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胤禛所願,洪羚的腦袋靠在他的肩頭,並未發現他臉上的表情變化。不過做事從來都是滴水不漏的他,心中也打定了一個主意,粘杆處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弘曆已經十七歲,到了成家立室的時候了,胤禛知道他對婉兒的心思,可是洪羚想順着婉兒的心意,讓她和弘晝在一起,而且弘曆是日後的帝王,他嫡福晉的人選是件十分重要之事。
胤禛一是想讓弘曆斷了對婉兒的念頭,好專心國事,二來,他讓洪羚幫着參謀此事,也算是讓她有些事情去忙,不再記着玲瓏那件事。
洪羚當然知道弘曆未來的妻子是誰,於是就把察哈爾總管李榮保的二女兒富察氏的名帖抽了出來。這位富察氏可就是日後的孝賢純皇后,這位皇后,純孝性成,而且治事精詳,輕重得體。自妃嬪以至宮人,無不奉法感恩,心悅誠服。
乾隆初年,文治武功頗有建樹,與這位賢內助不無關係。洪羚還想着,乾隆到了晚期,變得越來越自戀,非常相信和珅這個佞臣,是否就是和皇后早逝有關呢?沒有人再從旁提點,他是越發的糊塗了。
這位富察氏還是個美人胚子呢,年方二八,比弘曆小一歲。洪羚看過她的畫像,只會是在婉兒之上,相信弘曆娶了她,定會漸漸淡忘婉兒的。因爲他們夫妻感情,一直都是很好的,這在帝王家還真是罕見的。
胤禛也很滿意富察氏,她家出身鑲黃旗,官宦名家,世代簪纓,而且她的伯父還是朝中重臣馬齊。她這樣的家世對弘曆今後非常有幫助,因此熹妃聽說洪羚幫弘曆挑了這樣的一個媳婦,心中也很是滿意,看來這位洪姑姑確實並未說謊。
只是弘曆聽到給自己定了婚事後,就一直悶悶不樂,胤禛無法,只好讓洪羚與他好好談談。他覺得自己真是沒有辦法與孩子們溝通,倒是洪羚,雖然不是他們的父母,可是不止這兩個兒子,就是那些公主們,開始和洪羚比較疏遠,可是見弘曆與弘晝和洪羚相處的很愉快,也漸漸大了膽子,來找她說話兒,竟比對自己的母妃還好。
“姑姑,我知道您來要對我說什麼,勸我那些話,就不必說了,那個李榮保的女兒,我是肯定會娶的,您讓皇阿瑪放心好了。我知道身在帝皇家,享着常人所不能享的福,也自是會遭常人所不能遭的罪。我今後的路既然已經選定,我就不會再後悔了。”洪羚笑看着面前的這個孩子,不過幾日不見,他倒是真的長大了,彷彿一時之間明白了很多事情。魚肉與熊掌不可兼得,他既選擇了帝位,就只能放棄愛情,更何況婉兒還不喜歡他,他沒道理做這個賠本的買賣。
“看來弘曆是真的長大了,不過你也不要這樣垂頭喪氣啊,天涯何處無芳草。我只是要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人在等你,無論你在什麼地方,無論是什麼時候,反正總有那麼一個人。可是婉兒不是那個人,或許富察氏就是那個人哦,你不期待嗎?”洪羚突然想起了張愛玲的名句,於是此時偷偷的搬了過來。但願這個孩子聽了她的話以後,能夠燃起希望,不再執着。
“姑姑,真的嗎?真的會有這樣一個人嗎?”弘曆雙眼有些迷濛,他很期盼洪羚給他一個肯定的答覆。
“會的,姑姑什麼時候騙過你呢?不過你可不要娶了媳婦,忘了娘,到時候更不會記得姑姑我了啊?”洪羚打趣的看着他,弄得弘曆頓時紅了臉。
“姑姑,不會的。其實在我心裡,您和我額娘是一樣的重要。而且比她還更重要,我說的都是實話,這是真的。您的話,我從來沒有聽人說過,就像皇阿瑪總說您說的都是些歪理,可是卻句句都有道理。弘曆真的很喜歡與姑姑聊天的,倒是姑姑,今後和弘晝成了一家人,可莫忘了弘曆啊。”洪羚看他倒是像說着真心話,心裡也暖暖的,能在這裡覓得幾分真心,着實的不容易啊。
“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啊,難道弘曆沒有把姑姑當成一家人嗎?”弘曆也聽出了洪羚是在打趣他,又害羞的紅了臉。
七月十八,弘曆與富察氏完婚,雖然大婚之時,洪羚不能前去,可是成親之後,弘曆親自帶着富察氏過來,給洪羚奉茶,就像他所說,他是真心把洪羚當成母親一樣看待,於是想讓洪羚也能像自己的母親一樣喝上一杯媳婦茶。
洪羚的眼角溼潤了,今生雖未生育,可是能遇到幾個這樣有心的孩子,也算是知足了。
“弘曆,她可是那個一直都在等你的人?”洪羚悄悄的問着弘曆,弘曆臉上一紅,咧嘴傻呵呵的樂了起來。
這一切都沒逃過胤禛的眼睛,他不明白弘曆平日裡很機靈的孩子,怎麼會對着羚兒傻樂呢?
“羚兒,你問弘曆什麼了?怎麼這孩子笑的傻傻的?”胤禛在弘曆夫婦走後,便迫不及待的問着洪羚。
洪羚莞爾一笑,便把那天的話重又對着胤禛說了一遍,可是沒有想到,他卻深情的拉着她的手,一字一句的對着她說,“羚兒,我就是這輩子一直在等你的人,你也是一樣嗎?”
洪羚沒有想到他會如此對自己說,子謙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可是又爲什麼要問自己這些呢?莫非子謙的事情他還在耿耿於懷嗎?
她的心思還是被胤禛看出,於是他又訕訕的笑了,搖了搖頭,放開了洪羚的手,徑自走開。
那個樣子,真的很讓人心疼,不就是一句假話嗎?若是讓他開心也好啊,反正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已經所剩不多了,於是洪羚輕輕的走到他的背後,說了聲“我也是。”
然後就環上了他的腰,腦袋貼在了他的後背上。胤禛此時雖沒有回過來身子,可是他緊緊的握住了洪羚的手,他知道她是在對自己撒謊,可是他更能明白她的這份苦心,只要她心裡有他,就已經夠了。
弘曆的婚事一過,也算是了了胤禛的一樁心事,算是爲這個孩子日後繼承大統,開了個好頭。
隆科多雖然已經收押在監,表面上胤禛似乎已經清除了一切對他不利的因素。可是事實卻並非如此,老八老九雖然死了,廢太子胤礽也早已歸了西,可是他們當初的那些黨羽,依舊死忠。
就像弘皙的身邊,就圍繞着不少人,皇族中的不少親戚,都還是向着他的。一直在等待着機會奪回本該屬於他父親胤礽的皇位。
自順治爺開始,就恢復了明朝的內閣,到了康熙爺成立了南書房,旨在分散議政王大臣會議的權利,但是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胤禛非常清楚,議政王大臣會議仍是對自己皇位的強大威脅。
可是此時時機不對,他什麼也不能做,洪羚也一直勸他要沉住氣,此時就是要賭一把,看誰能穩得住。
直到了雍正七年,終於讓胤禛等到了這個機會。時年與蒙古噶爾丹發生了戰爭,可是每日傳來的軍報要從很遠的內閣傳來。這無形之中給人了下手的機會,戰場上的事情,瞬息萬變,戰報處理可不能掉以輕心。
於是胤禛就以內閣遠離內廷爲由,成立了軍機處。洪羚是他的暗中助手,平時也會讓胤祥,弘曆還有弘晝過來,幫着他一起處理國事。這樣一來,就可以及時處理政事,辦事效率很高。
軍機處的成立,排除了王公貴族,排除了內閣大臣,國家大權真正的全都掌握在了胤禛的手裡。
這一點比起他的父親來,他做的更好,洪羚也暗暗的佩服,只是他比以往更加的勞累了,彷彿兩鬢也有些斑駁了,眼角的魚尾紋也多了幾條。
他已成了這個樣子,而胤祥也是累得不清,他是軍機處裡常駐的助手,大事小情,都要幫胤禛看着。
洪羚想起明年他就要走了,心中不禁悲慼起來,她回來不過是幾年的事情,她還想他們都能一直陪在自己的身邊。雖然都老了,不會每每都和胤祥鬥嘴,可是她知道這世上,胤祥還是一位很值得交的朋友,在彼此的心中,兩人雖無血緣,可是卻勝似親人。
粘杆處已經廢掉,不過洪羚手下還是有着幾個粘杆處的老人跟着她,平時朝裡官員的大事小情,他們都會隨時的彙報給洪羚。
最近胤祥的鶴膝風又犯了,而且疼得更加厲害,以至於都不能行走,胤禛和洪羚都擔心的緊,還特意去府中看望他。
胤禛只能讓他先安心養病,於是把李衛從江南調回,任命爲直隸總督。讓他幫着處理一些事務。
洪羚聽胤禛說,爺爺依然健在,不日就會隨着李衛回京。她心裡簡直高興的不行,就想等着李衛回來,就到他的府上去看望爺爺。
李衛很快的就到了京城,他來面見胤禛的時候,洪羚正在忙其他的事情,聽說他來了,便放下了手裡的事情,趕了過來,可是李衛卻只和她匆匆行了禮就退下了,洪羚很是納悶,怎麼多年不見,就這樣生分了?難道大哥是在顧忌自己現在尷尬的身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