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虛實(七)

天門寨中,只要秦琬一聲令下,置辦出一桌豐盛的酒菜,不費吹灰之力。不論是宋國口味,還是遼國口味,都可以隨意指定。

還能在城外的酒樓,請到當紅的歌妓。雖不能跟開封與大名的伎樂比,但在刨去大名府的河北,完全可以算是頂尖了。

不過秦琬素知王厚的脾氣,沒有擺下歌舞酒宴,請示過後,就連軍官自有的小食堂也沒去,而是去了底層武官和士兵的食堂大廳。

許多軍營裡面,士兵是領了飯回去吃,或是各都自己開竈,但天門寨不同。地皮足夠大,修起來的食堂也足夠大,食堂裡面的鐵鍋同樣足夠大。每個都都有一個負責行軍炊事的火頭隊,二十多個都的火頭隊組合起來,可以爲兩千多號人分早中晚做飯。

天門寨主寨的官兵,兩個步軍指揮,一個馬軍指揮,都是類神機營的火器編制,還有一個炮兵指揮,主要是負責寨內的城防火炮。加上衛隊、庫房、輜重、車馬,總計兩千五百餘兵。

這兩千五百餘人馬,分別駐紮在寨中的五座營地裡。剩下還有些地皮,除了主衙和寨中官員的居所,醫院、校場、學校等必備設施,還建了幾排三層小樓,提供給有家室的低層軍官。從規模上,天門寨早勝過普通的小縣城。

如果按照西北的分類法,千步城,五百步寨,再下是堡,周長超過四里的天門寨早就可以升格爲城了,日後附近的人口多了,還能升格爲縣,但在河北,城寨基本上都是仁宗之前修的,也沒有依照標準的分類,全都是寨。滄州沿着黃河一票寨子,但規模早就接近縣了。

沒家室的官兵,都住在軍營裡,有家室、且在寨中有屋舍的,五日才能回去一趟,平時同樣住在軍營裡。一日三餐都是在軍營中的食堂解決,只有手上還存着餉錢、又正好請到假的時候,纔會去外面的快活一頓。

正是晚餐的時候,食堂之中燈火通明,透過敞開的大門,能看見裡面人頭涌涌,外面還排着長長的隊伍。不過卻讓人驚訝的寂靜無聲,隔了不算太遠,也聽不到裡面的嘈雜聲。

“晚上這一頓吃得有點遲啊。”王厚走在前面,邊走邊說。

下了城來,已是暮色靄靄。跟在他和秦琬身邊,已經是一大幫人。有秦琬的親衛,更多的還是王厚的隨行人員。

聽見王厚問,秦琬道:“一日三餐,要餵飽兩千多張嘴,總得讓廚房裡面有時間多喘口氣,晚上只能遲上一點。”

“廚房裡是辛苦,不過也得注意着,不要讓他們吃得太多了。”王厚聲音中帶了三分狠厲。

“那哪兒能呢。”秦琬略誇張地叫道,“一日一操,三餐不吃飽,沒幾天人就廢了,弄不好還兵變,末將哪敢不盯着?我天門寨這廚房裡面,就沒一個胖子!”

“那就最好。前兩年,廣濟軍的事可別忘了。”

最可怕的就是兵變。大宋禁軍承襲五季,兵變的傳統源遠流長。鬧得大的貝州兵和廣銳軍就不說了,近年最有名的就是壽州廣濟軍兵變。

廣濟軍是護衛汴水的廂軍,分駐沿河各州。在汴水運輸漸漸被京揚鐵路取代之後,廣濟軍的成員在經過揀選整編之後,歸入了鐵路總局。

而被挑剩下,又不願意去邊地屯田的兵員,則被安置到了壽州。軍餉只給過去的六成,而且還是照人頭給,沒有一點吃空餉的餘地。上面的軍官照習慣扣了士兵們的糧餉,同時還因爲希望能夠將兵練好,重回正軍行列,又對手底下的士兵訓練得十分苛刻。

廣濟軍最後的一千多名士兵們爲此鬧了起來,殺了幾乎所有的軍官,只留了一個指揮使推舉做頭領。不過他們連本縣都沒出,兵變當日攻打壽春縣城慘敗而歸,兩天後,就在八公山下,被壽州當地的校閱廂軍和地方保甲的鄉兵,聯手給剿滅了。

由於兩三天的時間裡面,這一千多亂兵禍害了好幾個村子,最後投降的幾百人被憤怒的鄉民打死大半,最後只剩下幾十人,在壽州的法場上走了一遭。

糧餉若不足,操練得又辛苦,士兵們手上都有刀槍,沒多少人會忍着上面的折磨。就算是現在天門寨這般,能夠吃飽卻要一日一操,放在五代時,多也是要鬧兵變的,可以說再有點事端就有可能會鬧起來。

“太尉!”秦琬不服氣地大叫了起來,“俺們這可是與遼人臉貼臉的定州路第四將!武衛和雲翼啊!可不是拉縴的廣濟!”

馬軍雲翼,步軍武衛,都是禁軍中數得着的上位軍額。其中承平幾十年後的武衛軍還被熙宗皇帝讚許過,稱其不遜陝兵。

秦琬手底下的定州路第四將裡,就有兩個指揮的武衛軍,一個指揮的雲翼軍,還有新編炮軍指揮,哪一個都不是廂軍序列的廣濟軍可比,只是士兵們拿的糧餉就差了幾倍。

而且天門寨中,又沒有吃空餉的事,士兵的糧餉只會被扣去一月三餐的口糧和菜金,剩下都能到手,這差得就更多了。

被王厚拿來跟廣濟比,秦琬當然不服氣。不過敢叫出來,還是因爲他有個好靠山。

王厚的隨行人員立刻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知寨怒目而視,而秦琬的親衛則臉色蒼白了起來,畢竟王厚的脾氣,在定州路軍中傳說裡面,不是很好的那種。

王厚沒生氣,“這幾年,朝廷管得嚴了,尤其是新編各軍,最是忌諱的。”

秦琬也不叫喚了,“上次回京,相公也對末將說,想升官,就去新軍,想發財,那就去舊軍。末將聽相公的,在新軍裡安心立功。”

如今軍中人人皆知,舊式的廂軍、禁軍都沒前途,有前途的,還是神機營,以及以神機營爲模板而整編的禁軍新軍。

更有傳言,當大議會召開,禁軍將不再以羽翼天子的禁軍爲名,但在他們這等與宰相極親近的心腹黨羽這裡,就不是傳言了。

“這話該聽。”王厚微笑點頭,“立功就快來了,好生用心,搏一個封妻廕子。”

王厚與秦琬說着話,走進食堂。

天門寨的食堂,面闊近十丈,深又有數丈,內中兩排巨柱支撐,是城寨內最大的單體建築。數百人圍坐了五六十桌,人人低頭吃飯,鴉雀無聲。

當王厚剛剛走進大門,幾百人便齊刷刷地放下碗筷,嘩的一聲,整齊地站了起來。在軍官們的指揮下,離開桌子,轉身面對秦琬以及走在秦琬前面,氣場更強的王厚,齊齊行了半禮。

“吃飯時不用行禮,都坐下吃飯吧!”王厚提聲,在寂靜的大堂中傳到最邊角的角落裡。

但起立的官兵們紋絲不動。

王厚一怔,隨從也相顧失色,就聽見身邊秦琬的聲音響亮,幾字一句,大聲喝道,“各部都有——!入座!吃飯!”

嘩嘩幾聲,數百官兵齊刷刷地入座就位,拿起筷子,嘩啦嘩啦地扒起飯來。

王厚、秦琬一衆卻是毫無聲息,時間在他們這裡如同靜止了一般。直到王厚衝秦琬笑笑,“練得好兵。”凍結的時間才彷彿重新開始流淌。

“太尉謬讚了。”秦琬謙虛了一句。

“不過吃飯都得排隊?要排多久?”王厚回頭看了看門外,還有很長的一隊,差不多五六百號人在排着。

“一個指揮一刻鐘。菜湯飯桶都先在桌上放好,帶着碗筷排隊進來,吃完就走。廚房裡面有幫工的,用五分鐘收拾好,擺好飯菜,然後下一個指揮進來。”

“這順序呢?不能總一家先吃吧?”

王厚一邊問着,一邊被引到了角落裡的一張空桌旁。

“末將麾下馬、步、炮四個指揮,加上衛隊、後勤,每月都要賽一場,贏的先吃,輸的靠後。一二三四五這麼排。”秦琬伸出手,“太尉請坐。”

“都坐吧。”王厚很爽快地坐下,看看桌上擺好的飯菜,與士兵們都一樣,一大盆鹹菜燉魚乾,一大盆帶點油花的湯,一大桶飯放在桌子旁,大略還是白的,不是那種爛掉的黑米。

秦琬的衛兵過來幫忙盛飯,秦琬在旁介紹,“一桌坐一隊,隊正盛飯,最後才能盛給自己,免得多吃多佔。”

“今天就不喝酒了。等到日後北上破虜,觀兵臨潢,再與諸位痛飲。”

入座的一羣人,登時齊齊起身,大聲應是。

“都坐,吃吧,就不客氣了。”王厚說罷,拿起筷子撥了一大口,米很糙,但沒有餿,沒有爛,也沒什麼沙子稻殼,有足夠的良心,再夾了一筷子菜,齁鹹齁鹹,不過天天操練流汗的士兵肯定喜歡,他看了看秦琬,“不錯嘛……”

秦琬認真地道:“不敢不用心。”

秦琬的臉上,有着一對充滿了野心的眼睛。有着不斷向上的野心,方能剋制自己的貪慾。尤其掌握着他們命運的宰相,是那種眼中揉不得沙子,會給人第二次機會卻絕不會給第三次的人。

“好個不敢不用心。”王厚嘆了一聲,連扒了兩口飯,問,“比賽什麼?”

秦琬稍稍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每個月,五家都要比一通,槍法、炮擊、格鬥、隊列,還有二十里負重行軍,最後看綜合成績。”

“好折騰。”王厚聽了就笑嘆着,然後一聲贊,“折騰得好!就該這麼練。”

秦琬神采飛揚,“多謝太尉贊!”

“是你做得好。知道你在這邊大練兵,不過還是親眼看了才知道效果。”

“明天雖不是比賽的日子,但末將會安排好,讓太尉看看那些小子平日裡是如何用心的。”秦琬說完又呵呵笑,“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天天吃冷飯剩菜,誰幹啊?”

王厚點頭,“這話有理。路中的兵馬,也該這麼練。”

“太尉,回去後就移文各部?”隨行中人聽了,試探地問。

王厚看了看他,“保甲法裡,但逢冬閒,每一大保,都要集中各保甲鄉兵,進行訓練教演。熙河路是最早開始讓各保甲在冬訓時比試高下的。後來推廣到全國,不過堅持下來沒多少。”他又看看左右,“你們知道爲什麼?”

雖然都知道答案,但左右所有人都聰明地搖了搖頭,有人一拱手,“我等愚魯,請太尉指教。”

“缺錢糧啊。”王厚嘆了一口氣,“養兵花錢,練兵更花錢。兵肚子就是沒底的窟窿,上面吃下面拉,有多少能耗多少。一日一操,沒錢誰玩得起?!”

王厚話越說越快,情緒也漸漸激動起來,他一指秦琬,“他秦含光能這麼玩,那是因爲朝廷把過去的兵裁了一批,轉了一批,給這兩三千新軍,花了過去三五倍的錢糧。而且裡面將校,還不能吃不能佔,得把自己爪子放在該放的地方,這才能練出好兵來!”

“太尉!”幾個陪同王厚出巡的定州將領聽得面赤,“有太尉督促,定州路的兵肯定能練出來!”

王厚搖搖頭,“自家知自家事,能像天門寨這麼練,只有第一將,第六將算半個,其他幾處能做到一半,我就謝天謝地了。”

被王厚如此稱道,秦琬倒沒有了之前的飛揚跳脫,“末將本是戴罪之身,非相公如何有今日,怎敢不盡心報之?”

秦琬只說宰相,不說朝廷,王厚心中暗暗一嘆,卻也並不在意。

一頓飯吃得很快,糙米鹹菜,也沒幾人願意多吃一碗。待王厚吃完,方纔吃飯的指揮已經離開了,火頭兵上來收拾了桌子,搬了熱騰騰的新飯菜上來,在門口排隊的那個指揮列隊進門,猶如樹枝分叉,一隊一隊地來到固定的桌旁,整個過程如順流而下,看不到半點窒礙。

“換個地方喝茶。”王厚清了清喉嚨,還是鹽吃多了。

依從王厚的吩咐,一行人換了一個地方,知寨衙後的輿圖室中。

室內正中央擺着五尺見方的沙盤,一面牆上掛着一大一小兩幅地圖,離門稍遠的兩面牆,是兩個大號書架,上面林林總總擺放了十幾個輿圖卷軸,以及大量書冊。

十幾二十人擠進來,原本還算寬敞的輿圖室,立刻就顯得狹窄起來。

牆上的地圖,大的是宋遼邊境,小的是安肅軍,都有着比例尺和圖標,上面的標誌,能看到所有已經查明的駐軍和軍事設施。

房間中央的沙盤,則是更近處的圖示。

一南一北兩座城,南面是天門寨,北面寫着天雄城,兩城中央,是連綿的房屋,一座座只有指頭大,有街有巷,很是精緻。兩座大城附近,都還有幾個小寨,將大城保護在中央。

如果仔細對比,除了內部建築物的細節上,兩座城寨的城池結構幾乎是一模一樣,包括炮壘,包括城牆,包括附堡的佈置,都是一樣,彷彿是照着一張圖建起來的一般。

應該是才做的,王厚瞥了秦琬一眼,這一位,知道自己任務在哪裡。

低頭看了國境對面的天雄城內外結構一陣,王厚忽然道,“武學那邊在說,十倍以上的兵力圍困,一個月以上的時間,付出三倍以上的傷亡,纔有可能攻下遼國設在邊境上的棱堡。秦都監,你怎麼看?”

秦琬不屑:“一羣書呆子,武措大,筆上談兵。”

“是紙上談兵。”王厚更正,斜着眼看秦琬,“裝粗人裝昏頭了?”

“末將就是粗人啊。”秦琬笑着,眼神裡透着精明幹練。

“但玉昆相公信了那些‘書呆子、武措大’的話了,過一陣子,要開始輪調各地守將去上……”王厚皺起眉想了一下,“短期培訓班。三班院的那一班人,已經被關進去了,不學出個成果,別想出來領兵了。”

秦琬愣了一陣,苦笑起來,“又是相公想出來的點子?”

“還用說?”王厚道。

秦琬他是武將子,不是卒伍出身,讀書識字那是不必說的,就是兵法,也是從小被家裡教。真的要被調回去參加什麼短期培訓班,他還真不怕不能過關,不過是考試罷了。

只是他從來沒聽說過還有這樣的事,讓在任武將回去上學……莫不是要整軍吧?

心如電轉,秦琬道:“相公要辦培訓班,肯定是因爲有用。等調末將回去,肯定好好學,考個頭名出來,不丟定州路的臉。”

“好好學那自是好的,不過要在武學裡爭個頭名,可沒那麼容易。”王厚回頭,衝着一人笑道,“是不是,文走馬?”

秦琬望過去,只見那人黑黑瘦瘦,手腳纖長,站姿挺拔,十二分的精明幹練。

“末將文嘉,定州路走馬承受,見過都監。”他出列向秦琬行禮。

走馬承受原是天子耳目,現在是都堂耳目,這位新任走馬承受,秦琬知道有這個人,但還是第一次通名拜見。

王厚在旁介紹,“文走馬是武學上舍及第,依三舍法直接授官。文走馬,你來跟秦都監說一說,要攻下天雄城,得十倍兵力,三倍傷亡,一個月時間的。”

秦琬就見文嘉應諾上前,拿起沙盤旁的教鞭,指着沙盤中央,“諸位可看,天雄城從裡到外,完全模仿天門寨的樣式。不僅天雄城如此,東北方向上的威雄、定雄兩城,也同樣如此。都是標準的棱堡,不過……都是過去的標準。”

秦琬不快哼了一聲。

文嘉當做沒聽到,繼續說道:“……都屬於老式的棱堡。也就是在普通的矩形的城池外,於四角上修起外凸的炮壘。”

“每座炮壘中空,上下分三層,裡面能安裝的四寸以上的重炮,只有兩到四門,加上三寸以下的快炮,最多也不過八門而已。不是不想架設更多,只是空間不夠。”

“天門寨的四座炮壘,六寸炮總計四門,架設在底層,四寸炮共八門,都在頂層,中間一層,是速射快炮,同樣是八門。平均每座炮壘五門火炮。”

“而遼國喜歡加強重火力。所以遼國在炮壘裡面安裝的火炮都超過天門寨,平均每座炮壘的火炮在七門以上。”

文嘉說得詳細,秦琬沒說話,只一瞥,他手底下的副將就跳出來,不屑一顧:“都不是什麼秘密了,誰人不知?”

文嘉涵養極好,依然當做沒聽見,將教鞭又一指,指着兩城中央的市鎮,“位於安肅軍邊境上的石子鋪,本來就是北地的三大榷場之一,僅次於白溝驛,同時也是河北通往遼國的幾條主要道路之一。爲了防備遼國,纔有了石子鋪附近的天門寨。”教鞭又移到了鐵路上,“也正是有天門寨和天雄城對峙,纔有兩國將鐵路修到這條路上來。”

將教鞭收起,文嘉望着秦琬,“正因爲修得太早,纔會只在舊時城寨模式上打補丁,修起來十幾年就顯得過時了。當然,也是因爲這些年軍事工程學上的發展十分可觀的緣故。”他嘴角揚了揚,“如果將軍上京,可以去武學看一看。或者走一走京郊,按開始修造的時間爲順序,參觀一下現已完成的十七座棱堡。看看這些年,軍事工程學的進步有多大。”

軍事工程學。

這個詞一聽就是隻有韓岡才能生造出來,秦琬自不便說什麼,平靜地看着文嘉。

文嘉腰背又挺直了一點,小勝一把,有些得意,將教鞭重又一指,點在炮壘之上,“評價棱堡好壞的原則只有兩個。第一、火力無死角,第二、永遠能在一點上集中更多的火力,壓制住城外的敵軍。北境的棱堡,如果用這兩條標準與新式棱堡對比,都不符合要求。”

“那天門寨這邊要怎麼改?”秦琬問。

“沒必要改。只要攻下天雄城,兩城成犄角之勢,比任何棱堡都要更堅固。”

秦琬都要笑了,“那要怎麼攻?不是說得十倍兵力,三倍傷亡,一個月時間嗎?”

“一個月以上。”文嘉神色嚴肅地更正,又道,“這是在雙方單位戰鬥力相當的情況下進行的推演。”

雖然文嘉用的生僻詞,秦琬都不明白,但他發現自己竟然能聽得懂整句話。

“不過爲了保險起見,如果要攻打天雄城,最好調集十倍於守軍的兵力,做好用上一個月的時間和三倍傷亡。”文嘉又補充,還是之前的那番原話。

秦琬盯着沙盤,“遼國可不會給我們一個月的時間。”

文嘉道:“阻止遼人解圍,那要靠朝廷和帥府的戰略安排,末將現在說的是攻城的戰術。”

“如果派出更多兵力呢?”副將忽然道,“天雄城的駐軍不到三千,如果用四萬到五萬的大軍進攻,應當能十天半個月內拿下來。”

秦琬不滿地盯了副將一眼,整一個丟人現眼。

“戰場空間是有限的!”文嘉倒是沒抓住不放,而是像老師一樣,認真教導,“以天雄城周圍地理來說,投入的兵力三萬就到頂了——這其中有一萬應該是作爲後勤和外圍護翼,輪換攻城的兵力最多兩萬——再多也不會讓城池變得更好打。反而會因爲太多兵力聚集,影響了糧秣輜重的調動。”

文嘉的態度讓秦琬多了些許好感,應該是個認真的武措大吧,有點不通人事。

“敢問走馬,那究竟該如何打?”秦琬和聲問道。

“都監在天門寨戍守近兩年,與天雄城也對峙了兩年,想必都監肯定考慮過如何攻打天雄城。”

文嘉的反問,成功地讓秦琬的那點好感又飛了去。

秦琬沉下臉,看着沙盤,“我會設法在對方火炮射程之外,引城中北虜出來決戰,爭取一擊破敵。這樣的城池,我不會硬攻的。”他擡起眼,看了文嘉一眼,“如果你們推演的結果,當真是十倍兵力、三倍傷亡、一個月以上,那就意味着真正那麼多兵馬去攻城,只會死得更多,拖得更久。”

文嘉眉頭一挑,正欲爭辯,忽地聽聞一陣轟鳴,兩三聲連串而來。

在場的將校皆是神色一邊,這樣的聲音他們再熟悉不過。

“是遼人的火炮聲。”秦琬笑着解釋,“我們兩邊,每天都會放炮,按時辰來。有時空炮,有時實彈,衝沒人的地方打,就當給炮兵練手了。”

“都監,還不到戌時。”副將呆呆地說。

秦琬一震,猛然掀簾而出。

王厚跟了出來,“怎麼了?”

秦琬望着北面,肅容搖頭,“時間不對,也許……當真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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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興波(上)第九章 拄劍握槊意未銷(八)第二十七章 京師望遠只千里(三)第七章 煙霞隨步正登覽(四)第四章 豈料虎嘯返山陵(四)第一百八十三章 變遷(十)第一十五章 經濟四方屬真宰(中)第二百六十三章 新議(二十九)第三章 豈得聖手扶炎宋(上)第一十三章 廟堂(四)第四十六章 八方按劍隱風雷(七)第二十六章 鴻信飛報猶覺遲(六)第二十一章 欲尋佳木歸聖衆(六)第二十三章 鐵騎連聲壓金鼓(七)第四十六章 八方按劍隱風雷(二十一)第二百七十一章 長風(八)第二十四章 繚垣斜壓紫雲低(十)第四十三章 修陳固列秋不遠(四)第二百五十五章 新議(二十一)第二十八章 臨亂心難齊(十)第三十二章 金城可在漢圖中(七)第三十八章 豈與羣蟻爭毫芒(三)第一十八章 青雲爲履難知足(一)第二十六章 當潮立馬夜彎弓(下)第一章 廟堂紛紛策平戎(一)第三十八章 何與君王分重輕(九)第三章 豈得聖手扶炎宋(下)第四十五章 從容行酒御萬衆(七)第三十五章 重巒千障望餘雪(九)第一百三十章 後顧(下)第一百七十三章 暗潮(八)第一十五章 一筆定黜陟(下)第六章 徵近伐遠方寸間(下)第二十章 心念不改意難平(八)第二十二章 明道華觜崖(一)第四十章 敗敵逐遠山林深(下)第二十章 冥冥鬼神有也無(十七)第三十九章 欲雨還晴諮明輔(二三)第三十四章 爲慕昇平擬休兵(十二)第三十三章 枕慣蹄聲夢不驚(一)第二十八章 夜鍾初聞已生潮(三)第三十九章 追憶第一百七十三章 暗潮(八)第三十五章 願隨新心養新德(下)第三十六章 萬衆襲遠似火焚(十三)第三十八章 豈與羣蟻爭毫芒(七)第一十八章 青雲爲履難知足(十)第二十八章 大梁軟紅驟雨狂(五)第一章 坐忘渭水岸(下)第一十六章 綺羅傳香度良辰(上)第二百八十三章 興波(上)第一十二章 兵蹙何能祓鬼儺(上)第四十三章 廟堂垂衣天宇泰(十三)第三十一章 停雲靜聽曲中意(二十二)第三十章 肘腋蕭牆暮色涼(五)第三十六章 可能與世作津樑(五)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七十七)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四十一)第二章 牲牢郊祀可有窮(上)第四十八章 斯人遠去道且長(一)第四十章 敗敵逐遠山林深(下)第三十六章 滄浪歌罷濯塵纓(三十一)第八十章 塵囂(十一)第三十三章 旌旗西指聚虎賁(六)第二百七十七章 長風(十四)第一十一章 安得良策援南土(六)第二十三章 弭患銷禍知何補(四)第一十二章 惡客臨門不待邀(上)第二十章 土中骨石千載迷(十二)第二十六章 西山齊雲古今長(中)第二百一十六章 變故(十三)第二十九章 百慮救災傷(一)第三十一章 風火披拂覆墳典(二)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四十)第三十一章 九重自是進退地(九)第三十章 臣戍邊關覓封侯(一)第一章 坐忘渭水岸(上)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十六)第七十九章 塵囂(十)第二十一章 欲尋佳木歸聖衆(十五)第一十八章 霽月虛明自知寒(上)第三十章 臣戍邊關覓封侯(一)第一十七章 夜顧茅廬訪遺賢(下)第四十五章 樊樓春色難留意(三)第一十三章 不由愚公山亦去(二)第一十一章 飛雷喧野傳聲教(六)第二十七章 更化同風期全盛(上)第二十章 心念不改意難平(九)第四十四章 本無全缺又何慚(上)第三十八章 何與君王分重輕(二十二)第四十一章 千嶂重隔音信微(上)第二十章 土中骨石千載迷(六)第三十章 隨陽雁飛各西東(四)第七章 煙霞隨步正登覽(十一)第二百五十四章 新議(二十)第二十一章 欲尋佳木歸聖衆(十六)第三十五章 重巒千障望餘雪(九)第四十四章 文廟論文亦堂皇(四)第三十五章 勢頹何來回天力(中)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