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裡熬了一夜,回到桐木鄉政府,趙政策已經是雙一進辦公室,發現紀小帆,侯稀貴,喬雪麗,還有黃小軍幾個人都是身批着大衣,趴在桌子上睡覺了,讓趙政策鼻子酸了酸,小心翼翼地找了條椅子坐了下來。
可就是這麼輕微的響動,就把喬雪麗給驚醒了。
“趙書記,回來了啊。”喬雪麗拿手擦了擦眼睛,笑了笑,“在山裡凍了一夜吧。”
“還好。”趙政策搖了搖頭,“你們也辛苦了,山裡好歹還生了堆火。”
“桌子下面生了炭火的,咦,應該是剛剛熄滅的。”喬雪麗彎下腰看了看桌子底下,才發覺炭火已經熄滅了。
“趙書記回來了啊。”這個時候,趴在桌子上面睡覺的人都醒了過來,最先打招呼的是副書記紀小帆,“累壞了吧。”
“先喝杯開水,暖和暖和。”喬雪麗已經是很麻利地泡了一杯茶遞了過來,讓趙政策心裡一暖,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政策,都等了你大半夜了。”卻是黃小軍一醒來,也不知道天都亮了,還以爲是夜裡,嚷嚷開了,讓喬雪麗樂得嫣然一笑。
“既然都醒來了,大家開個短會吧。”趙政策就說,“小軍,你迴避一下,去買些早餐回來。”
“哦。”黃小軍也是下意思地回答了一聲,稀裡糊塗地就往外面走。
“趙書記。這黃老闆都被你抓壯丁了啊。”喬雪麗就笑着打趣道。
“趙書記。那個掉在懸崖下面地是不是史華利?”侯稀貴湊了過來。很是緊張地問。
趙政策點了點頭。侯稀貴馬上身子一軟。差點沒有摔倒。旁邊地紀小帆趕緊把他扶住了。
“這下完了。他可是戰鬥英雄。麻煩大了。”侯稀貴喃喃唸叨着。臉色很是難看。
“慌什麼慌。這不開會研究嘛。”趙政策就不高興了。瞪了侯稀貴一眼。這下。不只是侯稀貴。紀小帆和喬雪麗都被趙政策這不怒自威地上位者神態給震住了。一個個很是端正地坐直了身子。
“史華利死了。”趙政策沉聲說道。“這個結果是我們大家都不願意看到地。具體什麼原因我不方便多說。刑警隊地人正在調查取證。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這件事情我們鄉黨委會也管不住,這是現實問題,因爲牽涉到部隊裡的戰鬥英雄,可以想象,史華利部隊裡的領導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史華利人還是很豪爽,很好打交道的。”紀小帆就說,“他們盤塘村地愛國糧從來就用催,就是史華利起的帶頭作用,哪怕家裡窮得揭不開鍋,藉着糧食都上交。”
“我們鄉黨委幾個成員都在這裡,我強調一點,那就是這個事情暫時不能說出去,以免給我們以後的工作造成被動。”趙政策敲了敲桌子,一把手的姿態這個時候就體現出來了,“至於結論問題,那是縣領導的事情,我們也不要多問。”
頓了頓,趙政策才繼續說道:“史華利家裡是有特殊困難的,妻子常年病在牀上,也拖不了多久了。對於軍人家屬,特別是困難軍人家屬的照顧不到位,我們鄉黨委是有責任的。當然,主要責任在我這個一把手,關心不夠。”
趙政策又擺了擺手,阻止了蠕動着嘴脣想開口的喬雪麗。
“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可吃,對於這個事情,我很心痛。”趙政策的嗓子有些嘶啞了,讓喬雪麗有些揪心,“亡羊補牢,雖然已經晚了,但有些工作我們是要做地。我和派出所秦所長趕到的時候,史華利臨終前有囑託,他砍伐的樹是給他們同村地那個犧牲了的副連長的老母親做棺材用的,這個遺願我們鄉黨委會必須幫他達成,而且必須做一項最重要地事情來抓。”
“啊。”幾個人同時發出了難以置信的驚呼聲音。
“史華利自己家也夠窮的,還真是難爲他了。”喬雪麗的眼睛就紅了起來,“我們都誤會他了,天哪!”
“史華利愛人的病我們鄉政府也必須負責,不管有救沒有,都必須送到縣人民醫院去,盡最大的能力進行醫治。”趙政策地話語不容拒絕,其他人也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與勇氣,總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上午喬主任就和我一起去一趟史華利家裡,先送上慰問金,嗯,暫時就一千元吧,錢我先墊着,大家都別和我爭,我這心裡不好受。”
“大家想想,還有沒有什麼需要補充的。”趙政策最後才詢問了一句。
“那史華利的屍體呢?”紀小帆突然想了起來,問了聲。
“縣刑警隊帶走了,還要做法醫解剖呢。”趙政策馬上回答說,“到時候我們鄉政
去領回來吧。”
“趙書記,出了這種事情,那桐木林場地木材加工廠事情,是不是要緩一緩?”侯稀貴就試探着問了句。
“爲什麼要緩?”趙政策看了侯稀貴一眼,反問了一句,才很堅決地說,“不但不能緩,反而在這個時候要加大力度,我們桐木鄉的資源,卻不讓老百姓受益,就是這次惡性案件發生的根源哪。”
“要是林業局不批呢?”侯稀貴看來是心裡沒底,有些怯火了。
“沒試過哪知道呢?”趙政策依舊是先反問,然後才用手指在桌子上敲着,“你直接找局長,說他要是不批,我趙政策就去找縣委書記和縣長,就這麼說。”
“這樣不太好吧。”侯稀貴用見了鬼一樣地稀奇眼神看着趙政策,有些懷疑這個年輕的黨委書記有沒有在說胡話。
“放心吧。”趙政策冷笑了一聲,“這次他這個局長能不能坐穩還是個問題,他外甥只怕也難逃一死,自求多福還來不及,還敢得罪我們桐木鄉黨委會?”
“嗯,趙書記說得有道理,這個時候去找他,應該更容易一些。”紀小帆也馬上說,“先試一試嘛,不行還有趙書記呢。”
“就是,那個林業局地曾局長就是個欺軟怕硬的傢伙,見了女人骨頭都軟了。”喬雪麗馬上附和說,“羅新民就是他這個舅舅給慣壞地,要不怎麼會這麼囂張,弄出這麼個無法無天的事情來。”
說着,喬雪麗更氣憤了:“對付這樣的人,就應該強硬一些,大不了和他一起去縣領導那裡去打官司。”
趙政策有些詫異地看了喬雪麗一眼,平常這個辦公室主任就是個老好人,很少說話這麼尖刻的,怎麼現在象被人踩住了尾巴似的跳了起來。
喬雪麗被趙政策看了一眼,反而老實起來,把後面要說的話都縮了回去了。
“那牛二牛三是親兄弟,和我一個村的。”侯稀貴突然說,“他們家就這麼兩弟兄,可不要都捱了子彈,斷了牛家的根啊。”
“史華利不也是一個人嗎?”趙政策冷聲又是一句反問,對侯稀貴有些不滿意了。
這年代,很多人同村觀念很強,雖然是好事情,可有些時候主觀因素太強,會讓問題變得更復雜,趙政策覺得有必要撲滅這苗頭。
“我也就是說說。”侯稀貴趕緊說,“趙書記您放心,我是不會替牛家兄弟說話的。”
“好了,老紀和老侯,你兩個也一夜沒睡好,先回房間休息吧。”趙政策擺了擺手,“喬主任,你就要堅持一下,去史華利家,有個女人在會好說話一些。”
“這是應該的,我倒是擔心趙書記您昨天晚上在山裡過了一夜,不知道身體能不能吃得消?”喬雪麗嫣然一笑,“走吧,我陪您去。”
“你先等我一下,我回房間去拿下包。”趙政策突然說,其實是去找睡在他房間的黃小軍要錢,他自己的二十萬全部給了胡天,可以說也是個窮光蛋了。
找黃小軍要了一千塊錢,趙政策才和喬雪麗騎着自行車往史華利家趕去。
“趙書記,您可真熱心。”在路上,有些地方只能下了自行車,然後推着走,喬雪麗就笑着對趙政策說。
“我這是良心不安啊。”趙政策嘆了一口氣,表情有些凝重,“在桐木鄉出了這種事情,我這個黨委書記是有重大責任的。”
“您別把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扛,那樣太累了。”喬雪麗就柔聲說道,“再說,您來桐木鄉才幾天,做的事情比前幾任黨委書記還要多呢,大家都看在眼裡,對您特別佩服。”
“爲官一任,造福一方是應該的。”趙政策勉強笑了笑,“不是有一句話,叫:當官不爲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嗎?”
“可現在象您這樣既有能力,又能爲老百姓辦實事的幹部很少了。”喬雪麗就說,“老紀和老侯兩人爲人都不錯,沒有什麼壞心思,就是文化水平都不高,老侯只有初中畢業呢。有些時候他們也是有心無力啊,您也別責怪他們。”
“我知道,剛纔我對老侯說話的時候語氣太重了些,回頭我向他道歉。”趙政策就笑着說,“我也是有些緊張,這事情關係到部隊,弄不好就要出大事情,有些擔心老侯到時候說了不該說的話,那樣我們鄉黨委就被動了。”
“趙書記,您人雖然比我們都年輕,可這沉穩勁,黨委會幾個人都挺服您的。”喬雪麗就笑着說,“您放心,我們都是老黨員了,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