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的房舍前，小羽坐於一塊大石之上，不時向着小鎮方向望去。
不遠處，便是那條流經鎮上的小河。
每一次，他都會坐在這裡等着母親回來，一同回屋。
只有母親在，他纔會感覺到家中的那絲溫暖，暫時忘記煩惱。
自記事起自己就沒有父親，若不是母親長年在外給人做一些苦力，自己早就餓死了。連年的戰亂，毀去很多很多的家園，小羽親眼見到那些流離失所的人們，不是被亂兵殺死，便在飢餓中離去。自從被母親帶到這個小鎮後，生活纔算安定下來。
自己已經十二歲了，可還像一個八九歲孩子，這樣小的年齡就算想去小鎮上找一份活幹，也沒有人肯用他。
那小鎮河邊的碼頭上，倒有不少人做一些苦力，爲商人搬運些貨物。
小羽早就想好，等自己的個頭再長大一些，便去那裡掙錢，不能總讓母親如此勞累。
隨母親來到此地已兩年了，除了認識鎮上的小民外，小羽沒有一個朋友。
天上，飄過數朵白雲。
不經意間，小羽來到了河邊，傾聽着流淌的河水，靜觀着天上的白雲。
這一刻，小羽忘記了一切……
心，在這一刻彷彿停止。
直到白朵隨風消散，他才從那寧靜中醒來。
剛纔，我怎麼了？
遠處傳來陣陣腳步之聲，小羽轉身一看，臉了頓時有了笑容。
來了！
看到母親的那一刻，小羽趕緊起身迎了上去。
母親提籃中，肯定有今晚的食物。
見到他時，母親的臉上出現了笑容，不顧一天的勞累，先是放下手中的提藍將小羽抱在懷中，用那雙已十分粗糙的手拂摸着孩子的後背！
“餓了吧，趕緊回屋吃飯。”
油燈亮起之時，房舍中的溫馨又一次出現……
黎明時分，母親起牀的聲音將小羽從睡夢中驚醒，本想起來送一送母親，最終小羽還是選擇了沉默。
臨走時，將一塊米團放於桌子之上，直至晚上歸來，那拳頭大小的米團便是小羽一天飯食，眼中的淚水再次流出。兩年來，母子二人從未吃過早飯，或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也從未聽到小羽說過一句飢餓的話。對於這樣，母子二人都沒有怨言，能在亂世活着已是不易，看看逃難時那一路上死去的人，如何再去奢求其他。
想到那大戶人家的苛刻後，最終，母親還是出門而去。
一個時辰後，小羽再次來到小鎮之上。
那米團，已被他收在懷中。
遠處，小民的身影已然出現，其手中拿着的竟然是冒着熱氣的肉包。
“小羽，給！”
搖了搖頭，小羽知道這肉包不屬於自己。
“吃啊！”
最後，當小民將那肉包強塞到手中後，小羽吞了一口吐沫，便吃了起來！
“我娘說了，鎮上的教書先生同意讓我去，不過第一年要五兩銀子呢！”
“嗯，我也想學，只是可惜……”
“不怕，等我學會了寫字，一定教你！”
“好！”
“不過，以後我不能天天來這裡和你玩了，教書先生說了，我每天只有一個時辰可以休息，你來我們的學堂吧，我就用那一個時辰教你寫字怎麼樣？”
嘴中的肉還沒有嚥下，小羽含糊的答了一聲。
隨後，兩人沿着小河向下流跑去，那裡便是二人的天堂。
以後的日子裡，小羽都會在下午的時間出現在小鎮教書先生的院外，而小民也會偷偷出來，將一天所學的東西教給小羽。
能夠學到字，不但小羽十分快樂，連他的母親也跟着高興。
一直堅持了五年，小羽都在到小鎮上跟着小民學習，一天也沒有落下過。
轉眼間，二人皆已長大。
教書先生早就發現了這二人的秘密，不過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教書先生並沒有制止小民。若換作別人，早就將小羽趕走，畢竟小羽沒有付銀子便算是偷學。
一天，小民在地上寫下八個字。
“小羽，你來看這，我無法理解其中之意，你可有解？”
小羽近前一看，那八字爲：行至水窮，坐看雲起！
“這是？”
“今天教書先生所講，但未說明其意。”小民的臉上，已現愁容。
“我，也不懂。”
隨後，二人皆陷入深思之中……
未曾想，這八字一出，竟然成爲二人的離別前兆。
原本，兩人便是一貧一富，如今的差距也越來越大。
一個錦衣玉食，一個飢不飽夕。
小羽來的次數越來越少，至於原因小羽未曾說過。
直到有一天，親口聽到小羽說出，他以後不會再來了。之後，小羽果然再也沒有出現在教書先生的小院前。
曾有數天，小民望着院外，心中默默失落……
小羽，真的不會來了。
難道家境好壞，真的會影響二人的友情嗎？還是自己所出的那題，讓小羽誤會到了什麼？
那句話，自己確實不懂纔會寫出。
若真是這樣，自己不該如此。
但二人的友情，怎會因一句話而斷。
小民不相信。
當教書先生講出那句話的含義時，小民沉默了！
再度想起小羽，按奈不住的小民終於沿着小河找去，但只看到一間空房，小羽已然隨母親離去。
三年後，小民赴京師趕考。
京師之地，到處都在流傳着一個無名學士的故事。此人身居遠山之中卻滿腹經綸，若此人前來應考，必中頭等一甲！
可惜，無人知道這學士大名。
回到小鎮之後，便一心撲於學業，只是當年教書先生的那一句話，他未曾敢忘。
行至水窮，坐看雲起！
弄不明這八字真義，我有何面目存活於世？
從此，小民開始苦學。
十年後再度赴京，仍未上榜。而那無名學士的神化，而更加響亮！
小民的心，被那無名學士所感，從此踏上茫茫征程，開始尋找此人，一爲見識一下這驚世奇才，二來想讓他解開心中所惑。本是寶貴子弟的他，卻在風雨中度日，歷經三十餘年，吃盡人間苦頭之後，仍未能與那無名學士見上一面。
直到晚年，小民終於回到了家。那個與小羽曾共同玩耍的地方。
那條小河仍在，改變的唯有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