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昆全程目睹了楊玄揭開自己身份的過程。
他渾身顫慄着,“陛下啊!陛下!”
楊玄竟然是孝敬皇帝的幼子。
當初宋震和羅才甘願臣服於楊玄,令長安震動。有人說他們二人昏了頭。
好歹一個吏部尚書,一個是兵部尚書,這是輔佐帝王的重臣,怎地低下頭,去輔佐一個往日見到自己得賠笑的節度使。
這不對啊!
到了此刻,馬昆霍然明白了所有。
羅才和宋震之所以願意輔佐楊玄,是因爲他的身份。
孝敬皇帝之子。
天神啊!
馬昆腦子裡亂作一團,“他要討逆!”
難怪楊玄會如此迫不及待的要滅了北遼和舍古部。
他寧可冒着老巢被攻破的風險,也要解決後患,就是爲了能全力南下。
“拿了來。”
馬昆被拖了過去。
“殿下饒命!”馬昆看到持刀過來的王老二,嚇的魂不附體。
“殺了。”
一面大旗送到了高臺之上,楊玄接過,仰頭看了一眼。
討逆!
什麼奉天討逆他不需要,就兩個字足矣。
人頭隨即被掛在旗杆頂端。
……
國公府中,周寧在給衆人說着此事。
“……直至今日,國公覺着時機已到,這才揭開了自己的身份。”周寧說道;“他姓李,不姓楊。”
僕役和侍女們都愣住了。
“我就說怡娘怎地令人看着發憷,原來是宮中的女官啊!”一個侍女恍然大悟。
“好生做事。”周寧說道,隨即遣散衆人。
“阿樑,二郎。”
兩個孩子過來。
“聽明白了嗎?”周寧問道。
阿樑點頭,“先生說過孝敬皇帝,原來那是我的祖父嗎?”
周寧點頭,楊老二卻不懂這些,不,是李老二。
而赫連雲裳已經呆住了。
“原來,我一直住在李家?”
“原來,二哥的前程不只是遠大,而是……很遠大!”
這時城外傳來了山呼海嘯般的聲音。
“見過殿下!”
這呼喊聲震動全城。
街道上的軍士們回身,“出來吧!”
百姓們走出家門,有人好奇的問道:“殿下是誰?”
“國公。”
包冬出現了,他帶着一羣官吏走遍了大街小巷,說着當年的事兒。
實際上他自己昨日得知此事時也震驚了許久。
某個宅子裡,一個老人呆若木雞,“他……他竟然是孝敬皇帝的幼子?難怪!難怪!快,去長安報信。”
李玄回到了節度使府。
一個個官員依次進了大堂,行禮,“臣,願爲殿下效命。”
一個個武將進入大堂……
每個人走出大堂時,都是神采飛揚。
孫營也是如此。
原先他還擔憂北疆和長安兵戎相見,畢竟長安纔是正朔啊!北疆無論是用清君側的理由還是什麼,終究逃不過叛亂的定性。
叛亂不得人心,而且還會遺臭萬年。
這段時間北疆上層同樣在暗流涌動,許多人都察覺到了氣氛不對,在權衡此事的利弊。
許多人在艱難的抉擇着,心想若是國公要清君側,我該怎麼辦?
是跟着,還是裝病,或是棄官而逃……
但今日之後,再無疑惑。
“咱們纔是正朔!”
一個官員高聲道。
是啊!
孫營微笑,“殿下才是正朔。”
“難怪大唐國勢從他們父子登基之後就每況愈下。”
有人不屑的道;“沐猴而冠罷了。”
大堂外,劉擎三人在。
劉擎說道:“你等歸去後,當把此事仔細告訴治下軍民。百姓不解,慢慢解釋就是了,不着急,這是國公的意思。但,若是官吏或是將士不解,必須解除職權。”
“是。”
這是應有之意,衆人應了,劉擎說道:“接下來該做什麼你等都知曉。釐清人心向背之後,蓄積糧草錢財,操練將士,枕戈待旦,等待殿下號令。”
“是!”
衆人隨即告退。
走出節度使府,能看到街上的人比往常多好幾倍。
所有人都在議論此事。
當看到節度使府涌出一大羣官員時,那些百姓不禁圍攏過來。
他們需要一個證明。
孫營說道:“殿下才是正朔,長安的乃是僞帝。”
“果然,那李泌是僞帝!”
嶽二在人羣中說道:“難怪會去搶兒媳婦,老夫當初知曉此事時還說那不是畜生嗎?想想,能謀害自家伯父的,那不是畜生是什麼?”
有人說道:“不,那是畜生都不如。”
寧雅韻行走在街上,見百姓沒有憂色,說道:“百姓看來對長安那位頗爲不滿,剛披露身份,就如蒙大赦。”
“不,是覺着揚眉吐氣。”安紫雨用女人的細膩描述了百姓的心態。
長久被長安打壓的後果,就是一朝得到反彈的機會後,北疆軍民的反應令人目不暇接。
“老狗!”
寧雅韻看到幾個孩子在踢着一個叫做老狗的草球。
幾個婦人買菜歸來,邊走便不屑的說着僞帝的各種醜事兒。
回到山門中,教授和弟子們自發聚集。
寧雅韻微笑問道:“你等以爲如何?”
“揚眉吐氣!”
……
“駕!”
數騎在官道上疾馳。
當看到大營時,爲首的官員鬆了一口氣,“還好,沒打起來。”
竇重正在和諸將琢磨是否馬上退兵。
“北疆的斥候越發大膽了,竟然在大營邊上撒尿。”
有將領憤憤不平的道:“他們想激怒咱們。”
“他們這是想逼迫咱們先動手,隨後北疆大軍就掩殺過來。”
北疆斥候挑釁的手法拙劣的令魏忠都忍不住覺得難爲情。
伱就不能換個婉轉些的手段?
竇重說道:“等馬昆的消息一到,咱們馬上退兵。”
有人問道:“大將軍,要不,還是快馬請示長安吧。”
竇重說過將在外,但帝王的心眼小,說不清楚某日就會想起你竇重幹過的事兒來。
不等朕的命令就私自撤軍。
這個罪名可大可小。
竇重說道:“年底了,一旦開春,北疆軍定然會動起來。咱們在此地毫無用處,反而會成爲楊逆謀反的藉口。”
他已經把事兒想的很清楚了,奏疏也用快馬送去了長安。
但,他覺得不妙。
“最近老夫覺着不對勁。”竇重說道:“有密諜稟告,說北疆各地的官員和將領都去了桃縣,這是前所未有的大動靜。楊逆這是想做甚?老夫懷疑,他這是在做謀反的最後準備。”
“那咱們在此……”一個將領想說咱們在此豈不是正好?
可轉念一想,南疆軍未至,憑着長安大軍的實力,不夠北疆軍一頓毒打。
“準備撤!”
竇重剛想起身,外面進來一個小吏,“大將軍,長安來了使者。”
使者進來,看看衆將,說道:“陛下令大軍馬上回長安,越快越好。”
終於不用冒險了……竇重心中一鬆,問道:“可是有大事?”
使者說道:“得知楊逆滅了舍古部之後,陛下就令老夫來了。”
皇帝這是擔心北疆軍謀反,而長安大軍不是北疆軍的對手。一旦慘敗,關中空虛,楊逆便可一鼓而下……
“馬上撤。”
大軍集結,隨即開始撤離。
竇重帶着諸將,臨走前看了一眼北方。
“想來楊逆正在鼓動麾下謀反,定然是用清君側的名頭。”
麾下將領面色凝重,魏忠聽到有人嘆道:“大唐立國數百年,終於有人謀反了嗎?”
一個將領悄然接近魏忠,低聲道:“大將軍,這時候謀反,是自尋死路啊!”
這人和魏忠多年的交情,說話也直接,“大唐國祚雖說衰弱,可好歹積威猶存。誰在這時候謀反,便是過街老鼠。興許一時風光,可老夫敢打賭,時日一長,人心向背一旦顯現,必然會身敗名裂。”
這個道理魏忠何嘗不知曉?
他苦笑道:“老夫如何知曉他的心思?再有,老夫覺着他不至於謀反。”
“爲何?”
“他坐擁北疆以及北遼故地,好歹也得休養生息數年,徹底穩固了北遼故地吧。”
“這也是老夫不解之處,他爲何這般急切呢?”
大軍緩緩而退。
有北疆軍斥候不遠不近的跟着。
“孃的,真想滅了他們。”有人不忿的道。
竇重面色凝重,“住口!”
皇帝做出了撤出長安大軍的決定,這是對自己威望的一次沉重打擊。
是什麼令他不顧臉面也要撤軍?
是對北疆軍的畏懼吧!
如此,就顯得長安諸衛格外的拉胯。
但他也想到了此刻楊玄謀反的後果。
“楊逆必敗!”
竇重自信的道,“征戰從不只是武力廝殺,更多的是人心向背。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楊逆倒行逆施,必然不得好死。”
衆人紛紛出言附和。
這時有一隊騎兵來稟告,“大將軍,尾隨在後面的北疆軍斥候突然譁然。”
“可是有變故?”
竇重心中一喜,“看看去。”
有人說道:“楊逆怕不是令麾下官員將領齊聚一堂,隨後說謀反之事。有人不滿,當場發難,隨後自相殘殺……”
若是如此,大事定矣。
而長安大軍就不用撤了,隨即出兵,輕鬆控制混亂中的北疆。
大功到手!
這個可能性非常高,連竇重眼中都多了喜色。
魏忠心中微嘆,覺得楊玄此舉頗爲不智慧。
他們到了後面,正好跟着的百餘北疆斥候在逼近。
有人歡呼,“殿下千歲!”
什麼殿下千歲?
衆人不解。
這時,數騎從側面繞道而來。
那些斥候當即追殺。
“接應。”竇重吩咐道。
一隊騎兵趕過去,北疆斥候好漢不吃眼前虧,緩緩而退,但卻在不斷的歡呼。
“他們在高呼殿下。”
衆人覺得莫名其妙。
那數騎狼狽而來。
近前後,爲首的男子說道:“我乃宮中在北疆的密諜。”
說着他拿出了驗證身份的信物。
有人檢查過了,對竇重點點頭,示意身份沒問題。
竇重問道:“是何事令你等這般急切來報信?”
來人說道:
“楊逆在桃縣公佈了自己的身份。”
竇重愕然,“他什麼身份?”
“孝敬皇帝的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