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一路青雲
曾有人說,這個世間唯一能無條件對你好的,定然是你的父母。
哪怕你十惡不赦,哪怕你惡貫滿盈,哪怕你窮困潦倒……父母依舊會無怨無悔接納你。
這便是愛!
那日後,蔣慶之再度去了寒山寺,前世本不信這些的他,請寒山寺爲父母做了場法事。
青燈古佛,梵音陣陣。
蔣慶之跪在蒲團上,看着佛陀,輕聲道:“從此,我便是蔣慶之!”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徹底融入到了這個大明,融入到了這具身體中。
不分彼此。
回到駐地,蔣慶之收拾了東西,準備回京。
腦海中突然嗡的一聲,大鼎猛地加速旋轉。
這是……
蔣慶之一怔,旋即大喜。
大鼎在不斷加速,紫意緩緩往外釋放,彷彿是被憋久了的孩子,在虛空中不斷急速轉動,隨即散往四方。
斑駁的銅綠處,隱隱有深沉的紫色若隱若現。
虛空彷彿更堅實了些,蔣慶之覺得這是幻覺。
不知過了多久,數字盤開始轉動。
一個月!
兩個月!
三個月……
還有?
蔣慶之心想沼氣池當初就獎勵過了國祚,此次算是撥亂反正,爲何國祚能增加那麼多?
四個月!
五個月……
一年!
蔣慶之暗爽不已,“鼎爺給力!”
數字盤不斷加速,最終停在了304.44年。
蔣慶之回想了一下先前的記錄,計算了一下。
“竟然有1.3年?臥槽!大豐收啊!”
但蔣慶之有些懵逼,“鼎爺,這國祚獎勵的由頭是什麼?”
大鼎緩緩轉動着。
“鼎爺,你好歹給個提示,讓我也知曉以後朝着哪邊使勁不是。”
大鼎無言,那斑駁銅綠處的紫意若隱若現。
蔣慶之仔細想着此次蘇州府之行對國祚的影響。
撥亂反正,讓沼氣池能繼續在南方推行,這有功,但因爲前面就獎勵過國祚,蔣慶之覺得第二次最多半年,不可能有1.3年之多。
那是爲啥?
拿下了蘇州府的貪官?
有毛用,當年太祖高皇帝殺貪官殺的人頭滾滾,可他去了沒多久,後續的官吏依舊,該貪的繼續貪,且變本加厲,越發肆無忌憚。
那就是清理豪強?
蔣慶之搖頭。
當下的利益格局不打破,清理再多的豪強也只能帶來短暫的好處。用不了多久,一個個新貴就會出現。他們比前輩更貪婪,更無恥……
嘖!
蔣慶之懵逼了。
想不通就不想了,蔣慶之搓搓手,有些期待獎勵。
“伯爺,芮景賢來了。”孫不同進來稟告。
艹!
虛空中剛開始的獎勵程序竟然停止了。
這還能智能化,自動化操作?
太騷了!
蔣慶之起身出去。
剛走出房門,他就看到了芮景賢。
芮景賢身後跟着數十番子,每個人都帶着兵器,看着殺氣騰騰。
“長威伯倒是好興致。”芮景賢拱手。
“老芮你這是……”蔣慶之心想事兒都解決了,你芮景賢來蘇州府幹啥?
“借一步說話。”芮景賢說道。
二人去了邊上一棵大樹下。
芮景賢看着他,眼神有些莫名的羨慕嫉妒恨,“你走後沒多久,陛下便令咱帶着人趕赴南京,靜觀蘇州府之事。若事有不諧,便讓咱出手……無論如何也得把蘇州府這邊彈壓下去。長威伯可知這是何意?”
背鍋!
蔣慶之彷彿看到道爺一臉唏噓的模樣,“那個小崽子手段太犀利,可南邊朕也鞭長莫及。東廠此去,若事有不諧……便要果斷彈壓。”
“咱是陛下的家奴,爲陛下赴死也是應當。”芮景賢嘆息,“咱出京時還把錢財盡數留給了義子。等到了南京城,咱聽聞長威伯遇刺,咱這七魂六魄啊!嚇沒了大半。直至得知長威伯你無事,咱這纔去廟裡燒香拜佛……感謝佛主護佑。”
蔣慶之莞爾。
“咱令人快馬稟告陛下,隨後京師雷霆震怒,陛下令人傳信,讓咱……”芮景賢的眼神越發的羨慕嫉妒恨了,“陛下讓東廠出手,把此事中參與的人盡數連根拔起……舉族流放!長威伯!這可是舉族流放,多少年沒有過的重罰了!”
芮景賢指指那些東廠番子,“咱手下這些人前半生殺的人,都沒這幾日殺的多。”
蔣慶之默然。
他突然有些想念道爺了。
“咱從南京開始,先拿下了吏部尚書趙本,接着順藤摸瓜,抓了十餘官員。又順着往下……直至蘇州府……長威伯不知,如今南方士大夫們都在喊打喊殺,說是要打殺了咱……”
臥槽!
芮景賢竟然這麼猛?
蔣慶之不禁對這廝刮目相看。
芮景賢淡淡的道:“咱是陛下家奴,一身榮辱皆來自於陛下。士大夫……算個鳥!”
沒鳥的芮景賢不屑的道:“進蘇州府地界時,有人鼓動人圍着咱,咱令手下拔刀,正準備砍殺幾個不長眼的,誰知曉人羣中竟有人說……說咱是好人。咱就納悶了,還能有人說咱是好人?”
“那人喊,這位中貴人殺的都是破壞沼氣池之事的豪強,是自己人,隨後那些人散去大半,剩下的被咱令人抓了幾個,其他人都跑了。”芮景賢納悶,“話說……長威伯,這南方士大夫們對陛下,對咱們可從不客氣,這蘇州府怎地就變了?”
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接着好像有人呼喊,又安靜了下來。
“伯爺,準備好了。”莫寒來稟告。
“我這便準備回京了,老芮你……”蔣慶之不想和芮景賢一路,便故作姿態。
芮景賢笑了笑,:“咱還得在南方待一陣子。”
蔣慶之頷首,:“那就京師見。”
“如今南方各處的士大夫們對你長威伯可是喊打喊殺,這一路小心。”芮景賢的關心不是白給的,“咱此次沒功勞也有苦勞,還請長威伯在陛下那裡……”
“好說!”花花轎子人人擡,芮景賢此次在南方拿人,也算是爲蔣慶之收尾背鍋,堪稱是義無反顧,蔣慶之自然不吝爲他在道爺那裡說幾句好話。
一個護衛低聲道:“芮景賢乃是小人,伯爺爲何與他這般……”
“你覺着陸炳如何?”孫不同問道。
“我聽伯爺曾提過,說陸炳乃是僞君子。”
“真小人說什麼便做什麼。僞君子是說一套做一套,你覺着誰更好?”
“這……真小人吧!”
真小人在許多時候都比僞君子可愛。
蔣慶之寧可和芮景賢把酒言歡,都不願和陸炳相對而坐。
但他悲哀的發現,自己好像越來越有僞君子的傾向了。
他被簇擁着走向大門,發現外面的護衛們都在呆呆的看着左右。
“是誰來了?讓你等這般。”
蔣慶之笑了笑,走出大門。
他也呆住了。
這條街道的左右,目及之處都是人。
男女老少,人頭攢動。
“這是……”
蔣某人習慣了被人圍攻,可這些人一看就是百姓。
他下意識的就準備後退。
孫不同準備衝到他的身前,被徐渭踩着腳後跟,差點來了個撲街。他怒而回頭,卻見徐渭一臉欣喜。
“退後,退後。”徐渭低聲道:“別搶了伯爺的風頭。”
孫不同一怔。“這是啥?”
徐渭撫須,“萬民相送!”
這時陳集帶着夜不收趕來,徐渭招手把他叫來,讚道:“幹得漂亮!”
“徐先生,這些人……不是我叫來的。”陳集使個眼色,徐渭等人看到不遠處有數十百姓簇擁着一個老人,一羣人正滿臉懵逼的看着那些百姓。
臥槽!
這是徐渭叫來的人?
孫不同愕然,“徐先生你作僞?”
“你懂個屁!”徐渭罵道:“你以爲那些萬民傘有幾個是真的?”
陳集看着那些百姓,“這些人……”
徐渭點頭:“這些是真的。”
一個老人走出來,顫顫巍巍的準備行禮。
蔣慶之趕緊一把扶住他,“別,使不得,這是折我的壽呢!”
老人站好,仔細看着蔣慶之,良久說道:“是我蘇州府的娃,一看便親切。”
蔣慶之尷尬一笑。
“老夫也不知曉什麼權貴高官,活了七十餘年,第一次見到家裡的米缸滿滿當當的。兒孫們每頓也能多吃幾口,就這幾口……能活命呢!
老夫便問這是爲何。兒孫說是京師一個叫做長威伯的人弄了個沼氣池,讓家中田地多收了一成多。”
身後傳來了孫不同的聲音,“伯爺,不是徐先生叫的人。”
“後來老夫聽聞什麼神罰,又聽聞那位伯爺來了蘇州府,和那些豪強官員鬥。老夫也不知誰對誰錯,還想着要不……爲了兒孫故,把那沼氣池給毀了。
就在老夫想令兒孫動手時,有人說,那神罰之事,原來是豪強勾結官吏使壞。老天爺,氣得老夫兩日不吃不喝。”
老人捶打着胸口,“老夫暗地裡還咒罵過伯爺,虧心吶!得知伯爺要回京,老夫忙不迭叫兒孫準備些東西。老大。”
一個男子端着一個木盤子過來,上面三杯酒。
“這酒,是我蘇州府百姓爲伯爺準備的送行酒。有人說該是感謝酒。可老夫想,伯爺乃是我蘇州府娃,是自家人。謝什麼謝?要謝,回頭拜佛時爲伯爺祈福就是了。伯爺,請!”
蔣慶之拿起酒杯,連幹三杯。
“多謝諸位父老。”蔣慶之拱手,眼前的這些人彷彿少了些陌生和疏離。一種莫名的水乳交融感油然而生。
這便是魚水情嗎?
蔣慶之若有所思。
你做事處處爲百姓着想,百姓自然會把你託舉的高高的……
“老二!”老人回身,一個男子過來,舉着一把傘。
老人接過傘,傘很大,他拿着有些吃力。
“伯爺,這傘咱們準備了五日。走街串巷,還去了鄉間。有的不識字是代筆,不過老夫擔保,這一個個名兒都是真的。”
老人努力把傘遞過來,擡頭,目光殷切的看着蔣慶之。
“這傘帶着萬民之名,伴着伯爺一路宦海……一路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