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新議(十八)

“誡伯先生。”陳良纔在見到田腴的第一時間,就躬身行禮。

他想到了要用授予給大議會的權力來遏制京師報業,但在一夜之間,將新聞審查法案的名目傳到京中各處,掀起好大一番聲勢,卻並不是他自己的力量。

從妻子祖父那裡得到的轉述,來自宰相的訓示就像窗戶紙,讓陳良才一下就明白了該如何解脫自己和議會面臨的困境。但想要走出困境,他一人之力卻絕難完成。議會之中,能夠幫助他的人,願意幫助他的人,以及已經在幫助他的人,就只有他眼前的這位安丘先生田腴田誡伯。

“跟我來。”田腴沒多話,他看看周圍,只說:“一起去計議一下。”

田腴轉身前行,幾十人跟在田腴的身後。全都是來自西北的議員,也全都是韓岡一黨。

如果議會中所有的韓黨成員到齊,跟在田腴身後,浩浩蕩蕩的隊伍,就如同重臣出巡。而議員們的資歷和身份,讓他們在田腴身後,自然而然的就有了相應的排位。

陳良才原本是排在近末尾處的。來自妻族的助力,讓他彷彿是被招贅的贅婿一般,並不如何受到尊重,在韓黨議員中,也是屬於那種說話沒有人聽,只有一張選票的那種,如同空氣一般透明。

但此刻,陳良才緊緊跟隨在田腴身後,只有一步之遙。

田腴步履從容,在數百人的注視下,穿過只有議員才能進入的內門,走入議會大樓內部的世界。一人接一人加入到田腴的隊列裡,議員組成的隊伍越來越長,陳良才微低着頭,一副小心謙卑的模樣,步子卻一點也不慢。

這就是陳良才一意以求的地位。

這是第一步,陳良纔想。他眼皮低垂,田腴的薄底官靴一起一落,黒布鞋面,碎布頭黏合縫起的鞋底,輕軟舒適,是街面上最受歡迎的鞋型。

從鞋廠接收碎步和針線等材料,在家裡製作鞋底,更是許多地方女子貼補家用的營生,做得多的都能養家餬口,做得少的也能賺些脂粉錢。

陳良才的腳上也穿着同樣的靴子,大小都不差許多。但他站立的位置,陳良才最清楚,與田腴穿着同樣靴子的雙腳,還有很遠的一段距離。

安丘先生田腴田誡伯,即使是去往最爲偏遠的州郡,或者乾脆是北方的契丹,都是響噹噹的名號,即使一時不知,拿出《三字經》,就沒有人不知曉了。而陳良才,如果不加上曲侯孫婿,可就泯然衆人。

韓黨議員一百七十八,而陳良才就在一百七十名之後。

陳良才如果只是想做一個循吏,就不會參選議員,更不會去聽人勸說設法去解決議會面臨的大問題。老老實實攀着妻家的權勢做官,也是一個讓人羨慕的人生。或者在韓系的議員團中,過上一二十年,有了足夠的資歷,同樣能成爲韓系黨羽的中堅。

可陳良纔不願意那麼慢騰騰地一步步往上爬。他想要做下一番大事業,而不是處在妻家的羽翼之下,被人介紹爲曲珍的孫女婿。曲家是自己起步的助力,而自己卻不應只是曲家對外的一張嘴。

這是陳良才的想法,爲了這想法,他不怕去冒一些風險。想比人多走快一點,就不能怕事,抓住每一個機會,沒有機會就創造機會,韓岡起家的故事在關西早就是一個傳奇,整日間充斥在耳邊。庸人只會驚歎於韓岡經歷的傳奇,而陳良才這般野心之輩,想到的就只是如何仿效這件事了。

“就在這裡吧。”田腴在一間四開的大門前停步,門上掛着河北廳的匾額。

隨着他的腳步,後面的議員們也同時,嚓嚓作響的腳步聲一下斷了。

陳良才偏頭飛快地瞟了一眼,在他身後,已經是一百多人的隊列了。

議會大樓有一主樓,三副樓。兩座副樓是議員們的公廳,上下六層,一個個小房間如同蜂窩一般排列,狹窄侷促的房間裡面擺下一張桌,幾張椅,就連轉身都困難了,甚至解手都要排隊。另一座副樓,則是服務於議員們的官吏所在的位置,會議,文案,印刷,茶水,維護,相關人員都在這裡。

而主樓,僅有三層,卻比六層的副樓還要高差不少。其中能容八百議員共聚的大會堂,真要把三層座位坐滿,能容納兩千人之多。主樓就是以這大會堂爲主,大會堂周圍,還有十六個大小不等的廳堂,以供議員們聚會討論議案,各色裝飾,牆上壁畫,全都是按照各路的風土人情而佈置。

河北廳是各廳中最大幾間之一,進門正面的一副屏風,屏風上山巒起伏,山勢連綿,雲霧纏繞山間,一眼望去,千里燕山盡收眼底。仔細看去,白底潑墨的山川竟不是畫面,而是燒瓷而成。

屏風後,座椅羅列。如甘涼、廣西那樣的小廳裡面,只有十幾張座椅環繞靠牆佈置,但在河北這樣大廳,則是一排排的桌椅前後佈置,最前面是一排面向衆人的桌椅,就像是外面的大堂一般具體而微。

座位兩側的牆上飾以刀劍,燕趙之地,民風好武,卻沒有字畫的餘地。

衆議員紛紛落座,已經在類似的會議廳中開了好些次會議,每個人的座位就跟他們的隊列排序一樣都幾乎固定了下來,陳良才的座位應當是在最後,再後面就是屏風了。但今日,陳良纔跟着田腴,一直走到了主席臺前。

主席臺上,已經擺好一摞摞裝幀整齊的嶄新的議案文件。最顯眼的位置上,就端端正正印着新聞審查法案的字樣,左邊有個草字字樣。翻開來,還散發着油墨的味道。

陳良才敬服地望着田腴背影。得到妻子祖父轉述,與妻子祖父的幕僚商議過後,很快就有了思路。拿着這個思路,陳良才第一個找上的就是田腴。

只有得到田腴的幫助,才能讓法案順利通過,完成韓岡交代的任務。

而田腴,本身就是韓岡在議會的代言人,在韓岡那邊,肯定也有着比自己妻子祖父更加通暢的溝通渠道,如果自己理解錯誤,那麼也肯定很容易地就得到更正,避免再犯下自作聰明的錯誤。

而自己這邊找上田腴說話,還是不久之前的半夜裡。剛剛與田腴商討過,打過了草稿,確定了正文,距離現在也不過兩個時辰,不知不覺之間,他就已經做好了這麼多準備,甚至都一本本印好了。儘管田腴說了這件事他負責,不過陳良纔沒想到田腴能做的這麼快這麼好。

一本本法案的草案發了下去,一名名才聽到消息匆忙趕來的議員走了進來,等到每一位議員都拿到了法案文件,能容納兩百位與會者的廳中,已經坐滿了大半。

“新聞審查法案,這是陳良才議員今天要提出的法案。”田腴拉着陳良纔在主席臺上坐了下來,“最近的事大家都知道,大議會被那些心懷叵測的不實新聞弄得很狼狽,不止一個議員跟我說了,該得好生整治一下了,我也是這個想法。正好陳良才議員也同樣有了這個念頭,準備了一個議案上來,大家都先看看。有什麼意見現在都說一說,都確認了,就遞上去。”

只要是提案人,都可以坐在主席臺上,宣讀議案草案,並回答質詢,但陳良才還是第一次坐在這裡。

廳中只有嘩嘩的翻頁聲,議員們都在認真地審讀着草案的內容。

主席臺比下面的幾排座位稍高一點,陳良才從略帶俯視的角度望着下面的一名名議員,舔了舔嘴脣,嘴裡莫名地覺得發乾。

有點緊張,還有些激動。

卻又在想着,這纔是我應該在的地方。

不論對與錯,果然只有做事,才能得到更多人的承認,眼前的這一幕,讓他更加確認這一認知。

做錯和做對那只是才能問題,做與不做卻是立場問題——這是陳良才從韓岡的長子韓鉦嘴裡聽來的原話,儘管並不是針對現在這樁事,但用於今日,卻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相比起才能,立場更加重要。

他與韓鉦打過幾次交道。雖然韓鉦放棄了參選國會議員——以韓岡的地位,和他韓岡長子的身份,任憑韓鉦在關西哪個州府,都能輕易被選爲大議會的成員——但在關西的議員們前往京師之前的幾次集會中,陳良才與韓鉦見過。

之前是做錯了,竟然想用錢去收買報社,自己也是給那幾個江南子繞糊塗了,才自以爲是地掏腰包。但這是爲了幫助大議會解脫危機,是爲了韓相公挽回顏面,不管做對做錯,態度上是絕沒有問題。

韓相公那邊,也肯定沒有因此把自己打入另冊,否則就不會讓妻子祖父帶來他的指示。

現在依照韓相公的指示,只要這件事辦好了,法案順利通過,那麼聲名大噪的他,日後就是陳良才陳議員,而不再只是曲侯孫婿。

法案的字數並不多,兩千餘字,爲裝幀方便是單面印刷,摺頁裝訂,前後也就十頁,讀書快的人,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

這時候,下面的議員,有的人已經看完了,擡起頭來望着陳良才,臉上無不是詫異之色,一個個欲言又止。很快越來越多的人擡起頭來,盯着陳良才。每一個人的臉上都顯着疑惑,只不過田腴還沒有發話,都不敢開口詢問。

陳良才平心靜氣地迴應着這些目光。剛纔他也草草掃了一遍文件內容,與他之前跟田腴商討過的內容沒有區別。只不過跟外面的傳言有着很大的距離。

雖然不知道外界的傳言,是那位跟自己有着同樣想法的李格非李議員的主張,還是這邊田腴田誡伯先生故意惑亂視聽的結果,但陳良才確信,自己的這個議案,比起傳言,應該更加輕鬆地得到通過,不用經過太多坎坷,也不需要太多辯論。

如果李格非李議員的提案是傳言中的內容,那就太好了,那樣的提案牽涉太多,甚至可能會被歸入重點議案中,變得需要太多的議員贊同,硬生生地提高了通過難度。

陳良才太想獨享這份榮光,一點也不想分給他人。

“看來都看完了。”看到幾乎所有人都擡起了頭,田腴終於開口,“我之前已經把這本草案送去章康時那邊了,他那邊李格非的議案也遞到了我這裡,內容差不多,只是由誰來掌握新聞審查權這個區別……”

田腴話聲突的一頓,人也擡頭向門口看過去,陳良纔跟着他擡起頭,只見兩個熟面孔的田腴的伴當各捧着一摞書冊進來,看裝訂就是議案草案的模樣。

“嗯,對陳良才議員的提案有疑問的一會兒再問,”田腴點着頭,示意兩個伴當將草案放在桌上,“我還有一個議案,大家仔細看一看。”

詫異的神情,這一回出現在陳良才的臉上。他半張着嘴,眼睛在田腴和兩摞草案之間來回轉着。

眼下的急務難道不是他的新聞審查法案嗎,田腴這又拿出了一個法案,這是要鬧什麼?

難道田腴又有什麼新想法,跟他和李格非都不一樣想法?!

……

“李格非?”

巷口處,盛陶盯着那騎手的背影轉過街角,方纔放下車簾。

前面的背影這幾日剛剛見過,不會錯認,但……那舉止真不像是李格非。

馬背上直得略顯過火的挺拔姿勢,在述說着主人的興奮和得意。有別於往日會面時的謙恭沉默,更不似他近日過街老鼠一般的國會議員身份。

就在前日,文安堂前,兩人打了個照面的時候,幾句寒暄,盛陶就只聽見李格非在嘆氣。

大議會自召開後的一幕幕鬧劇,讓八百議員的身價,就像大相國寺交易的勝利國債,瀑布一般下跌。國債那是即將到賬清還,朝廷又沒有像謠言中增加償付,依然得迴歸原本的價值。而議員們的身價,自然也跟着一起跌落。

在盛陶的印象裡,李格非一向是寡言的,謹小慎微的。許許多多曾經受過韓琦的恩惠,依然願意安陽韓家,官吏中,李格非的進士身份很是特別。尋常進士絕不可能放棄自己光明前途去參選議員,甚至連韓忠彥都不敢提這樣的要求,明擺着要把心腹變成仇人。偏偏李格非選擇了這條路,讓盛陶大感驚異。最近的事,李格非到底後不後悔他的選擇,盛陶覺得,答案應該是肯定的。但這個問題換到現在來問,肯定又變成否定的了。

“春風得意馬蹄急啊。”盛陶輕輕搖了搖頭,放下了車簾。

新聞審查法案,夜裡乍聽到時,還以爲是謠言,盛陶他根本就不相信。

朝堂之中,要約束報紙的呼聲不是一日兩日,也不是一人兩人,要不是京師報社實質上是掌握在宰相們的手中,那些到處亂竄的記者,早就被套上籠頭了。可既然報社在宰相們手中,誰敢在虎口中奪食?放在路邊上都沒人敢撿。

但很快就聽說記者們在街上亂竄,讓這個傳言多了幾分可信。

議會的確是很有可能提議約束報社,不過也只會是可能。

議員裡,有很多人還是很顧及自己的名聲。因爲新聞中對議會和議員的攻擊,有兩三個相熟的議員都跟他透露,想要辭去議員的位置。沒吃到肉反惹了一身的騷,這對任何一個聽了韓岡的蠱惑,想要在議會中有所作爲的成員,都是一個莫大的打擊。

而因此設立新聞審查制度,或許能發泄一口憋悶在胸中的怒氣,但另一方面,也會讓議員們成了士林清議和民間輿論中的反派,說不過就堵人的嘴,沒品且沒度量,議員們的個人評價可就要大大下跌。盛陶估計,會有不少議員個顧及自身清名,而反對這一提案。

兩種結果都有可能,只是不真正到投票時,說不清會是哪一種結果。不過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以傳言爲真,李格非當真提出了新聞審查議案。而很快,又一個消息傳來,同樣是新聞審查議案,但提出議案的主角不再是李格非,而是沒什麼名氣、盛陶剛剛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的陳良才——德順軍的議員摻和進了一樁蠢事裡,曲珍爲他的孫婿趕往韓岡的莊園去請罪,這件事昨天前半夜才傳進盛陶耳中,沒兩個時辰,這個名字又多了一件讓他記住的事端。

這一個消息,反倒讓盛陶更偏向傳言乃是謠言這一面了。直到他從韓忠彥那邊得到了更加確定的說法。

竟然兩個人同時要提出議案,竟然兩件事同時傳了出來,是宰相們開始要動手了?

盛陶只能這麼想。

正要鎮守皇城的三衙管軍趕去拜見卸任的宰相,這等有可能威脅到所有人的事情倒罷了,人人關心,人人在意,自然傳播得風馳電掣。

可莫名其妙的小人物的事情,傳得那麼快快,傳得那麼廣,而且又那麼及時,沒有一張廣佈京師的大網,決做不到這一點。而且這張網,還得跳過人數衆多的報業系統,獨立成型。除了宰相,沒人能擁有這樣的一張網,也沒人養得起這樣的一張網。

宰相此前遲鈍的反應,盛陶覺得韓岡是身處嫌疑之地,章惇則樂得看笑話,或許是不打算就此發言。至於現在,那就是另一種說法了。

是釣魚呢。

他再望了眼已經遠去的李格非,他會是一個好魚鉤嗎?

盛陶沒有追上去與李格非打個招呼的打算。車輪緩緩停在韓忠彥的家門前。

李格非是韓忠彥的人,但這件事中,卻不知是站在了韓岡還是章惇的角度上辦事。作爲韓忠彥的盟友,昨日剛剛會面過,盛陶卻全然沒聽到消息。他今日一大清早就過來,正是想問一問韓忠彥。

還是早上,韓忠彥卻是在後花園見的盛陶。

一盤殘棋未收,空氣中還有着濃重的燈油味道。假山上的棋室,正擋住了東昇的太陽。半掩的窗戶望出去,能看見早開的海棠。盛陶垂眼看着棋盤,他這邊執黑,已經快要落敗了,比紅方少了一馬和一炮,一隻紅車沉底,更有一炮一馬與車同側,局面岌岌可危。也不知是不是李格非故意相讓。

他對面是正襟危坐的韓忠彥。韓忠彥眼睛裡佈滿了血絲,紅通通的,煞是嚇人。看起來韓忠彥和李格非在這裡熬了一夜,不知爲何又下起了象棋,只是最後兩人都沒有了繼續下下去的興致。

能與韓忠彥相對對坐,盛陶自不是普通人,同爲議政之一,韓忠彥的重要盟友。以韓忠彥的家世,如何會將區區議政放在眼中,他的眼睛一直都放在更高的位置上,但這並不意味着,他在議政中能有多個同盟者,到現在爲止,還留在京師議政行列裡的,也只剩盛陶一人。

盛陶跪坐得端端正正,“吾方纔在門前,正見李文叔離開。李文叔在馬背上,身姿挺拔,意氣風發,看來是又有好消息了。”

韓忠彥指着盛陶的座位,“一刻鐘前,李文叔就坐在仲叔你現在的位置上。正好收到了議會那邊的消息,陳良才的提案已經得到了田誡伯的同意。”

“陳良才的議案具體內容是什麼?”盛陶不認爲兩邊的議案會全然相同,主題能雷同已經是很難得的巧合了,要說具體條款都相同,那麼除了說是事先商議過,那就沒有第二種可能了。

韓忠彥對此卻並不在意,“這件事關鍵是給狗脖子套上繩子,至於繩子牽在誰的手裡,可以事後再論。議案拆分也不是什麼難事。”

盛陶皺眉,想了片刻,忽而問道,“師樸你到底許了李文叔什麼好處?”

提出新聞審查法案,其實要冒不小的風險,尤其是名聲上,不免要受到拖累。陳良才那等籍籍無名之輩倒也罷了,李格非在河北士林總算還是有些名氣,韓忠彥看重他也不僅僅是因爲進士的身份。相州州議會,直接就姓韓了。九成以上的州議員,與韓家有着極爲緊密的聯繫,這麼多可以選擇的對象,不缺一個進士。

再說了,名聲壞了,日後怎麼繼續參選?看李格非模樣,可不是被逼着去做的,更是看到了近在眼前的好處,纔會如此意氣張揚。

韓忠彥搖頭,“什麼都沒有。”見盛陶不信,他解釋道,“如果這件事是我提出來的,那我肯定要給。可此事本與我不相干,我又何必趟渾水?是李文叔自己有此想法,我已經幫了他一把,這還不夠嗎?”

盛陶呵呵冷笑,韓忠彥的話他只信一半,說不清其中有幾分是敷衍自己的成分。以韓忠彥的身份,如有要緊事,自不會對李格非說。李格非父子皆出自韓琦門下,但區區一名議員,又非智謀之士,只可能做棋子,做不得參謀的,但這事也沒必要拆穿。“師樸你哪裡是幫他,只怕是嫌局勢不夠亂。”

韓忠彥聞言大笑,“我這是學韓玉昆,準備渾水摸魚呢。”

“不!”盛陶冷然道,“韓岡他只是將水攪渾後,到自家的池塘裡面去養魚。”

攪亂別人,經營好自己,相比起渾水摸魚,韓岡這種行事風格,纔是最讓人難以應對的。韓忠彥以韓琦之子卻屈居於韓岡這灌園子之下,足可見兩人的手段見識其實差了老遠。

韓忠彥卻不覺盛陶話中深意,反問道,“陳良才嗎?”

“更多!”盛陶輕嘆,“韓岡找曲珍那新任的太尉不會沒有盤算。”

“韓玉昆找曲珍,不是反過來嗎?”韓忠彥眼皮垂了一下,又擡起,問道。“難不成韓玉昆還打算支派曲珍做下什麼大事?韓玉昆有那個心,曲珍也沒有那個膽吧。”

“嗯。”盛陶灑然笑道,“這只是我一己之見。總是猜度太多。”

章惇有自己人可用,但韓岡離任之後,想要影響到京師政局,再多人手也不夠。垂垂已老的李承之,心思難測的張璪、爲人反覆的沈括,誰能挑起大梁?遊師雄、黃裳之輩,初入都堂,毫無威信。韓岡能做的就是憑藉手中的武力了。曲珍可是關鍵的節點之一。

“也怪不得仲叔。”韓忠彥說,“這時局,不多想想,多看看,說不準一步下去,落到哪個懸崖下面了。”

盛陶笑着點頭,正要說些什麼,卻見外面人影閃動,很快一人進來,跟韓忠彥說了句有人有急事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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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叔稍待。”韓忠彥起身告罪,“家中有事,我去去便歸。”

韓忠彥匆匆而出,棋室中僅剩盛陶一人。

低頭看了一陣棋盤,盛陶忽然提起一卒,從楚河漢界上一躍而過,壓在對面九宮的正中央,輕聲嘆道:“三子歸邊勤劃策,卻忘小鬼坐龍廷。”

第一十八章 諸士孰爲佳(上)第十章 大河雪色渺(下)第一十二章 共道佳節早(三)第三十二章 吳鉤終用笑馮唐(八)第一十八章 霽月虛明自知寒(上)第六章 見說崇山放四凶(四)第五章 心念親恩思全孝(下)第三十六章 望河異論希(四)第三十章 隨陽雁飛各西東(四)第二十章 心念不改意難平(三)第二百九十五章 並行(中)第三十章 衆論何曾一(九)第四章 豈料虎嘯返山陵(二)第四十三章 竹紙知何物(下)第一十五章 自是功成藏劍履(三)第三十一章 九重自是進退地(十一)第七章 驚聞東鄰風聲厲(中)第二十九章 浮生迫歲期行旅(九)第三十一章 九重自是進退地(十三)第一十五章 焰上雲霄思逐寇(二)第三十九章 欲雨還晴諮明輔(十)第三章 時移機轉關百慮(三)第一百八十三章 變遷(十)第三十九章 太一宮深斜陽落(一)第三十九章 欲雨還晴諮明輔(四二)第三十九章 遙觀方城青霞舉(十)第七章 儒統淵源遠(下)第三十七章 青山聲碎覷後影(三)第一章 鞏州(上)第二十九章 頓塵回首望天闕(八)第四十五章 千里傳音飛捷奏(上)第二百一十三章 變故(十)第一百一十三章 密雲(下)第三十四章 山雲迢遞若有聞(十六)第三十七章 青山聲碎覷後影(一)第二十九章 百慮救災傷(十一)第三十六章 滄浪歌罷濯塵纓(十二)第一十九章 此際風生翻離坎(中)第一十三章 羽檄飛符遙相系(四)第五章 九州聚鐵誤錯鑄(四)第三十九章 太一宮深斜陽落(一)第三十五章 把盞相辭東行去(二)第一十四章 霜蹄追風嘗隨驃(十四)第四十二章 潮至東嶗觸山回(中)第一章 縱談猶說舊昇平(九)第三十九章 欲雨還晴諮明輔(十一)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五十七)第二十四章 攜眷西返家(中)第十章 千秋邈矣變新腔(十二)第三十三章 爲日覓月議乾坤(四)第一十八章 廟堂(九)第一十二章 鋒芒早現意已彰(十六)第二十六章 鴻信飛報猶覺遲(七)第二十章 土中骨石千載迷(二)第二十二章 瞞天過海暗遣兵(六)第二十章 冥冥鬼神有也無(四)第九章 拄劍握槊意未銷(六)第三十六章 不意吳越竟同舟(上)第二章 天危欲傾何敬恭(九)第九章 拄劍握槊意未銷(五)第七章 煙霞隨步正登覽(三)第三十九章 太一宮深斜陽落(三)第三十六章 滄浪歌罷濯塵纓(二十八)第四十六章 八方按劍隱風雷(二十一)第四十章 歲物皆新期時英(三)第九章 拄劍握槊意未銷(六)第七章 都中久居何日去(三)第一十一章 城下馬鳴誰與守(一)第五章 心念親恩思全孝(上)第十章 卻慚橫刀問戎昭(九)第一十六章 三載願終了(下)第一章 一入宦海難得閒(四)第一十六章 山入四荒更鬱蒼(中)第二十一章 欲尋佳木歸聖衆(十三)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四十七)第三十四章 山雲迢遞若有聞(十三)第三十七章 青山聲碎覷後影(二)第九十三章 塵囂(二十四)第四十五章 儒生合在賢能舉(下)第二十二章 瞞天過海暗遣兵(九)第二十三章 虛實(三)第一十三章 羽檄飛符遙相系(二)第九章 鼙鼓聲喧貫中國(四)第五章 冥冥冬雲幸開霽(七)第二十五章 閒來居鄉里(二)第二十章 冥冥鬼神有也無(十一)第五十一章 南北(十一)第一十一章 安得良策援南土(二)第十章 千秋邈矣變新腔(二十五)第二十章 心念不改意難平(六)第六章 見說崇山放四凶(五)第一十四章 飛度關山望雲箔(一)第一十八章 青雲爲履難知足(十二)第三十一章 停雲靜聽曲中意(十)第一百八十四章 變遷(十一)第三百一十六章 反撲(中)第四十五章 從容行酒御萬衆(七)第二十六章 任官古渡西(六)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五十一)第三百一十一章 僞帝(下)
第一十八章 諸士孰爲佳(上)第十章 大河雪色渺(下)第一十二章 共道佳節早(三)第三十二章 吳鉤終用笑馮唐(八)第一十八章 霽月虛明自知寒(上)第六章 見說崇山放四凶(四)第五章 心念親恩思全孝(下)第三十六章 望河異論希(四)第三十章 隨陽雁飛各西東(四)第二十章 心念不改意難平(三)第二百九十五章 並行(中)第三十章 衆論何曾一(九)第四章 豈料虎嘯返山陵(二)第四十三章 竹紙知何物(下)第一十五章 自是功成藏劍履(三)第三十一章 九重自是進退地(十一)第七章 驚聞東鄰風聲厲(中)第二十九章 浮生迫歲期行旅(九)第三十一章 九重自是進退地(十三)第一十五章 焰上雲霄思逐寇(二)第三十九章 欲雨還晴諮明輔(十)第三章 時移機轉關百慮(三)第一百八十三章 變遷(十)第三十九章 太一宮深斜陽落(一)第三十九章 欲雨還晴諮明輔(四二)第三十九章 遙觀方城青霞舉(十)第七章 儒統淵源遠(下)第三十七章 青山聲碎覷後影(三)第一章 鞏州(上)第二十九章 頓塵回首望天闕(八)第四十五章 千里傳音飛捷奏(上)第二百一十三章 變故(十)第一百一十三章 密雲(下)第三十四章 山雲迢遞若有聞(十六)第三十七章 青山聲碎覷後影(一)第二十九章 百慮救災傷(十一)第三十六章 滄浪歌罷濯塵纓(十二)第一十九章 此際風生翻離坎(中)第一十三章 羽檄飛符遙相系(四)第五章 九州聚鐵誤錯鑄(四)第三十九章 太一宮深斜陽落(一)第三十五章 把盞相辭東行去(二)第一十四章 霜蹄追風嘗隨驃(十四)第四十二章 潮至東嶗觸山回(中)第一章 縱談猶說舊昇平(九)第三十九章 欲雨還晴諮明輔(十一)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五十七)第二十四章 攜眷西返家(中)第十章 千秋邈矣變新腔(十二)第三十三章 爲日覓月議乾坤(四)第一十八章 廟堂(九)第一十二章 鋒芒早現意已彰(十六)第二十六章 鴻信飛報猶覺遲(七)第二十章 土中骨石千載迷(二)第二十二章 瞞天過海暗遣兵(六)第二十章 冥冥鬼神有也無(四)第九章 拄劍握槊意未銷(六)第三十六章 不意吳越竟同舟(上)第二章 天危欲傾何敬恭(九)第九章 拄劍握槊意未銷(五)第七章 煙霞隨步正登覽(三)第三十九章 太一宮深斜陽落(三)第三十六章 滄浪歌罷濯塵纓(二十八)第四十六章 八方按劍隱風雷(二十一)第四十章 歲物皆新期時英(三)第九章 拄劍握槊意未銷(六)第七章 都中久居何日去(三)第一十一章 城下馬鳴誰與守(一)第五章 心念親恩思全孝(上)第十章 卻慚橫刀問戎昭(九)第一十六章 三載願終了(下)第一章 一入宦海難得閒(四)第一十六章 山入四荒更鬱蒼(中)第二十一章 欲尋佳木歸聖衆(十三)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四十七)第三十四章 山雲迢遞若有聞(十三)第三十七章 青山聲碎覷後影(二)第九十三章 塵囂(二十四)第四十五章 儒生合在賢能舉(下)第二十二章 瞞天過海暗遣兵(九)第二十三章 虛實(三)第一十三章 羽檄飛符遙相系(二)第九章 鼙鼓聲喧貫中國(四)第五章 冥冥冬雲幸開霽(七)第二十五章 閒來居鄉里(二)第二十章 冥冥鬼神有也無(十一)第五十一章 南北(十一)第一十一章 安得良策援南土(二)第十章 千秋邈矣變新腔(二十五)第二十章 心念不改意難平(六)第六章 見說崇山放四凶(五)第一十四章 飛度關山望雲箔(一)第一十八章 青雲爲履難知足(十二)第三十一章 停雲靜聽曲中意(十)第一百八十四章 變遷(十一)第三百一十六章 反撲(中)第四十五章 從容行酒御萬衆(七)第二十六章 任官古渡西(六)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五十一)第三百一十一章 僞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