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志剛拿起我立在樹身上的雙柺,拄在腋下,學着我走路的樣子,帶點挑逗的眼神看着我。蔑視、鄙夷、譏諷、嘲笑……統統地朝我壓過來。
“我就不明白了,這兩個賊拉漂亮的女人看上你的什麼呢,走路還要靠着這兩根鐵棍子,一拐一拐的,要多難看有多難看,真是想不明白!這麼兩個漂亮的讓我挺不住的女人怎麼就看上你了。”
我的臉騰的一下紅似火鍋裡的麻辣湯一樣,我也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氣場,壓得我心頭一陣激盪,砸的我地垂下去了頭顱。
是啊!一直到現在,我也沒有弄明白,像歐陽梅語和陶紅櫻這樣的兩個好女人爲什麼能看上我呢。
“哎,章爬子,說點正事,這幾天我手裡沒有錢了,給我點錢花可以嗎?”
“哄——”
一把火從我的喉嚨竄出來,我的身體微微有些抽搐,我真想飛起來我的兩隻腳,一個奔着他的左臉,一個奔着他的右臉,給他的臉上留下兩個鞋印子,你也太不要你這張豬腰子臉了。我憑什麼要給你錢花呢,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
可是,最後,我坐在那裡,唯唯諾諾的,身子一僵,沒有回覆他的請求,也沒有一絲的殺傷力,更別提正能量了。章子煜啊章子煜,你可真是窩囊到家了。
我忍不住在心中微嘲着自己。
可是——
可是,這也不能怪我啊!
我的母親就是這樣教我做人的。母親說,在外面,碰到瘋狗的時候,瘋狗咬你一口,你千萬不要也去咬它,要是以牙還牙的咬它,你也就是一條瘋狗了。咱是人,不是瘋狗。
“你們屯子裡的人都說你是一個最摳門人,你還真是一個摳門的人。”
媽的,不要逼我惡毒。
再逼我,我真的會發作,讓自己眨眼變成一隻威風凜凜的大老虎,忽然間衝他發出一聲怒吼,張開嘴巴咬上他幾口。讓這般窮兇極惡、毫無人性的傢伙,也嚐嚐我的厲害。但是,我卻不知道爲什麼,在他的面前,就沒有發作起來。
難道我真是一個窩囊廢,
不是一個站着撒尿的男人。
我恨着自己,真想擡起手來,狠狠地抽上自己幾個打耳光,把自己打醒。不要再這樣懦弱,不要再這樣沒有陽剛。
此刻,我滿面通紅,眼淚花在眼眶裡打轉。
“你們屯子裡的人都說你是一個最摳門人,你還真是一個摳門的人。”
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朱志剛,他的臉皮幾乎是防彈玻璃做的一樣,明晃晃的臉龐上,透着洶洶的、無邊的殺氣,眼珠子如同豺狼一般,閃着幽幽綠光。
我的心啊!就像是被他割去了一塊,被剁碎了,鑽心的疼。
“不是我摳門,我真的是沒有錢的。”
“說你沒有錢,鬼都不會相信的。你沒有錢,你怎麼會人摸狗樣的。”
一句話,又如閃電般的刺向了我胸口。一股血漿幾乎要從我胸口噴出,我的面部神經都快麻了卻一聲不吭,如鐵石一般。
朱志剛哈哈長笑,笑聲是那樣的怪異,好像來自地獄的詛咒。“你沒有錢,你想開一家超市。看你的這個門面,你的這個超市可不是三毛兩毛錢能開起來的。”
“這些錢都是我媳婦拿出來的。”
朱志剛嫉妒的臉上不由露出了一絲猙獰的笑容。“哪個是你的媳婦?”
我翻翻白眼,望着他身上那股強烈的殺戮氣息,不想告訴他。
“可惜了,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好白菜都讓豬給拱了!”
聽着朱志剛好像突然間身體裡生了惡性腫瘤一般的嚎叫,我的心不禁下沉着,下沉着。有着痛徹心肺感覺。
就在這時候,朱志剛撐在腋下的一根柺棍滑了一下,朱志剛一個不注意,“嗖”的一下,我的雙柺把他射了出去,他的腦袋重重的摔在我的鐵椅子上,他“啊”的一聲殺豬一樣慘叫,驟然而來的劇痛,讓他的笑聲瞬間凝結。他的臉上的肌肉,已扭曲,抽搐。他早已不會叫了,只是像條瀕死的蟲子,在地上蠕動着。摔在地上暈厥了過去,變得好猙獰,好恐怖……
受到他猛烈撞擊的我,也被摔倒了地上。
非常氣憤的我,看到朱志剛的腦袋流出了鮮血來。我慌忙坐起身來,喊叫着唐吉生和另外兩個人快過來看看他怎麼樣了。劉長海和曾家奇也是嚇了一跳,兩個人就想過來。但是,唐吉生憤怒地喊住了他們倆。
“海山、家奇,不要過去,別管這塊貨,讓他死就算了。繼續幹活。”
唐吉生的咆哮像雷一般,他是在撕破了喉嚨的喊,發出來的聲音,把我的腦子都震得都一片渾濁,讓我的心也猛地震動了幾下。我從來不知道,一個文靜的如水的男人可以發出那樣巨大的聲音。
聽到唐吉生這樣氣急敗壞喊叫,兩個人也沒有過來,繼續幹着活。
我無可奈何地晃了晃頭,翻身跪起來,向朱志剛身邊爬去,我想看看他怎麼樣了,雖說他聽可恨的,但他還是一個人,我不能不管的。
當我的兩個膝蓋骨剛剛接觸到地面,我又一次跪起來的時候,耳邊只聽到“咔嚓咔嚓”聲,那一道道聲音不是別的,正是我的骨骼再度碎裂之聲。我的腦袋就是“嗡”的一聲響,眼前一片的黑暗,一陣撕心裂肺般的劇痛,從腹中傳來。我無奈地聽着自己骨骼碎裂的聲音,向着朱志剛一下一下的爬着……我又一次的成了一個爬/行/動/物。感到自己的心也被撕裂了,痛得眩暈,痛得滴血,痛得滴汗,汗水落下,濺入地面,隱入地表。全身如同泡在油鍋中般,身體似被撕裂,靈魂似被絞碎,那種熱度,那種痛楚,如此之痛,我居然沒有暈過去,也算是一個奇蹟。這種痛真的不是人可以承受的。做爲男人,這真是天大的屈辱,更是難以承受的。
那年那月的我。
曾經就是一個爬/行/動/物。那段刻骨銘心的愛戀,如舊夢前塵,在眼前突然涌現。
一九八八年的初冬,弟弟和本村的一個姑娘結婚了,這是家裡這些年裡最喜慶的一件事情了。轉過年來的秋天,十月八日,弟媳爲家裡生下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子,這算是家裡的又一大喜事了,我也跟着足足的高興了兩年,無論怎麼說,家裡又添了兩個新人,這個家有了新的希望,有了盼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