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睜眼的瞬間,他就看到了那張久違的容顏。
雖然歲月不饒人已然是殘忍的在她臉上留下了印記,但在他看來,她還是那麼美。崔蒲脣角微勾,忍不住伸手去撫摸她的臉頰。
慕皎皎正在睡着,察覺到臉上有些不舒服,她輕哼了聲,揮手想將這隻討厭的蒼蠅趕到一邊去。然而崔蒲怎麼捨得就這樣放手?他記得,自己已經好久沒有凝視過她的睡顏了。
這些年,這些日子,他一直在忙忙忙。每天睜開眼就是一堆的事,和她的相處時間少之又少。現在,好容易有了機會,他自然要好好抓緊啦!
於是,他一手撐着下巴,盯着她的睡顏看了好一會,越看越着迷,越看越捨不得一開眼。甚至,他還看得心頭火起,口乾舌燥,忍不住低下頭,將脣貼在了她略有些乾枯的紅脣上。
柔軟的觸感讓他舒服得喟嘆出聲。但是這還不夠,他的野心進一步的膨脹了。
於是,他的動作更進一步了……
“喝!”
慕皎皎正睡得好好的,突然察覺到身上一陣異樣。還好這樣的感覺她以前經歷過太多次了,早習以爲常,那將她團團籠罩住的氣息又太過熟悉,所以她只是微皺了下眉頭,便隨他去了。
只是!
她突然福至心靈,想到了什麼,便猛地睜開了眼。
崔蒲正在享受竊玉偷香的歡愉呢,不想就被人給抓了個正着。兩人近距離四目相對,他便有些訕訕的。
戀戀不捨的放過她的紅脣,他尷尬的衝她笑:“娘子,你醒了?”
慕皎皎睜着眼盯着他看,許久都沒有吱聲。
她的眼神那麼貪婪,就像是飢餓許久的人看到了滿滿一桌精美的食物一般,恨不能將它們全都護到身前,不許任何人搶走。而現在,他就是那精美至極的食物,眼看就要被她給全部吞吃入腹!
崔蒲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下意識的便往後退了退:“娘子啊,我記得我沒做什麼錯事啊,你爲什麼還要這樣看着我?”
“沒做錯事?那是誰和我說他會好好保護自己,絕對不讓吐蕃人有機可乘,把你給除掉的?”慕皎皎冷哼。
崔蒲便是一個激靈。“那個嘛……那是意外,意外。”
說着,他突然想起了什麼,趕緊就低頭往自己胸口看去。當看到胸口上厚厚的一層白布,他訝異低呼:“我居然沒死?我還活着?”
話音未落,重重一拳就落在了他之前的傷口上。
“啊,好疼好疼——”崔蒲痛得大呼。
然而叫完了,他才發現預期中的疼痛沒有發生。慕皎皎的拳頭雖然用力不小,但對他來說也還在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
這是怎麼一回事?
“娘子,我已經沒事了嗎?”他趕緊就問。
慕皎皎扭開頭不理會他。崔蒲就摸摸胸口,使勁按一按,發現真的一點都不疼了!他再壯着膽子拆了紗布,便發現之前中箭的地方雖然還殘留着一點痕跡,但痕跡都已經很淡了,不知情的還當是陳年舊傷呢!那日在城樓上感受到的錐心的痛楚就像是他的夢境一般,他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
“我該不是還在做夢吧?”他小聲說着,趕緊拉拉慕皎皎,“娘子,你再打我一下看看,使勁打,打哪裡都行!”
慕皎皎也不和他客氣,揚手揪上他的耳朵揪上用力一擰。
“哎呀疼疼疼……這次是真疼了!”崔蒲疼得齜牙咧嘴,趕緊哭喊着求慕皎皎放開了手,終於相信眼前的是事實了。
“可是,怎麼會這樣呢?”再看看胸口的傷痕,他還是有些想不通。
此時一個小丫鬟進來道:“河間郡王和阿寶小娘子到了。”
“請他們進來。”慕皎皎便道。
河間郡王便抱着阿寶進來了。
當見到還有些迷迷瞪瞪的崔蒲,河間郡王點頭淺笑:“居然今天就醒了,看來你恢復得還你不錯。”
崔蒲腦袋裡靈光一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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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你!”便轉向慕皎皎,“是他,對嗎?”
“除了他,你覺得那個時候還有誰能救你的命?”慕皎皎淡聲道。
那就是了。崔蒲心中大定,在撫一撫胸口,便爬起來對河間郡王行禮道謝。
河間郡王眉頭微皺:“你們倆怎麼都一個樣,都不問問我給你用的什麼東西?”
“你這個人刀子嘴豆腐心,現在又生怕她不理你,肯定不會對我們下死手的。”崔蒲不以爲意的擺手。所以,他才懶得問呢,反正能撿回這條命來他就是賺了!
河間郡王都忍不住悄悄翻了個白眼。
他算是發現了,這兩口子就是他的劫,他這輩子算是栽在他們手上了!
不過,他還是負責任的又對崔蒲將這個連心蠱的作用講了一遍。順便,還重點強調了一番‘她生,你生;她死,你死’這件大事。
豈料,崔蒲聽完竟是一本正經的問:“這麼說的話,是不是表示這輩子,我只有死在她前頭,和和她一起死這兩個選擇?”
“沒錯。”河間郡王點頭。
“哈哈哈!”
隨即,一陣爽快的大笑聲爆發出來,將在場的人都嚇了一大跳。
“好啊,這樣再好不過了!小婿多謝郡王美意!”崔蒲忙又對河間郡王重重一揖,姿態誠懇無比。
河間郡王又一愣。“我把你的命強行和她的拴在一起,你居然還反過來謝我?”
“那是自然!”崔蒲笑道,“你們不知道,我這輩子最擔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她的身體太柔弱了,動不動就生病,看樣子必定是要死在我前頭的。她要是死了,我以後該怎麼辦?我可不想獨自一人面對日後的悽風苦雨。所以那日從城牆上下來的時候,我除了心裡覺得很有可能見不到她而有所遺憾外,其他的都很滿意。而現在,我們之間又有了這樣的牽絆,也就是說我至少不會死在她後頭了!這絕對是大好事一件啊!”
說罷,他又哈哈大笑起來。
這個人瘋了。或者說,他就沒正常過!
河間郡王無語搖頭。“罷了,我不和你們廢話了。現在我過來是來道別的。”
“你要走了?”慕皎皎聞言,心中突然滿滿都是不捨。
“是啊!現在出去避難的百姓都已經開始大規模迴轉,再過一段時間聖人也該回來了。我一直留在這裡不太好。”河間郡王道。
聖人本就疑心病重。崔蒲現在又可以說是立下了汗馬功勞,再和河間郡王過從甚密……再加上左右宦官的挑唆,他又能做出什麼事來,的確難以預料。
而且,他留在這裡這些日子,本來就是唯一以防萬一。現在既然崔蒲醒過來了,那也就表示他沒事了。他能放心的離開了。
而他們府上馬上也有一堆事情要忙,也的確不方便將他留下來。
慕皎皎咬咬脣:“我能再抱抱阿寶嗎?”
她其實是想問,我能再抱抱你嗎?只是自己年歲不小了,河間郡王又那麼悶騷,崔蒲更是個醋罈子,她要是再來一次,天知道這兩個男人會是什麼反應?而自己,其實也不大拉得下臉再來一次。
河間郡王欣然應允。
把正在他懷裡歡蹦亂跳的阿寶小娘子遞過去,慕皎皎溫柔的親親她逗逗她,便又轉手將孩子交到崔蒲受傷。“你也抱抱她吧!”
其實這些日子,他也很想念這個女兒。只是因爲種種原因,他一直強行將心底的思念壓制下去。但是現在,孩子都已經到了跟前,自己的命更是被這個孩子給救回來的,崔蒲便沒有了疑慮,果斷的將她給接了過來。
然後,阿寶小娘子就抓緊機會在崔蒲身上尿了一泡。
“啊,我的臉!我的脖子!”
一聲驚呼,聽起來要多慘有多慘。
“哈哈哈!”見狀,河間郡王終於毫不客氣的大笑起來。
不顧崔蒲難看的臉色,他抄手將阿寶抱進懷裡:“我們走了!”便揚長而去。
“咯咯咯……”心知自己做錯事了的阿寶小娘子應和着祖父的節奏,也笑得好生開心。
兩個人瀟灑的離開,只留下崔蒲看着自己被尿溼的衣服,抹一把臉,臉色十分難看。“這個小丫頭……果然是個禍害!”
慕皎皎也不禁莞爾。“你別亂說,趕緊起來換衣服吧!你躺了這些日子,也是該起來活動活動了。”順便又把繃帶給他綁了回去。
給崔蒲用蠱這件事,只有他們爲數不多的幾個人知道。所以對外,崔蒲還是得做出氣虛體弱的模樣來。
等他沐浴更衣完畢,但崔蒲怎麼都還覺得自己身上還有尿*,便繼續板着臉,連慕皎皎都不給好臉色。
慕皎皎止不住的笑:“你別再想了。再說了,阿寶救了你一命,現在不過是在你身上尿一尿,有什麼關係?以前大娘子不是也在你身上尿過嗎,你當時還樂呵呵的。”
“當時和剛纔一樣嗎?她都尿到我臉上了,我嘴裡都是!大娘子可沒這麼幹過!”崔蒲氣呼呼的道。
怎麼想怎麼都覺得身上不自在,他又端起茶盞來漱口。
連用了好幾盞茶,他還是覺得難受得緊。
虧得在崔蒲醒來後不久,便已經有人去告知了崔夫人、大娘子大郎君他們,這些人趕緊又來看他。崔蒲纔將心頭的哀怨放到一邊,趕緊強打起精神和親人寒暄。
第二天,郭子儀等人又來探望他。
再過不久,出逃峽州的聖人終於回來了。得知崔蒲率領衆人收爲長安的義舉,便也命人過來宣旨召他覲見。宮裡的內侍來了好幾次,全都被崔蒲以‘微臣受傷過重,起不來牀’爲由給拒絕了。
到最後,慕皎皎都看不下去了。
“你是真不打算給聖人一點顏面了?”
“沒錯!”崔蒲毫不猶豫的點頭,“現在我算是看清了,他們李唐王室裡頭就沒一個好人!之前我是吃錯了藥,才一門心思的想出人頭地建功立業,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崔蒲的大名。可是到頭來,當我性命攸關的時刻,除了你陪在我身邊、除了你竭盡全力的爲我續命,其他人誰管我是什麼境遇?就算我死了,他們也不過哀嘆一聲,以後在回憶起這段故事時,讚我兩句、嘆我兩句,也就罷了。那些對我來說根本沒有半點益處!可我付出的卻是自己的命!而真正會一直爲我悲傷流淚的,也只有你和爲數不多的幾個人。爲了所謂的大義,爲了保全上頭那些自私自利之輩,讓我犧牲自己、傷害自己最親的人,這個買賣太不划算了。”
“所以?”慕皎皎眉梢一挑。
“所以,老子懶得伺候了!以後他們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去,聖人愛懷疑誰懷疑誰去,老子以後什麼都不管了!”崔蒲高聲道,那圈着慕皎皎纖腰的雙手卻越收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