭看着藻井呆呆出神。
片刻後,他深深吐出一口氣,決定不能束手待斃,一個不由自己操縱的力量太危險了。
一股是法空,一股便是九龍峰,自己能做的,只有看他們能不能兩敗俱傷。
想到這裡,他起身來到大殿西北角落的一個檀木櫃子,從懷裡取出一把鑰匙打開一個抽屜。
抽屜裡一塊令牌。
他呆呆看着這塊晶瑩剔透宛如冰雕的令牌,只有巴掌大小,雕着繁複的花紋。
這些花紋隱約是一朵朵花,又似是一個個奇異文字。
這些花紋彷彿是活的,正在慢慢的動,似乎有風在吹拂它們,忽動忽靜。
他盯着這花紋看了又看,遲遲沒有動作,大殿內落針可聞。
“皇上,這是何物?”一道聲音忽然響起。
胡烈元扭頭看過去,卻是胡宏峰正站在一丈外,笑眯眯看着這晶瑩剔透的令牌。
胡烈元臉色陰沉,緩緩道:“還有何事?”
這是視拙政殿如無人之境,想來便來,想走便走,肆意而狂妄。
“唔,回來是想叮囑皇上一聲。”
“叮囑什麼?”
“皇上最好別跟法空通風報信。”胡宏峰道:“免得他有所防備。”
胡烈元露出嘲諷之色,搖頭道:“你以爲法空不知道你們的殺意嗎?”
胡宏峰皺眉看他。
胡烈元搖頭:“法空比你們想象的更厲害,在你來之前,他已經知道了你們。”
胡宏峰緊盯着他。
胡烈元哼道:“朕還騙你不成?”
“還真有點兒道行。”胡宏峰頷首,神色平淡:“不過他知道與不知道都難逃一死,徒勞而已,……只是要殺他可能就要多費點兒手腳了。”
胡烈元淡淡道:“那朕就等九龍峰的好消息了。”
胡宏峰忽然一探手。
胡烈元一拂袖子。
“砰!”胡宏峰動作一滯,胡烈元探手將令牌抓在手中,冷冷瞪向胡宏峰。
胡宏峰訝然看向胡烈元。
胡烈元淡淡道:“放肆。”
胡宏峰咧了咧嘴,露出笑容:“皇上好修爲!”
胡烈元哼道:“你太放肆了。”
“皇上恕罪。”胡宏峰漫不經心的笑笑:“實在好奇這是何物。”
胡烈元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告辭。”胡宏峰抱拳,身形一閃,厚氈簾晃動,他已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