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內,這朱雀大街的後半段有一處道館。雖不及與皇室有牽連的大慈恩寺,但也算得上香火鼎盛。
關搏的牛車剛碾過了第兩千塊石板,這道館裡面便聚集了幾位穿道袍的修士。
右首一位留着三縷長鬚的道士開口道:“諸位都應該有所感應,今日有厲害的修士進了長安城,如今已經走過了三分一的朱雀大街。若是任由他輕鬆走完全程,怕是別人要恥笑我們長安無人了。”
一位坐在左邊首位的細眼睛道士接了一句道:“不錯,我們好不容易跟那些禿驢平分秋色,卻不能讓人將風頭給搶了。這樣一來,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
其他幾位道士也是憤慨,這不知道什麼窮鄉僻壤來的野路子,連長安城的規矩都不懂,就直接在朱雀大街人前顯法。就算是金丹期修士,也不能這麼落大家的面子。
“只是,我剛纔已經出手試探過來了。但對方深不可測,我甚至連他什麼修爲都沒有探出來。”下方一年輕道士無奈道。
之前那小販爐子裡噴出的火焰,便是他動的手腳。
這一手遠程控火之術,一直是他得意的本事。雖然只能控制凡火,除了嚇唬人並沒什麼用處,但被人一聲咳嗽便破了,卻也是始料未及之事。
而且破法簡單,讓火焰凝而不散,這本事在座幾位卻是沒人能夠做得到的。
衆道士面面相覷,大傢什麼水平,都是心知肚明。那人既然能輕鬆破了年輕道士的法術,那麼對付他們也不會多花多少力氣。
心懷惴惴,大家便將眼神投到大殿中央,那位一直沉默不語的道士身上。這位造型與其他人相比沒那麼仙風道骨,但卻多了幾分冷厲。面容也不怎麼慈悲,反倒是輪廓深刻,顯得有些陰鷙。
看到衆人都望向他,這陰鷙道士便開口道:“爾等這就要讓我出手?”
這話帶着強烈自信,彷彿只要他動手,便能手到擒來,將那莽撞入長安的修士給解決掉。
一衆道士齊聲道:“懇請趙道長出手。”
“你們倒也是大方,還沒摸清楚來路,就願意大出血請我出手。倒也無妨,既然你們不怕吃虧,我自然也樂得賺上一筆。”
這位姓趙的倒是站了起來,身材比普通人要魁梧高大許多,看起來不像個修道的,更像個沙場猛將。
他緩步朝着大殿深處走,不一會兒便牽着一隻看着剛滿半歲的小黑狗走出來。
這小黑狗長得倒是奇特,左眼有一道閃電似的疤痕,右耳缺了一小塊軟肉。但無論怎麼看,都是隻沒長大的小狗崽。
然而當這隻黑狗出現,在場的道士們都渾身一震,似乎看到了擇人而噬的兇獸。
趙道士看到他們害怕的模樣,便輕蔑一笑,眼裡帶着說不盡的鄙夷。衆道士也不是看不見,但對於他的囂張,卻只能當作看不見。
等到這個趙道士出了門,大殿之內才恢復了幾分生氣。
那三縷長鬚的道士開口道:“諸位,怎麼看?”
細眼睛道士搖搖頭道:“趙歸真的犬妖厲害,那一頭闖進來的修士看起來便是魯莽之人,怕不是趙歸真的對手。”
衆人也是一陣嘆息。
其實對比這突如其來的神秘修士,他們對這位趙歸真道士更加忌憚。奈何他法力修爲最強,又有一隻金丹期的犬妖相助。這些道士們就算全部聯合起來,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這次看到有猛龍過江,他們請趙歸真出手,也不過是希望這外來人與趙歸真廝殺一陣。不管誰輸誰贏,都是一件好事。要是兩敗俱傷,那就再好不過了。
但長期以來對趙歸真的忌憚,讓他們對這入城的神秘修士沒什麼信心。
“只希望這位不是銀樣鑞槍頭,能讓趙歸真吃點苦頭,也不枉我們花費這許多錢財。”
“說的沒錯。”
一羣道士紛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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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們來說,這外來的修士,不過是他們給趙歸真找的試刀石。將刀磕斷了更好,但這石頭會不會被刀劈碎,他們卻絲毫不在意。
而被大家“寄予厚望”的關搏,此時卻有點無聊,躺在牛車裡面都快睡着了。
朱雀大街足有十里場,關搏故意放慢了牛車的腳步,爲的就是將聲勢鬧大。但這一慢起來,卻是沒法提速了,不然之前營造的高人感覺就全白費了。
所謂高人,都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不緊不慢,從從容容。走得急了都要掉分,掉逼格,關搏一開始既然選擇了裝逼,就只能一直裝下去。
只是,這慢悠悠的牛車,實在是讓人很困。
打了個哈欠,關搏索性就在牛車裡面睡着了。往日裡,關搏不會睡得這麼深沉,但今日卻不知爲何精神特別疲憊,恨不得睡個三日三夜。
不知何時,朱雀街上起了一陣柔風,卻吹得人命渾身發寒。
有點眼力勁的都連忙避開,卻並沒有走遠,只是在遠遠看着。
風起了,將如絲細雨吹散成霧。只是在昏暗的天色下,這雨霧也顯得灰沉沉,慢慢將其他行人都隔絕在視線之外。
靈秀掀開了車簾,看外面風乍起雨霧濃,不由自主地感覺到一陣寒氣,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盯着她,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霧氣翻滾,但依稀還是能夠看得清前路,這裡距離朱雀街的盡頭五里地的距離。
而在前不遠的地方,化作了一隻巨大的犬首,利齒交錯的大嘴張大到了極限。一隻小蟲無知無覺地飛入了這大嘴之中,不過一息時間就跌落在地上,不在動彈,竟然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了。
這邪異的犬首大嘴就擋在大路中央,只等着這牛車落入其中。
如果那大殿裡的道士看得見,便會認出,這是趙歸真養的那隻黑狗。
左眼上有一道閃電似的疤痕,又耳尖還缺了一小塊軟肉。這些特徵即使是化作了霧氣犬首,也是一模一樣。
驢車之中的關搏依然熟睡,無論是微風細雨還是霧氣犬首,絲毫都沒有讓他轉醒過了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