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我們的家
李霜回到家中的時候，破天荒發現，爸爸媽媽都一身素布簡衣坐在桌前。
李霜父親李崇就是個普通的勞動人民，一臉風霜，倒是母親王俞靜風韻猶存，天生麗質，可因爲長久勞作，臉上也帶了幾分擡頭紋，顯示着她的真實歲數。
而在兩人桌上擺着的，是鍛造師，視爲第二生命的錘子。
只是此時，那錘子已經斷了。
李霜家地下是個打鐵鋪，是用來鍛造兵器的。
李崇常年在裡邊弄點兵器耍耍，但今天，那兵器斷了。
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李霜輕聲呼喚了句，“爸，媽。”
李崇看了李霜一眼，點點頭，“回來啦。”
王俞靜也是站起身，“吃過沒，媽媽去給你做吃的。”
李霜看着旁邊擺放的自己的粉紅色行李箱，“媽，這是什麼意思啊。”
李崇就從旁邊牆壁上，拿下一把劍，遞給李霜，在李霜接過之後，她的眼神就變了，變的明亮且銳利。
“在我們這行，有句老話，鐵錘破，家人亡，你明天，就離開這裡。”
“那你們呢？”
“我跟伱媽在這住了這麼多年了，還能到哪去，你走你的，不要管我們，自己好好生活下去。”
以李霜的真實武技，橫行天下不在話下。
但要帶上他們倆累贅就難了。
而且兩人思想也很傳統，落葉歸根，死也要死在家裡。
“不，我不走。”
“別忘記你身上的使命，離開這裡，未來會容納你的新家。”
“爸！”
王俞靜也是露出了幾分苦澀的笑容，“霜兒，你的未來，還很長遠呢，去走你自己的人生吧，爸媽老了，以後的路，得你自己走了。”
李霜眼神一顫，倔強道，“……媽，我不走，我可以保護你們。”
“霜兒，你是很厲害，但那可是黑龍軍，可不能因爲我們還害了你，那爸媽只能死在你面前了。”
“爸……”
任憑李霜說什麼也沒用。
而與他們一併頑固的，則是顏紫月的姥姥。
顏紫月的姥姥何書翠，也是書香門第，大家閨秀，一個人生活總是將房子打理的井井有條，優雅整潔。
平日裡錢也夠，就是澆澆花，種種草，做做蛋糕什麼的自娛自樂。
當然，自從來了顏紫月之後，她更是樂開了花。
每天都好似過年。
到現在，這開心的日子，也終是結束的時候了。
她很滿足。
看着桌邊的顏紫月小口小口吃着蛋糕，何書翠笑笑道，“怎麼樣，姥姥做的蛋糕好吃嗎？”
“嗯，好吃，姥姥做的蛋糕是全天下最好吃的。”
顏紫月高興的回答。
看到外孫女這麼開心，何書翠也打從心底放心。
喃喃道，”你爸剛通訊來了，說明天會派人來接你回家，你準備下。”
“……因爲黑龍王攻城的事吧，那奶奶你也趕緊收拾下吧，看有什麼要帶上。”
何書翠笑笑，“我去哪啊，這裡就是生我養我的地方，住慣咯，也挪不動腳步了，就讓落葉歸根吧，再說我走了，你外祖父在這也寂寞啊。”
“姥姥，你什麼意思，你不走……”
顏紫月的蛋糕，掉到了地上……
——
是夜。
李塵光再次從牀上爬起身。
屋外的雨聲還是響個不停，滴滴答答落到窗戶上，響起幾分清脆的聲響。
他瞄了眼李蝶汐熟睡的臉龐，然後悄悄穿好衣服，拿起雨傘走出門。
再一次來到學校操場。
但是，已經沒有孟章的身影。
正如孟章所說，那就是最後一節課。
李塵光撐着傘在操場站了會，擡頭望天，感覺整座城市上空都飄着一股不詳的信息。
他想做點什麼，又不知道以自己這樣的能做什麼。
他希望老師能指點他一下。
一個人孤零零站了好一會兒，李塵光還是調頭回家了。
他所不知道的是，就在旁邊教學樓樓頂，孟章就這麼站在頂樓，若有所思的望着他離開的身影。
隨着一道白光閃過，孟章的身後出現一道白色身影。
那是一個英俊的臉上棱角分明，帶有兩個白角的男人。
也是海龍一族的王子。
同時也是孟章曾對李塵光說過的兩個徒弟之一。
“殷風，你怎麼來了。”
殷風先是行了個師徒禮，恭敬說道，“師傅，我聽說玉海有難，特來幫你。”
孟章卻是冷聲道，“速速回去，這裡沒你的事。”
“師傅，黑龍王太陰險了，我怕他出什麼陰招，我陪你一起守護這城池，多個人多份力量啊。”
“你不要亂來，這裡沒你的事，回你龍宮去。”
“師傅！你爲什麼就是不同意讓徒兒爲你做點事呢。”
“這兒對你來說太危險了，你心下未定，易出岔子，先回去好好修煉己身吧。”
“師傅，我可以的，我已經能控制心魔，不會有事的。”
然而，孟章很堅持，“回去！這沒你的事。”
——
第二天李塵光少見的不是被凌夜雪叫醒，而是被王錦候，宋應滸這倆貨給吵醒。
“塵光，塵光，快出來，快出來。”
李塵光只得爬起身，從窗戶外探出腦袋，“怎麼了，這麼急，今天早餐打折嗎？”
“你還有空關心早餐呢，出大事了。”
“早餐店倒閉了？我叫你們不要一直等打折吧。”
李塵光打了個呵欠，慢悠悠的下樓。
王錦候跟宋應滸兩人一人撐着一把傘站在門口，李塵光連忙把兩人接進來。
“怎麼說。”
“偉大城牆不行了，黑龍王的軍隊明天就到了，再不跑來不及了，龍族，龍族就要殺進城裡來了。”
“那不正好，到你使用一個滑鏟殺龍的時候了啊。”
“滑鏟喂龍還差不多。”
宋應滸也表示，“我家親戚這邊，都在打算跑了。”
李塵光問，“怎麼跑？”
現在普通人最穩妥的在城市來回的方法就是請民間組織獵人護航。
但是一隊有實力能護航到下個城市的普通獵人，就得幾十萬呢，還不一定安全，再往上厲害的獵人，得幾百萬，你把房子賣了都不定請得起。
而且，就算請了，過去幹嘛，到外城身無分文，那不是過去要飯嗎。
王錦候說道，“他們說是，跟着那幫富人跑，他們會請獵人，咱們開車跟人家屁股後邊跑。”
“獵人保護富人，又不保護你們。”
“有強大的獵人護航，那龍類也不敢靠近啊，”
“怎麼都比在這等死強。”
“瘋了嗎，這麼大目標，浩浩蕩蕩一羣人，肯定吸引龍族來聚餐，人家對付不了前邊獵人，還對付不了你滑鏟餵飯嗎。”
王錦候緊張道，“那也比在這裡等死強啊，你快點收拾行李，咱們一起跑路了，到時候就跟人後邊。”
“也不一定等死，咱們跟明州城不一樣，軍事實力是人家好幾倍呢，真不一定打不過黑龍軍。”
“塵光你纔是別做夢了，聽說那領主級巨龍跟山一樣，一個龍息就是幾千人斃命，還打呢，趕緊收拾東西吧。”
東西李塵光倒是早收拾了。
但他覺得兩人這跑路方式還沒在城裡等玉海城打贏黑龍王的概率高。
這也是沒辦法的。
這年頭，有錢纔好辦事，不然人家賺錢幹嘛呢。
“我再考慮下吧，你們不用等我。”
李塵光送走兩位基友，然後買了牛奶，饅頭，放到牀頭，讓李蝶汐自己解決早餐，就來到學校門口等了會。
等到了李霜與顏紫月。
凌夜雪表示自己有事被媽媽困家裡來不了了。
然後三人打了輛車，來到城主府門口。
只是這一次，這裡的門衛更加緊密了，甚至有不少人在門口聚集，鬧事，大喊着要城主給他們一個交代。
爲什麼偉大城牆會出事。
玉海城會不會破。
以後怎麼辦。
大家完全不在乎現在是不是下雨，高舉一些大紅橫幅，大喊讓城主出來給他們交代。
顏紫月打了個電話給李天銘，奈何李天銘也沒辦法放一行人進去。
“目前府裡已經忙得不可開交，都在爲明天做準備，實在抱歉。”
“……”
望着城主府前一堆人的吶喊，遊行，李塵光覺得這並沒有什麼卵用，他一城之主，比任何人都更想守住玉海，你給他壓力能有什麼用，他現在肯定在用盡一切辦法啊。
三人來到附近快餐店坐下。
本想買點東西吃，奈何連個員工都沒有，只剩一個老闆在那忙活，哪裡忙不過來。
老闆拼命道歉，“各位稍等，稍等啊，實在抱歉，三個員工全跑了，說什麼末日了，等死了，不來了。”
40多歲的老闆一個人在後廚身兼數職忙活。
現在吃不吃的也無所謂了。
三人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大馬路上的人流，車流都少了很多，冷冷清清的完全感覺不出這是全城最繁華的街道。
天上一片陰沉沉的，烏雲壓頂，大廈將傾，雨幕將整個城市吞噬，給人一種末日降臨的感覺，人人都在倉皇出逃。
顏紫月一隻美麗玉手託着精緻下巴，幽幽望向窗外，有些難過道，“我昨天還跟我姥姥說了好久，她不肯走。”
李霜也是輕嘆口氣，“我爸媽也是，總說什麼宿命傳承，不肯離開這地方。”
“有時候真的很難理解老一輩的想法，寧願死在這，也不肯離開。”
李塵光也無法理解，“可能老一輩人對於自己生活，生長的地方，都有一種沉重的觀念，這裡有他們的一切。”
有記憶，有朋友，有親人，有故人，有生活，有家！
這些東西，比他們以爲的生命更重要。
不像年輕人，可以接受新事物，走到哪是哪，認爲有自己的地方，就是家。
顏紫月轉過小臉，看向李塵光，“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修復偉大長城，或者，讓黑龍王不再攻過來了。”
李霜也向李塵光投來一道殷切的視線。
“你們看我幹嘛，那不咱們城主的職責嗎。”
顏紫月撅着小嘴道，“什麼啊，你就像去抓那個龍太子一樣，再想想別的辦法啊，你不是挺有辦法的嗎，我這可是給你機會。”
“我謝謝你的機會，我真沒那麼大能力阻止兩軍交戰，你看我像有通天本領嗎。”
“就屬姥姥最關心我了，我選擇四中，也是因爲四中離家近，可以多陪陪姥姥。”
李塵光終於知道顏紫月選擇四中的理由，莫名解開了一個毫無意義的謎題。
李霜則是巴巴望着李塵光，“真的不行嗎，爸媽，爸媽，他們怎麼也不肯走。”
說着，垂下視線，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眼神中有淚光閃動。
一看李霜一副可憐的小模樣，李塵光連忙安慰道，“李霜，別急，我再想想。”
顏紫月一聽眉頭就皺起來了，“我問你就是沒有辦法，李霜問你，你就再想想，你是不是偏心？”
“……”
什麼偏心，我到底是幹嘛的？
我那不是安慰她嗎。
很多時候，李塵光都對這位大小姐清奇的腦回路無語。
三人在店裡坐了會，就坐車回學校各自分別了。
顏紫月顯然並不開心，撐着雨傘，踏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回去。
李霜則是撐着她的小花傘，看看離開的顏紫月，又看看李塵光，眼神逐漸變了。
她稍稍眯起眼睛，眼神中帶着她獨有的凌厲與刺眼的光芒，盯着李塵光道，“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可以儘管來找我。”
李塵光搖搖頭，“這種時候，我們應該是無能爲力的。”
李霜笑笑，“我不會承認你的，永遠不會，我討厭你，更討厭什麼宿命。”
“嗯？”李塵光不太明白她什麼意思。
李霜頓了下才幽幽望着遠方，輕聲道，“我本來是這樣想的，但是，如果你能救我爸媽，我就願意承認你，就算你弱得要死也無所謂，我會保護你，去試着接受我們的宿命，這是我答應你的約定。”
“什麼意……”
李塵光話沒說完，就發現眼前的李霜消失了。
活生生的人，瞬間不見了。
“什麼情況？”
李塵光驚的伸手揉了揉眼睛，“李霜呢？”
剛剛是自己幻覺嗎？
莫名其妙的話，莫名其妙的消失，是自己幻覺。
該死，最近用腦過度到這種程度了嗎。
他站在校門口前後左右看了看，確實沒看到李霜的聲影。
最後轉頭看了看這冷清的一個人影都看不到的學校，也只能回家。
說來也巧。
李塵光剛到家門口，還沒來得及進門，就發現周淑涵走了過來。
不同於往日和藹可親的模樣，一臉微笑喊着“小光。”
這次她是撐着傘，快步走過來，俏臉微寒的直接喊了聲，“李塵光。”
聲音大的嚇人。
李塵光看向周淑涵，乖巧喊了聲，“阿姨。”
周淑涵就快步走來，抓着他的手，直接把一個東西塞到了他手裡。
李塵光低頭一看，正是上次凌夜雪給他看的那個奇怪懷錶。
周淑涵嚴厲道，“塵光啊，之前好好跟你說，你就是不聽，阿姨這是最後一次給你說，當初跟你爸媽訂婚約，我本來就不想的嘛，是你爸媽看我家夜雪聰慧漂亮天賦高，好說歹說阿姨才答應的咯。”
“你看，一般人家的女孩子聘禮都得五六十萬加房車，那我們家夜雪更是天之驕子啊，你爸媽就給這麼個垃圾當聘禮，什麼其他的彩禮也沒的咯，阿姨可沒拿你家東西，現在把這個東西還給你，從此咱們家兩清了啊。”
“阿姨以前有照顧你吧，你自己摸着良心說，阿姨有沒有照顧你。”
李塵光愣愣的望着手中的銀色懷錶，喃喃回道，“是，有，謝謝阿姨。”
“所以咯，我沒對不起你吧，你別來害我們家夜雪啊，她以後要找王公貴族嫁的，她跟你是不會有未來的，你們家的情況，你自己也知道的咯，你覺得你們合適嗎，我就問問你，你自己覺得你們合適嗎？”
“不……”李塵光本想說不合適，只是嘴脣顫抖了下，沒能說出口。
“所以啊，我們要走了，咱們好聚好散，都兩清，以後請你別再見我們家夜雪了，也別再聯繫她了，你會毀了她一輩子的，阿姨謝謝你啊，我已經說的很客氣，再讓我發現你聯繫她，別怪阿姨不客氣，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能這麼自私的咯，也要爲別人考慮的咯。”
“……是。”
說完，周淑涵不待李塵光再多說什麼，就掉頭，徑直回家了。
她們家要搬遷了，要斷絕與這的一切聯繫，去重新開始。
李塵光站在家門口，看着周淑涵回到別墅，然後呆呆的望着手中懷錶，久久沒有動彈……
(本章完)