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的帥旗,在楚州城頭高高掛起。
這是一面黑底的方旗,中間用刺繡,繡着一個大大的金色李字,迎風飄揚,很是氣派。
雖然這個時候,江東出兵的各路軍,不少都是掛着李字旗的,但是那些旗的制式跟李雲這面帥旗都不一樣,能用金色李字的,只有這麼一面。
這雖然是江東內部的制度,但是這幾年,各方勢力互相滲透,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江東內部的旗幟制度,平盧軍不可能不知道。
帥旗高高掛起,就意味着告訴所有人,他李某人親自到了這裡。
而李雲,也正是想要藉着這個信號,來告訴平盧軍,告訴他那個“義兄”,他人就在楚州。
這會兒,江北的一切動靜,都被不少人盯在眼裡,李雲帥旗掛起來的當天,就有青州的探子,發現了這面旗幟。
雖然中間隔着一條淮水,但是這些探子傳遞消息的方法多種多樣,帥旗高掛的當天夜裡,就有人把消息,送到了淮北宿預縣的周大將軍手裡。
此時,平盧軍的兩個副將駱真與公孫皓,都已經到了宿預,除了這兩個老牌副將之外,還有一個周大將軍新提拔上來不久的副將謝兆。
這位謝副將,之所以能夠上來,除了因爲他在平盧軍擴張的過程中立下了一些功勞,更主要的原因其實是,周大將軍對公孫皓失去了信任。
公孫皓被俘虜過,而且當時俘虜營裡,有許多平盧軍的俘虜,見到了公孫皓曾經跟李雲“密談”過。
這個事情,最終導致公孫皓哪怕回了青州,也完全失去了周緒的信任,雖然周緒沒有剝奪他副將的身份,但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公孫皓就已經不再統兵。
甚至,因爲公孫皓被俘虜的原因,在他回去之後,整個平盧軍的佈置,都做出了一些變動,就是防備着公孫皓將平盧軍的佈防圖,交給了李雲。
到現在,公孫皓雖然依舊掛着副將的身份,但是他的實際上,現在在平盧軍中,充當的是一個類似參謀的角色。
這三個副將,魚貫進入周大將軍臨時辦公的書房,一進來之後,三個人都有些詫異。
因爲這個房間裡,沒有脂粉氣。
一眼望去,更是沒有瞧見什麼女人。
見到這種情況,三個人都微微皺眉。
他們很清楚,也很瞭解自家這位大將軍的性格,不管什麼時候,大將軍身邊總是離不開女人,十幾二十年前,大將軍還年輕的時候,哪怕奉朝廷之命出征,隨軍也是帶着好幾個女人在帥帳之中的。
而現在,大將軍身邊沒有女人,說明事情已經棘手到了,讓大將軍都無心女人的地步。
駱真坐在最前面,對着周緒低頭行禮:“大將軍!”
剩下的兩個人,也都連忙低頭行禮:“大將軍!”
周緒這會兒正在發呆出神,聽到三個人的聲音,他纔回過神來,擡頭看了看這三個部下之後,周大將軍默默說道:“都坐着說話。”
等到三個人都落座之後,周緒把情報遞給三個人傳看。
情報很短,駱真第一個看完,將情報遞給謝兆,然後擡頭看着周緒,語氣裡充滿了震驚:“大將軍,這李雲膽子真大,這件應該是近些年來,除了王均平之亂外,最大規模的造反了。”
周緒微微搖頭,低哼道:“王均平算什麼?王均平只不過是走路一搶一路的土匪罷了。”
“跟李雲相比,差得遠了。”
周大將軍眯了眯眼睛,輕聲道:“這可能是二百年來,對於朝廷威脅最大的一場造反了。”
這個時候,公孫皓也已經看完,他將這份文書,遞給謝副將,然後微微低頭,一言不發。
周緒看着他,問道:“公孫,你跟李雲打過交道,你怎麼看?”
公孫皓站了起來正要回話,腳下一個趔趄,又差點摔倒。
他上次在江北,跟李雲作戰的時候,被一根箭矢射穿大腿,後來雖然沒有傷及性命,但是落下了病根,至今走路都不太方便。
周緒微微皺眉。
他知道公孫皓腿上有傷,但是這個時候這樣作態,就顯得太刻意,不過這個時候了,他並沒有計較什麼,只是靜靜的看着公孫皓。
公孫皓擡頭看着周緒,低頭道:“大將軍,那李雲心機極重,而且詭計多端,屬下覺得,這事沒有明面上那麼簡單。”
“應當慎重。”
周緒並沒有得到滿意的答覆,他微微皺眉,開口道:“你的意思是,情報有誤?”
“屬下不是這個意思。”
公孫皓沉聲道:“屬下的意思是,這李雲向來不是特別張揚的性子,這事很有可能是李雲…”
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完,一旁剛看完情報的謝兆,便已經打斷了他的話,對着周緒低頭抱拳道:“大將軍,屬下以爲,這是個難得的的好機會。”
他低頭沉聲道:“現在基本上可以斷定,江東大部分兵力都去了荊襄,那李雲帶到江北的,一萬五千人都不到。”
“上一次,大將軍這裡的情報說,楚州應該只有四五千江東兵駐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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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他看了看公孫皓,然後低着頭,繼續說道:“大將軍,咱們既然決定要進攻江北,那麼楚州總是要打的,不管那李賊在不在楚州,去打只有四五千人的楚州,總不會是什麼錯事。”
“只要我們能成功渡過淮水,末將就能很輕鬆帶人,圍了楚州城,哪怕短時間內破城不太容易,圍上幾個月,自然而然就破城了。”
“到時候,李賊在城裡,大將軍直接大功告成,李賊若是不在楚州城裡,或者是被他僥倖給突圍出去了,咱們也能順利拿下楚州,不會有什麼損失。”
他這番話,有理有據。
因爲以楚州現有的兵力,理論上來說,的確不太可能對平盧軍造成什麼太大的威脅。
周緒瞥了一眼公孫皓,公孫皓低着頭,不說話了。
因爲謝兆這番話,沒有什麼可反駁的點,每一句話,都合情合理。
如果不是面對李雲,公孫皓來分析局勢,也會是這麼分析。
只是他跟李雲打過交道,他總覺得李雲這個人,沒有明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而且江東跟平盧軍打過幾次交道,硬是一次虧都沒有吃過。
“那好,那就這麼定了。”
周大將軍輕輕敲了敲桌子,開口道:“荊襄戰事已起,不管李雲在不在楚州,這場仗咱們都必須要打,必須要跟江東軍見個高下,要不然按照現在這個趨勢,再過幾年,可能我們跟江東過手的資格都沒了。”
“聽令。”
他淡淡的一句話,三個副將立刻站了起來,低頭道:“屬下在!”
“淮水也算是天險了,如果被他們在淮水南岸阻擊,我們即便過了河,也要損失慘重。”
“好在,這段時間,我準備了不少船隻,你們聽好了。”
周緒輕輕敲了敲桌子,開口道:“明天或者後天夜裡,我們把船隻分散開來,趁夜渡河,他們阻攔不過來。”
“過了淮河之後,只要到達南岸的,立刻往一起聚集,然後在淮水南岸構築防線,天亮之前,就一直守在淮水南岸,不得動作。”
“等到了天亮,淮水之南,就能有我們的一片陣地,到時候守住陣地,從容接引後續軍隊過河。”
“我計劃,用兩天到三天時間,將兵力運送到江北去。”
說到這裡,他看了看手底下的三個將軍,開口道:“駱真。”
“屬下在!”
周大將軍緩緩說道:“你領兵攻濠州鳳陽。”
“屬下遵命!”
“謝兆。”
“你領兵攻楚州。”
副將謝兆,也連忙低頭應是。
周大將軍最後看向公孫皓,拍了拍公孫皓的肩膀:“公孫,你就跟着我,替我做個參謀。”
公孫皓腿落下了一些殘疾,本來就不太方便領兵,聽到了周緒的安排之後,他也沒有什麼怨言,立刻低頭抱拳行禮:“屬下遵命!”
周大將軍點了點頭,然後取來一張地圖,鋪在了桌子上,他指着地圖上的濠州和楚州,緩緩說道:“如果這兩個地方的江東兵,憑藉城池固守不出,到時候我們就留一部分兵力,看住這兩座城裡的江東兵。”
“我領兵,直取揚州。”
周大將軍看着地圖,聲音平靜。
“到時候,不僅整個江北都要大亂,我們還可以逼近金陵,看他李雲還怎麼西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